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愿谁记得谁(二)
……
他扶着墙,以让自己站稳。缓慢地扭动自己的身驱,当他的目光避开那白光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
快跑!
当他转头准备跑时,不自觉的瞟了一眼那个奇怪病房--119号病房。
好奇怪的病房,房间里一片虚无的白,病房的窗外是同样的诡异的白光。
病房的一侧,有奇奇怪怪的仪器……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想,他马上扭过头准备跑开。
刚走几步,就立马停住。不行!他心想,好奇怪啊。
刚刚那一眼望去,整间硕大的病房,充斥着圣洁的白光,显得整个空间虚幻且诡异,神圣又威仪,他似乎被那奇怪的空间勾住了心神,忍不住想再看一眼,就像信徒经过耶路撒冷一样,总会不自觉地成为了朝圣者。
再看一眼,他悄悄的退了回去,慢慢扭头,准备再看一眼。
当他再次探头向里看时,才发现病床上的病人。她坐在床上,倚着床背,望向窗外。蓝白色的长发一直垂到床面,与素白的裙子相映衬,全身上下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浑然天成的圣洁。
他呆呆地驻足而视,此时,病床上的病人正好缓缓地转过头来,恰与他相对视。
在这奇怪的地方和奇怪的女孩奇怪地对视,真是莫名其妙。
他的身体突然一颤,愣了一秒,然后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开。
好尬,好尬!
他一个人在寂静的走廊里奔跑,脚步声在走廊里清澈的回响,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那泛着青黄的“凯旋门”,他马上蹿了出去。
踏出“凯旋门”的一瞬间,他的心底似乎平定的一些,本想着御驾亲征、开疆扩土以显圣明但没本事的皇帝打了败仗之后仓皇地回到国都大门,也会有这种感觉吧,至少会感到安稳一点。
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跑到医院的花园才肯停下来。腰部下曲,双手扶膝,喘着气。刚刚,好尴尬啊!被住在那里的病人看见,总觉得不怎么好受。
但是,当他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那个女孩,好白啊,好漂亮啊!白,确实挺白的。
可是……连头发都是白色的,好奇怪啊。
还有,她的眼睛……好像,是灰色的!?感觉死气沉沉的。不对!她的眼晴……额,没看清楚。
回想着刚刚那奇怪的一眼,不知不觉间他又胡思乱想了起来,久久不能忘记那一秒的对视,以至于多年以后,当他再次回想起那日那时的那一眼,仍旧会在心底泛起一阵微微的涟漪,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惊鸿一瞥吧。
……
那日下午,当他回到教室,不知怎的,教室里都在传论他被林慧娘的男友揍了的事,“你看他,现在脸还肿着呢!哈哈哈!”
林慧娘的闺蜜们尖叫般嘲笑道,他不以为然地从她们中间穿过,一幅没做亏心事而心中无愧的样子。
“呦呦呦,你们看他还在这装高冷呢,哈哈!”
当他坐到位置上后,又有些好事儿的同学走过扶着他的肩“正义凛然”地说:“没事吧,兄弟!大不了TMD干回去啊!”
而他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然后望着窗户发呆,而那边,便是中心医院的方向。
那一眼……她好漂亮啊。
好想跟她认识啊,额…她会和我交往吗?
不会直接按警报器吧!
“你看他,还看着中心医院,
还不死心呢。他不会又在yy女神吧!哈哈哈!”又有人起哄道。
这时,他的同桌戳了戳他,他立马回头,身体坐正,一张表格摆在他的桌上……
夜里,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下午那些关于他在林慧娘的病房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的各种各样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在班里传来传去,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记得最离谱的版本,也是最扯淡的版本是他和林慧娘的男友在病房前进行“御前决斗”,两人光膀硬战,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最终还是在护士的阻拦下不得已而终了。想想还真是好笑,自己哪能打得过他呢,人家可是市里最年轻的黑带选手啊。不知道是哪位好兄弟为了不让他太失面子而瞎篇出来的“传说”吧。
唉,今天经历的这些事情,像幻灯片一样,在脑内不断地放映,让人辗转反侧,不得而眠。
回想着白天的那一幕,那个奇怪的女孩,她好漂亮啊!比林慧娘漂亮好多,比陆老大么,也不差。她得了什么病吗?住在那种地方,并且还有那么多仪器,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她明明,还那么年轻……
窗外,萤火虫的鸣叫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打开窗户,热风扑面而来。他闭上眼,深呼吸,想要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微热的风慢慢吹进房间,有几只萤火虫不客气地进屋做客。
他寻出mp4,带上耳机,听起了歌……夏天还没有到来,就已经如此燥热了。
后来的几天里,每天放学他都会经过中心医院,有时会进去寻那奇怪的119号病房,有时还会遇到林慧娘的那位男友提着一提火龙果。
但不知怎的,“特殊病情”区的走廊似乎失去了那份神圣与诡异。夕阳的照映下,走廊里墙壁泛着点点的金光,倒是有了一种落慕的凄凉。
当他向119号病房里里观望时,大多数情况是见不到那个女孩的。偶尔见到她,要么躺在床上,要么躺在仪器里,要么趴在窗前发呆。
总之,就是好久都没有与她照面了,他本想着趁她在的时候敲门,但是,他转念一想,要是她拒绝,那也就散了,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她没有拒绝,真的答应了,那么自己可以进去吗?自己身上的什么细菌啦病毒啦什么的,怕会弄脏她的房间。想来想去都没个解。额,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话说,那天她与我对视,她会怎么想呢?那天他被打后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不会吓到她吧……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如果这么隔三差五地来这儿,算不算偷窥或者猥亵啊。
毕竟监控又不是瞎,肯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像打卡一样来这119号病房前“观望”,肯定会引起护士们的怀疑吧?不会招到制裁吧?!
晚上,躺在床上,他又对着天花板发呆。窗户半敞,吹着热风,任由萤火虫进来做客。黑色的天花板上星星点点,像是星图一样,倒是别有一份美感。
他听着动听的纯音乐,又双叒叕开始胡忽乱想起来:害!不就是打个招呼吗?都不敢?难道是怕她会和林慧娘一样,被人家男友胖揍一顿?等等!怎么没见到过护士或者她的家人来这儿,难道是我来这儿的时机正好与他们差开?再等等!看她病房那阵式,少说也得买五个我呀!不对!十个我也不为过吧!想来,肯定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吧?
富贵人家的千金吗?虽说他家的经济状况不算富裕,但也是能吃饱喝好的,平日里也不太会为钱的事发愁。当然,面对那些所谓的家里有矿的同学,他还是会有点羡慕嫉妒的。
但就在两周前,他的父母同时出国出差,说是什么进行技术研究交流。虽说家里有些储备以及他的姑姑会定时给他转账,但也只能够吃饱,所以他开始为钱的事发愁了,学会了省吃俭用。
周末去菜市场买菜,就感觉是进了外交场合。原本内向的他,也会为了那几毛钱跟人争个不降不休,甚至为了买几个更便宜的香菜而“货比三家”。
其实他倒是以此为乐,一来可以锻炼口才,二来可以打发时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可以省钱。那次,他为了给林慧娘买了几个新鲜的火龙果,可是下了血本的……
所以他现在更加羡慕嫉妒那些家里有矿的同学了,他们总是神采奕奕,从来不会把他那种缺钱的忧愁挂在脸上。有时在他们跟前,他甚至会感到自卑……
周六,他再一次站在了119号病房前。今天早上,他特意起早洗了个澡,挑选了几件干净又干练的新衣服,经过细心缜密的挑选选择了一件印着八重樱的衬衣。
并且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几本他喜欢的小说,还特意用一个算得上精美的礼品袋装上。他心想:以书会友,一定很浪漫吧。至少比那些酒啊奶啊什么的,送过来送过去的好吧。
他骑上自行车,又是兴高采烈的、晃晃悠悠的骑向了中心医院,这一天,依旧是蓝天清澈、白云朵朵。这种感觉好熟悉啊,那天去见林慧娘不也是这样吗?但这次,他比上次紧张多了,至于为什么呢?就像跟喜欢且未表白的女孩说话时磕磕巴巴地一个道理。
昨天夜里,他做了算得上强烈的思想斗争。
富贵人家么……富贵人家……淦!管他什么人家!那谁谁不是说过吗,人的青春只有一次,你如果在青春时期喜欢一个人却不敢去表白,那就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憋着,最后跟你进坟了。
所以,管他什么富贵人家的,什么害羞胆怯的,更何况又不是去表白,只是去敲个门,只是去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罢了!
人的青春就像烟花一样,如果在最好的时间里没有绽放,那就只能“年与时驰,意与日去”了,“遂成枯落,多不接世”啊。到头来只是没有绽放的纸筒只能看着那一束束同样张扬且华丽的花火,在那片原本属于它的那片天空中绽放出最美的自己。而它只能在遗憾与哀叹中逐渐消损。
如果就这么平平庸庸地过去的话,老来一定会后悔的吧?
在这个花一样的年纪里,如果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让自己一回忆就能感到骄傲和慰籍的大事,就算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但至少不会像笔直的公路一样平淡、平凡、平庸的一直到尽头,而是会像天边的地平线一样,虽平,但在不同的角度看却是弯曲的,虽曲折,但却是美丽、幸福、快乐的。
所以,他一直认为:青春,就像烟花一样,啪的一声,光芒绽放!绽放之后,落于寂静。
但是,只要那一瞬间的美就足够了,刹那即永恒。
待到老去,再次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也可以吹嘘一番,“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如此这样,至少,不负青春,不负韶华。不给青春留下更多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