20 气运
“唝——唝——嗡——”
公鸡的打鸣声惊醒了椅子上打瞌睡的江柏,醒了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瞧向一众官员,一宿没睡的他们可精神着嘞,还在讨论着各个安民政策的可行性,他们那引经据典,让江柏直头疼。
蒲州刺史李达,则领着别驾、司马等一众高级官员,讨论下属官员送来方案的优缺点,还不时询问其中缘由。
呷了一口凉茶,江柏放下茶杯,唤醒了同样瞌睡的仆人,让其去吩咐疱屋,为一众官员准备早点。
正堂内热火朝天,正堂外,江柏做着广播体操,活动着筋骨,一套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萧妤该醒了,便转身进了正堂。
“诸位大人,该进行一下收尾工作了,遇到的问题都汇总一下,待会汇报给公主,以公主的才智,想必会有不错的办法!”
江柏这一招呼,众人才意识到天快亮了,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无聊之际,魁梧的马文在正堂门口晃了一下,江柏见状,立马动了起来,这是他与马文约好的事,若萧妤醒来,准备来正堂了,就过来露个脸。
至于江柏为何动起来,当了是去做迎见公主的准备动作,江柏先是散了一位官员的头发,那位官员很是愤怒,质问江柏,何故如此对待自己?
江柏回答道:“公主已经醒了,不时便会过来,你们得好好表现一下!”
说话间,江柏大咬了一口冷包子,随后把剩下的半个蘸了墨水。
能进官场,自然是玲珑之人,立马晓得了江柏的用意,但刺史李达在此,他不开这口,谁敢如此胡来。
江柏见众人不动,又道:“我知道众人大人瞧不上我这溜须拍马之辈,但这官场上,又岂会人人如诸位大人这般,爱民如子,诸位大人要实现爱民如子的报复,自然少不了和那帮贪官、坏官做斗争,要和这种人斗,而且要斗得过,你们不得比他们更坏,更奸诈才是!”
江柏这是给众人找说辞。
李达这位蒲州城的百官之首,面对同僚的眼神,大手一挥,众位官员便自己装扮上了,茶杯见底,墨水上脸,用力揉眼,来个双眼通红……种种招数,目的只为让萧妤看到他们有多努力。
萧妤起床后,洗漱了一番,也不用早膳,便直奔正堂来了。
众官见萧妤到来,连忙整理仪表,合衣、趿鞋、拢袖、扶冠……待到萧妤走到主位时,他们也按照官职大小,排列成了两排。
立身的萧妤并未落座,她冲众官行礼后,说道:“诸位大人,昨夜辛苦了,你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安庆会如实告知父皇,劳累一晚,还请各位大人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萧妤落座后,诸官才屁股挨着椅子,刺史李达上来汇报昨夜的结果。
李达立于堂中:“禀公主,以下是下官与诸位同僚共同努力,想到的一些安民政策,望公主指出其中的不足。”
“这些难民离开家乡,初到他乡之时,所盼之事,无非为,有食果腹,有衣暖身,有瓦遮头。”
“马上便是秋收之际,这食与衣暂时不需多虑,当务之急,是为流民门提供遮头的瓦,下官这几日也去瞧了城内各处,养济堂早就住满了人,没有住处的流民们,便在城外搭了窝棚,那里环境脏乱,如此下去,恐生瘟疫。”
“说说难处?”萧妤可不想听这帮入仕之人啰嗦,但她又不好打断。
“下官同诸位大人商议之后,
认为这些流民当中一定有手工艺人,先让当地工坊主……”
站在正堂最末端的江柏一听,就知道会讲个没完没了,当即出声提醒道:“李大人,公主与诸位大人一样,都还未用过早膳!”
李达前面的啰嗦是否有表演之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经过江柏一提醒,他立即改口:“公主,下官愚钝,还请赎罪!”
萧妤依旧平静:“李大人,你能讲出,有食果腹,有衣暖身,有瓦遮头,可见诸位大人这一晚对此事甚是上心,这不是有罪,是有功,安庆不能让有功之人吃不上早膳,还请李大人选些重要的事情说。”
“攻心之法,当于眼见为端,再发展为心之所感,要让流民见之于眼,下官等人商议一番后,最直观之法,便是修建屋舍,建成通铺,为流民提供避风之所,可蒲州城附近的地皮,皆是有主之地,下官等人一时难寻一块理想之处,用于修建屋舍,此举亦耗资不菲,所需钱财一时也难以筹集!”
李达话止于此,但萧妤只是略作思考,便道:“李大人,可还有其它难处?”
见萧妤只收集问题,不答应对之法,他只好继续道:“其二,便是防疫,此前与齐国开战,城中草药被征走过半,如今面对众多流民,这草药便显得捉襟见肘,若此攻心之法在临城也实行,草药消耗甚大,还请公主差人去南方收集草药,运来北地。”
“其三,流民长居蒲州,定会从事生产活动,所提供的产品会冲击当地生产者的利益,若流民与本地居民产生冲突,对攻心之法不利,下官等人便打算组建商队,以兜底价收集这些产品,销往他处,可大梁律法明文规定,为官者,禁从商,还请公主给商队寻一个合适的领头人!”
萧妤见李达不再多语,便开口了:“屋舍所用之地,你们去找澄明大师,大师慈悲为怀,必然会把一些寺田交予你等,用于修建屋舍,至于耗资,及其它琐事需要的钱财,用少府的名义,向城内的富户借用便是了;草药之事你们不用担心,北地药贵,南地药贱,自然会有商人运来,你们放点风声出去,他们便会积极起来,而那商队的领头人,还有比澄明大师更合适的吗?”
“除此之外,你们还得帮助流民寻找走散的亲人;流民们去做工,他们的孩童便没人照料,去请学堂的先生,看管一下这些孩童,教他们识些字也是好的;还得向流民们承诺,待到战事结束,若有人想回家乡,官府会组织人送他们回去,免受盗匪之祸……”萧妤突然止住了嘴,转而道,“安庆有些啰嗦,望诸位大人见谅,施政方面,诸位大人是内行,这期间,辛苦诸位大人了!”
……
膳厅,萧妤用着早膳,江柏在一旁干看着,不像在小山谷内,江柏可以大大咧咧得同萧妤一道吃饭,还能闲聊。
“战争之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等说辞,你干嘛要强加在我身上?”
“公主,你那智慧的光芒照耀着小人,小人只吸收了一点点光芒,就想到了如此精妙的说辞,这等说辞,自然是公主的!”
“马屁精!”萧妤此话毫不客气。
“公主,今日怎不见许大夫?”
“淑婳她昨夜为那小孩治疗后,说身体很乏,现在还歇着!”
“那小孩的姐姐呢?”
“染了风寒,也在歇息。”
“公主,这对姐弟,怕是有问题?”
萧妤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头看向江柏:“你说说看!”
“许大夫昨日为那小孩诊脉时,说那小孩的生机被抽走了,那意思便是,是生机被抽走了,导致小孩大病,而不是小孩大病,导致的生机缺失,公主你想想,究竟是啥事情,能抽走人的生机?”
萧妤没接话茬,吃着粥,思索着,身中剧毒那日,许淑婳曾用她的能力,给自己渡送生机,帮自己续命时,也出现过疲态,与她这时的疲态一模一样。
萧妤走在前,贾策与江柏随在其身后,江柏还提着一个食盒。
屋内,两兄妹共枕同眠,经过一番梳洗,干净了,但那股子瘦弱却如影随形,弟弟的脸色好了不少,姐姐有了病态,即便如此,被褥之下,她依旧握着弟弟的手,害怕弟弟没了。
萧妤在床边坐下,拿起小女孩的手,轻声唤道:“欢儿,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两兄妹以欢喜为名,姐姐叫高欢,弟弟叫高喜。
高欢身染风寒,睡得依旧不深,萧妤唤了一声便睁开了眼,双眼里先是警觉,见是萧妤后,才转警觉为喜悦:“菩萨小姐!”
“起来喝点粥!”萧妤准备扶高欢坐起时,见她眼神转向高喜,又补充了一句,“给你弟弟也准备了!”
萧妤从江柏手中接过碗,作势要喂高欢,高欢立马道:“菩萨小姐,我自己来!”
高欢已经知道萧妤的真实身份,依旧称呼萧妤为“菩萨小姐”。
萧妤把碗递给高欢,随意语气:“你和你弟弟的家在哪里?”
“两河镇。”
这个地点,萧妤从未听说过,便转头向贾策。
贾策会意后,说道:“禀公主,两河镇在赵国境内。”
梁国与齐国开战后,北边的赵国与燕国感受到了战争的压力,开始陈兵边境,梁国与赵国的边境上已有不少兵马在对峙,了解这些的萧妤,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两兄妹流落至此的原因,躲避战争,蒲州城的流民,有不少是从赵国境内来的,至于赵国的北边,便是北辽国,这个国家,常年南下打草谷,这些百姓便只能选择南下了。
只略作思索,萧妤又询问道:“你的家人呢?”
提到家人,高欢差点又要泪眼婆娑,她控制住自己的哭势:“那日,爹爹和娘亲带着我俩,同流民们一起露宿在野外,在我醒来时,我和弟弟已经在人牙子手中了!”
江柏看出了高欢的担忧,安慰道:“你爹娘的安危不用担心,这帮人牙子要有那个胆,早就占山为王去了!”
在高欢心稍稍定住后,萧妤继续问道:“你和你弟弟是怎么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高欢明显犹豫了,萧妤便道:“你不想说便不说,没关系的!”
高欢这倒急了:“欢欢告诉菩萨小姐!欢欢告诉菩萨小姐!这些人牙子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准备把我们卖出去,结果没人愿意买,他们对我们也越来越坏,那日晚上,我弟弟睡觉时,诅咒那领头的被雷劈死,第二日,那领头才离开屋子,就真的晴天霹雳,一道天雷从天降落,劈死了他,他那些手下,见状后,以为是自己坏事做尽,上天要处罚他们,他们立即去买了好多吃的,分给我们,让我们赶快走,还跪在地上,对天祈祷,接下来,我弟弟便生病了。”
这故事听起来就有些离奇,离奇得让江柏想起了一本书中记载,那本书是江若珏从国士监借回来的,上面记载了一种奇人能力,能解释这个故事,那种奇人能力是气运。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江柏问道:“你遇到菩萨小姐之前,是不是有许过什么愿?”
“我拜了三塔寺里的每一座佛像,请他们保佑我弟弟!”
“你能祝我今天出门捡到钱吗?”
这话很是奇怪,但高欢应江柏要求,说道:“我祝光头大人,今日出门,捡到钱袋!”
江柏大喜,不同萧妤告退,便出了屋子,准备去大街上溜达,没曾想,他从出门走了几步,一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富家公子哥,身上的钱袋便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脚尖上。
在他回到院内,告诉萧妤自己的发现时,萧妤还责怪他:“怪不得高欢的风寒突然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