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碰面
外面,刘昱?
刘昱什么?
自然是刘昱安!
这小妖话没说话就断气,但水帘洞内众人却还是都反应了过来。
李澈此时对“刘昱安”三个字敏感异常,甫一听见,当先反应过来,把始终握在手心的那一点米粒金赤随手一抛,虹光倒卷,便将他与古亦绿包裹,瞬息消失在了原地。
刘氏六人面面相觑,随即紧忙跟上。
蛮猪王简直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带李澈往西面这里搜索,早就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哪里料到这么一出?
“什么东西!”他嘴里咒骂了一句,把小妖猛地砸向岩壁。
这可怜的精怪生前尽忠职守,临死也要来报信,咽气前却被自家大王甩了个嘴巴子,末了更是被砸成一滩肉泥,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与泥浆青苔混作一团,再难分清。
蛮猪王看也不多看这惨象一眼。
他从搜查这通天瀑前,就一直注意着从李澈眉心跃出的那点金赤光华,却始终不得究竟,方才那惊鸿一瞥,不禁让他嘀咕一句:“这遁术,莫非……”
“小的们,随我出去看看!”蛮猪王大吼一声,庞大的身躯撞出了瀑布外。
嘭!
水花漫天。
然而眼前的场景让这位丛林大妖目眦欲裂。
明亮皎洁的月光下,他下令留守在外的所有小妖此刻没有一只还御遁在空中,而是变成了一块块残躯碎尸泊浮在水面上。
倒还有部分小妖苟延残喘,但却也缺胳膊少腿,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在水里挣扎扑腾。
血沫与残肢被激流而下的瀑布余力冲刷到岸边,沉浮卷荡,堆积成山。
蛮猪王深吸口气,仿佛要将空气吸摄殆尽,待到极点,他猛然大喊道:“发生了什么!来个活的与我说话!”
声音隆隆震天响,水面上“砰砰砰砰”被炸起了无数水花。
一个手脚健全,但满头是血的猪妖颤巍巍虚浮起遁光,来到了蛮猪王跟前,带着哭腔道:“大王……大事不妙啊!”
蛮猪王不耐烦喝道:“你们只会说这句话么,遮莫我看不出‘大事不妙’么?拣重点讲,否则我这就送你安生!”
这猪妖缩了缩本就没有的脖子,面露惧色道:“方才那口水帘洞内突然冲出来三道遁光,不由分说就来打杀我们,一瞬息杀了我们近半的弟兄。”
“黄猪将军反应够快,立时就要整顿场面迎敌,却没料到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人族修士,加入了前面那三人,疯狂袭杀我们。”
蛮猪王面色一沉,“你等就任他们打杀?”
猪妖惨然道:“我们自然反抗!但他们修为肯定很高,黄猪将军都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遑论我们这些小的。”
蛮猪王看了他浑身上下一眼,问道:“这伙人什么样子?”
猪妖支支吾吾。
蛮猪王又问道:“遁光呢,什么模样?”
“这我知道!前面三个一个墨绿,一个铜棕,一个云白,后面四个一个云白,三个铜棕!”小妖紧忙开口。
蛮猪王铜铃大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李澈呢,刘氏呢,他们人呢?”
小妖遥遥一指东面,“他们出来时候,那七个人正前后追逐而去,便也跟着过去了。”
蛮猪王道了声“好”,随即突然一巴掌盖在这小妖头顶,“咯咚”一声肉骨闷响,后者便吐出舌头,耷拉着脑袋,落入水中。
身边三个猪妖心头一凛。
“嗤……怯战!”
蛮猪王撇嘴,却是看出来这小妖身上身下没有半点致命伤,只有些挫擦痕迹,更对那七人样貌半点不知,分明就是因为怯战而躲起来了。
他看了眼东面,自言自语道:“一墨绿,一铜棕,一云白,三人之数,大概率就是刘昱安周俊周泰三人了,只后面那四人究竟是谁?也是铜棕色、云白色,莫非……”
这猪妖心头一动,大手一挥,对身边三个心腹喝道:“我们走,跟上去,我倒要看看谁来砸我老猪的场面!”
……
李澈从水帘洞内出来后,便被眼前的血腥场景给一惊,但他来不及多问,便剑光虹化,裹着他与古亦绿一齐往东面追去。
却是惊鸿一瞥间,遥遥看到了一个冷冷的眼神,所属之人,样貌正与刘彦归交与他的刘昱安画像一模一样!
而他身侧还跟着两人,方脸阔口,样貌近似,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带着一字巾,一个只用木簪束发,即是周俊、周泰二人。
而十分古怪的是,除了这刘昱安三人外,他们身后却还有一只四人队伍紧随,似乎也是追索而来,气势汹汹,看模样绝非同道。
这七人一前一后,只是片刻就消失在天际,李澈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句“放传信羽箭,跟上”,便堪堪吊在了前面七人身后。
但那刘氏的六人,一来反应慢了半拍,其次为首的刘季自与刘雨容,虽为金丹修士,但他们并非剑修,遁光本就比李澈要慢上不少,李澈才堪堪吊住,遑论他们,更还要带着四名筑基弟子。
他们按命令放出羽箭,李澈早已没了人影,只能认准东面,全力追按。
李澈御剑极速飞遁,同样在金赤虹光内的古亦绿满脸好奇,她有心想问一句情况,但见到李澈满脸严肃,皱眉不语,便也不敢开口。
一直往东面行进数十里,再又折转往南面两百多里,李澈意外的发现前面七人全都停驻了下来。
人影放大,逐渐清晰。
李澈带着古亦绿,按住剑光,显化出身影。
他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刘昱安与周俊、周泰,确认对方身份。
而场内七人也把目光投向他,饶有趣味,显然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个人追了上来。
“这位便是新来的观星楼李澈李监正吧?却不知追索而来,所为何事?”刘昱安率先开口,淡然不带情感。
监正?
陆承业四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白衣男子便是宸虚派观星楼的监正。
李澈也淡淡回应,“倒没有别的事情,奉门中命令,请刘道友与两位玄门道友随我往门中走一趟便可。”
陆承业四人心中咯噔一声!
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李澈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因为私人原因追索而来,那么事情就很好解决,但要是他代表的是宸虚派……
不管他们接下来能没能将两个叛徒捉拿回去,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来自宸虚派的压力。
陆承业沉吟了一瞬,对李澈拱手,道:“李监正好!我四人乃是广南派弟子,因为追索门中叛徒周俊、周泰二人而来,却不知监正为何要带他们走?”
李澈吊在他们身后时,见他们遁光颜色与前头周氏兄弟一模一样,再考虑到广南派派了四名弟子来到建阳城,便已对他们的身份有所猜测,这会儿倒不意外。
陆承业见李澈望来,一一介绍道:“某姓陆名承业,这三位是我同门师弟,华子平,徐露钰,王安。”
李澈拱手回礼,反问道:“陆道友不清楚周氏兄弟在我宸虚派境内犯了什么事情?”
如今场内,只有他一个金丹初期修士,还带着个筑基的小尾巴,其余人最次也是金丹中期,力量悬殊。
虽然他不想将刘、周三人在众目睽睽下押送回观星楼,那样动手的机会将很难找寻,但他更不想面对眼下情形,连人都留不住,遑论后续的事情。
故而李澈此时乐得与对方说话,拖延时间,静待己方人马到来。
陆承业闻言一怔,看向周俊、周泰,皱眉道:“还请监正指教!”
这没甚好隐瞒的,李澈将两人与刘昱安的罪行一一道来。
陆承业大惊,完全没有料到这么一回事,犹豫道:“这两人虽然判出我派,但到底是我广南的家事,却不知监正能否放手,让我带着他二人离开?”
“至于那些灵石……陆某会上报宗门,看能否拿出个补偿方案给贵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换在平时,他们遇见灵修自然是要出手讨教,打斗火热,下死手也很正常,但眼下还在宸虚派地界,对方援兵随时有可能抵达,又有要事在身,这位广南派弟子却没那么任由心意。
矿脉的事情李澈点了两句,但与云晶有关的,他却没有透露半点,不欲再做解释,反问道:“你我两相易位,可能答应我的这一请求。”
“这……”陆承业犹豫。
李澈摇头,“你已知晓答案。”
“陆师兄,我们愿意跟你回去!我兄弟二人知道很多宸虚派的讯息,包括了宸虚派下游一些氏族宗门的紧要信息!我们之前藉此谋取了好大一票利益!”
周俊与周泰望了眼,冷不丁开口,将云晶的事情也给吐露了出来。
陆承业大惊,面色一沉,袍袖内的手掌,已然有了动手的意思。他身后的华子平三人也全都神色一变,满脸凝重,知道此事重要程度一下子被拔高到了顶层。
李澈听周俊将云晶的事情说了出来,眉头微皱。
但却不是说云晶这件事情本身有什么不妥,时间紧急,周俊也透露不了多少重要的讯息,李澈觉得不妥的,还是周俊、周泰的态度。
如此轻而易举就表示愿意回广南派接受惩罚,那他们为何要如此逃窜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走投无路,就连半点挣扎也不做,束手就擒?
而且如果周俊、周泰两人要回广南派,那刘昱安怎么办?
这三人一直都是如影随形,断无可能周氏兄弟表露这一想法,刘昱安还无动于衷。
定然有蹊跷!
李澈心下警觉,扫向刘昱安地方,但只看到此人微微出神,盯着底下茂密的丛林,却没有半点动作。
李澈不自觉也跟随他目光望去,却不见半点异样,然而看着看着,他遽然意识到了什么。
若果他没记错,从通天瀑追索至此,沿途还往南面折转了一次。
如果这一记转向,为的是摆脱身后的追兵,那么也太过“不努力”,难道就不能多折转几次,好试着完全躲避追击么?
但若不是为了躲避追击,为何又要折转方向呢?难道仅仅是兴之所起?
如此就又太过随意。
唯一的解释……刘昱安三人是故意来到此处的!
李澈猛然惊觉,开始四下张望底下地形,灵识扫察而过,再次一无所获,他立马又望向刘昱安。
这刘氏子弟还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
周俊与周泰正有一茬没一茬在与陆承业说话,告诉后者了些不痛不痒的讯息,试图坚定将他们带回广南派的决心,待看到李澈投来狐疑的表情,两人精神顿时紧绷。
李澈冷笑一声,眉心遽然跃出一点金赤光芒,迎风化作道长虹,直劈刘昱安而去。
周俊、周泰大惊,齐奇呼道:“你做甚!”
刺啦!
日西坠快绝,近十丈的距离眨眼便至,刘昱安居然没有半点反抗,整个人被一下子切裂成对半开!
陆承业等人大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居然转瞬将金丹后期的修士给打杀了?
这李澈究竟是何来历,如此骇人听闻!
相比之下,他是一名剑修反倒没让人觉得吃惊!
然而周俊、周泰却只是面色阴沉,站在刘昱安的尸身边,不为所动。
这时,李澈发现了不对劲。
被切裂开的刘昱安,虽然五脏六腑一眼可见,但却没有一滴血液,殒身后,更也没有元神逃遁,像是直接被湮灭了一般。
这场景甚为诡异,这两“片”尸身就这么悬浮在空中。
陆承业四人也终于发现了蹊跷之处。
王安指着刘昱安的尸身,怔然道:“这是……”
周俊与周泰见状再不忍耐,全力纵起遁光,大喝了一声,一齐往底下密林内飞去。
与此同时,刘昱安的尸体表面开始出现异状,皮肤干燥龟裂,肤色变成深褐,眉眼五官开始生长出嫩绿的枝桠,最后“嘭”的一声脆响,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了两截断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