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潼关之上，刘协此时看着正在二次整军的麾下，脸上也是无喜无悲。
此时他的身边都是自己的心腹重臣，日后的汉室肱骨，当然...还有唯一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忠臣的家伙。
“张骠骑，日后这潼关可就要交给你了。
朕与诸位爱卿的安危，也都要交给你了！”
当张济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那胸膛登时就挺了起来，然后用无比坚定，无比认真的语气朝着刘协说了一句。
“还请陛下，赐下粮草！”
“....”就这句话一说出来，刘协脸皮开始抽搐了，他身后的众臣脸色也开始抽搐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里正上演君臣相知呢，你来这么一句是想干嘛？
西凉人，不懂规矩！
相比较于众人的心中鄙夷，刘协倒是忍不住长吸一口气，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
众臣心中所想那是理想，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呢。
君不见，当年对大汉忠心耿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南匈奴王庭，都因为汉庭不给粮草搞得自己去劫掠了么？
这种事情倒也真说不得什么。
“张骠骑放心，朕已经让李乐前去调拨粮草。
之前杨定麾下的兵马朕就调入公明麾下了，那李乐日后就负责张骠骑和令侄张绣将军的粮草之事。
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大可找朕直说就是！”
“末将不敢！”张济听到刘协当真负责粮草，那态度也是更加和善了，“末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刘协也是非常配合的发出来一阵大笑，然后连连点头，“好，日后就看张骠骑的本事了！”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君臣相知...
将从张杨和段煨等人所在之地要来的粮草调拨给张济将近一半之多，刘协未来三个月的安全也算是有了着落。
这大汉真的是颓废了，这偌大的关中之地竟然荒凉到了如此地步。
八百里秦川沃土成为了真正的泡影...
而之所以会有如此情况，除了这数十年大大小小上百场天灾之外，还有就是那百年羌乱和如今这诸侯混战所带来的的人祸了。
此时的议郎...不对，如今的京兆尹赵彦正在为刘协讲解着如今的关中局面。
“其实老臣今日得陛下恩准，方敢说一些真心之言。
老臣年迈，因此不管陛下做什么决定老臣都会跟随在陛下身边，只不过...陛下如今在这个时候回转长安，恐怕当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赵卿是觉得，朕斗不过那李傕郭汜二贼吗？”刘协再次听到这种论断心中虽然有些吃味，却也没有过于恼怒，甚至脸上还带着那么几分笑容。
而一旁的赵彦却是连连摇头，态度也更加的谦卑起来。
“陛下误会了，老臣并非是如此意思。
之前在弘农之外，陛下的手段老臣已经看到了，乱世之中有陛下这等果断英明的雄主实在是天下之幸事！
那李傕郭汜二人虽然麾下兵马不俗，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两个粗鄙莽夫罢了。
若是战场厮杀还则罢了，但现在他们除了勾心斗角，追名逐利之外，就只剩下了互相残杀。
如今陛下手中有手段，有能力，只要稍加等待些许机会，便能够将两人斩落马下...”
赵彦说完之后，那刘协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许多，毕竟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
但，就在刘协刚刚满意点头的时候，那赵彦后面的话语也紧跟而来了。
“陛下，老臣的意思是，陛下错估了如今的关中局势...”
“关中局势”刘协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赵卿说的那是那关中马腾韩遂？还有那关中之地大大小小的贼寇豪强？”
刘协此时却是十分自信的，在他看来，虽然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既不会造枪造炮，又不能天降陨石，但好在他知道的多，那么多营销号给他普及历史，他还是知道很多东西的。
就在刘协准备好好展现一下自己那宽阔入海一样的知识面，，然后顺带说一说自己对未来的“预测”之时，赵彦直接用一句话将刘协所有想说的都给彻底打断了。
“陛下可知道李傕郭汜麾下有多少粮草？”
“.....这...”谁看三国看粮草啊！
“那关中之地还有多少人口可用？”
“.....嗯...”谁看三国看人口数量啊！
“那关中的八百里秦川沃土还有多少可用？”
“....呃...”谁看三国看土地啊！
刘协看着面前的赵彦，脑海里所有的思绪已经被这三连问给彻底问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赵彦看到刘协这般模样，也就知道了结果，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刘协如此模样是不配当一个皇帝，而是觉得这才是一个皇帝的样子。
知上而不知下，有才华大略而缺少对具体事务的处理，因此皇帝麾下才需要大量的官吏将校来帮助他治理天下...
“陛下无需担心，其实此事并不算难。
当年因郑国渠而肥沃秦川八百里，西起右扶风内史地，东至左冯翊的新丰、下邽、莲勺各县。
西窄东宽其长浩浩荡荡八百里，其中沃土连绵，乃是天下宝地...”
“唔...”刘协听到这些虽然不知道赵彦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仍然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但...那都是以前了！”赵彦此时却是悠然一声叹息，“八百里秦川还在，渭水还在，但是八百里的秦川沃土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看不惯我大汉的朝堂混乱，连连降下天灾，地龙翻身，洪水爆发，蝗灾，旱灾更是连绵不绝...
百姓们本就流离失所，如今更是在西凉乱军的裹挟和屠杀之下，数百里之地见不到人烟升起...
无数百姓开始还能遁入山林之中，可现在山林之中也没有了他们的活路。
仅仅是从子午谷小路逃入汉中和西川之地的便已经有了不下百万之中。
三辅之地十室九空，取而代之的是同样以劫掠为生的羌胡氐人...
陛下斩杀二贼恐怕是非常容易，但是陛下如何治理关中才是重中之重！
不知道老臣可否问一问陛下，打算如何治理天下？”
“这...”刘协心中当然有一套自己的计划，但此时看着这位老臣却也不知道要不要说...
“若是陛下觉得老臣不能...”
“赵卿莫要如此说。”刘协看着赵彦那眼神之中的那一抹失望，突然就有些心软了，说到底他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冷血帝王，“其实朕是打算用借刀杀人之计...
当然，朕也明白此事还需...”
“陛下打算先借李郭二贼之手斩杀关中豪强世家，然后从中攫取粮秣财富，之后在杀李郭？”
那赵彦的确是人老成精，虽然谋略绝对比不上当代那些智谋之辈，但这洞察人心...洞察刘协之心的本事倒是真心让刘协感觉到惊叹。
毕竟人老了，而且还是在这乱世之中活到了现在的老家伙，这眼睛就是毒辣！
“赵卿恐怕是要劝说朕莫要如此...”
“为何劝说？”赵彦突然惊讶了一声，“如此计谋甚好，陛下为何不肯说？”
“这...”刘协被赵彦这幅做派还真给弄愣了，“朕是说要借刀杀人，斩杀那些当地豪强...”
“很好！”赵彦再次点了点头，“当年老臣出京为官，所到之处第一件事就是斩杀当地豪强，我大汉数百年几乎皆是如此...
杀豪强劣绅，分发土地于百姓，开办学堂，教化一方...此乃为官知道。”
“....”
不对不对，这和营销号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这当官儿的和世家豪强都是一起的么？这什么和什么啊！
“陛下哪里觉得有问题，此乃我大汉之三互法的精髓所在，该杀则杀，不能杀则缓缓图之，共治百姓...
只不过陛下有这等想法是好的，但是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赵卿请说！”
“陛下觉得...李傕郭汜两人，哪个是守规矩，懂礼仪的？”
“....赵卿说笑了，他们就差弑君了，哪里有什么礼仪规矩的...”
“既然没有，为何他们自己不将那些豪强劣绅给斩杀了，不将他们的粮草钱帛据为己有？”赵彦嘴角此时带起了笑容，“他们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了，类似当年屠戮颍川之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自己杀，而要等到陛下到了才去杀？
最后还要分给陛下一部分？”
“这....”
“陛下聪慧，其实陛下已经明白了为何。”
“....”刘协脸皮尴尬的一抽，“要么没这个本事杀不得，要么...就干脆是他们自己人！”
“没这个本事倒是太看得起他们了，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在三辅之地厮混的，哪里是什么有本事的，那完全就是没有脑子。
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豪强劣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