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精游台里

第2章 人精游台里

天昏昏,天昏昏,奋迅朝近光的人,感受到万丈煦风。

他推开厚重的大门,成片的菱叶琉璃窗集束着橘红的亮芒用力地打在青年想哭而不愿承认的脸上。

御史台台院里的人纷纷递眼向一路行来气喘吁吁且又哭又笑显得狂态的侍御史戴让,随后不约而同地觑着正襟危坐的御史中丞向表。

“晋、呼呼,晋......”

“天子诏——”

黄门令尖锐的声音吸引去御史中丞本在戴让身上的注意,他罢笔拂袖到门前迎候,身后的属官御史全都排列整齐。

“御史台听诏——”向表率领众人躬身揖礼。

“哎,此诏陛下令殿中省行笔再交由太相审目,到这该让向中丞定夺定夺了。”黄门令张不让直勾勾的把诏书捧到向表面前,稍移一寸便有咄咄逼人之势。

向表瞬息撤掉揖礼转身若伏虎飕于丛林,回眼可使雄山倒峦,反逼张不让提裳迈步忙不迭把诏书送到自个儿手里。

他回座后有条不紊地收拾收拾公案上堆积的文书,院台里报时的钟声把接下来一刹一刹的光阴都精雕细琢成他眉头锁住的细纹。不时浏览过诏书,道:“除侍御史戴让,其余僚属,暂退。”

戴让久旱逢甘霖般几步就要冲到向表身边,过程中被他不小心撞得趔趄的张不让及时招呼道:“戴御史急什么,是福是祸总会知道的。”

“晋衎竟能下狱,我自是着急他何日问罪!”

“直而不柔则木,木强激讦,又失其直。”向表训诫戴让的同时冷了他一眼,却把诏书交给他看,“五德不修,何堪大任?”

“除恶务先,不怜自身。”戴让倔着口气小声嘟囔,伸手去拿诏书时被向表打了下手心,这才抿紧了嘴。

“中丞真是将戴御史当作学生操心呀,”张不让两手交握着垂在肚皮前边,半张脸都是拱火的表情,另半张摆满了为皇帝窥探秘密的忠心耿耿,“这五德若不兼修,一旦被吏曹的中正官评个偏才,可是一辈子登不上高位了。”

“甚么御史台,法曹,廷尉府共审?那法曹只有卫德丰独木难支,中台自大燕开国便由晋氏操持,里边的五曹二十司部尽是晋氏的家臣,更别提廷尉陈亨由小做大全依吏曹援升......”戴让字句跟珠子似的往外蹦,忽而眼皮底下瞧见向表于石榴红瓷碗里拨圈洗笔,便是御史中丞如此轻微的举动也能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威压。(卫满,表字德丰)

“在朝之人有几个不是依着吏曹的文书左迁右谪?”

“咳,”戴让紧张地抓牢了诏书,心里有些狐疑向表的态度并没有摆在与晋衎对立之处,适时两眼一顿乱瞟瞟竟定在了张不让身上,张嘴就不带拐弯的,“陛下至今只能擢人,不能罢人,其爪牙不除,阿谁奈何得了晋衎?”

张不让听后真真冒了满背虚汗,索性接着戴让的开门见山说一说亮话:“若非景州牧陆登派着个兽类的东西夜闯宫禁,不要命的向陛下献上罪证,且怎会有而今的雷厉风行?”

“罪证呢,是什么罪证?”戴让追问道。

“天子自有定数。”

戴让不避任何隐晦道:“既有定数,还要找什么天珠?天珠到底是个传言,哪比得上实事。”

“放肆。”向表把毛笔挂上笔架,略略在停顿时侧瞥于戴让。“景州出身的也会无君无父么。”

“唉!”戴让着急道:“关北贼寇躁动,指不哪日就扰乱中原,

此一时攘外必先安内岂能不速决!”

张不让一忽儿和向表对看后夸张地笑了笑,甚至双手搭在了膝盖上笑得直不起腰。“晋大将军真要反还用得上卫镇北出力吗,这不满朝都听他一个的?小令我呀就不怕掉脑袋的告诉戴御史吧,晋大将军最大的罪证就是被景州拿住软肋了。”

“哈!原是证不得他有罪,还叫卫德丰坐回法曹,还叫我戴让升作甚么右相特专此事。”戴让发脾气砰地把诏书丢到案上,却想到这是老师的公案又紧忙趁着诏书在空中就捞回手里,不料向表的手在后一刹就捂住了自己的手背,师生二人一起感触着诏书的轻重。

狡兔不死,良犬追命。戴让从老师的眼睛里读出了坚决的意志,锐利的目光逐渐破开内心的迷雾,使得自己恍然大悟。

当今只有十六岁的皇帝恐怕再无多少时机能够与晋氏争夺权柄了,这江山是否易主不过是晋衎有心无心的一念之间罢了。唯得是那不现真假的天珠,是传闻中使魏朝失之覆灭,郑朝得之铸鼎的上天的旨意。这般能视之往而知之来,可令君王遍察人心,预测是非的天珠,何尝不够上官家的天子反败为胜?

却也荒谬,太荒谬。魏末乱世时群雄逐鹿,寻得天珠者为天子;眼下门阀世族,权势各据,便是中原的晋齐曹卫,关东的陆左谢白哪一家不愿窃了天珠,不能窃了天珠?

“咱天子啊,就只有您二位忠臣了。”张不让窥察着戴让的神色冷不防下跪道。

向表当场松开了握着戴让的手,位高权重的官纱之下笼淡着不会再启封的愁绪。而他学生的心脏怦怦跳动犹如无法平和的烈火,其豪迈地走向张不让,沸腾着生命的沉默胜过千誓万言。

戴让郑重地扶起张不让,许多感慨堵在喉咙,半晌扭头对着老师笑出两排牙道:“从今往后,向中丞要唤我一声戴相了。”

“戴相,戴相哟!”张不让率先殷勤地把住戴让的手臂叫得欢快极了。

“中丞。”戴让由着张不让在旁边聒噪巴巴地望着老师。“先生。”他又喊了一声。

向表不得不长吸短吁了一口气,怜爱地抬眼看了看戴让,而后支拳斜撑额头,用余光将案上文书扫了扫,暗暗把眼里对戴让的爱转变成对他命运的害怕。

做忠臣便是要替天子去罢黜人,去杀了人,若相较起这天下人,他的命又能硬几分?

“初护军也做了司隶校尉,戴相不如带上他去见一见齐相吧?”

戴让闻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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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志: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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