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初夏,日光清朗,风微凉。
轻风掠过,风铃声悦耳。
朝阳金橙色的暖光透过窗户,为纯白的房间添上了几笔暖色,显得不是那么苍白乏味。
病床上坐着的男孩细小瘦弱的手扒在窗口,微风撩起他浅褐色的短发,惨白的脖颈留着一根静脉输液管,蒙上白雾的杏色眼瞳直视着灼目的太阳,细嗅着微凉清风中夏日的青草味与盛放的樱花香。
“忆秋,早上好,感觉怎么样?”身着白衣身材稍显瘦小的护士推着餐车走进病房,对着病房内唯一清醒,扒着窗户往外看的男孩说到。
男孩转过头,原本温柔的日光刹那变得灼目无比,看不清他的脸。
男孩温柔地微笑着,但只能看见口型似乎在说些什么,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真空的墙壁,怎么也传达不到……
目测的距离分明没有变,但直观的感受却是离他愈来愈远……
能听清的只有耳畔边摇曳的清脆铃音。
“不,不要走!我有好好遵守约……”少绮猛地起身,额头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上面,一声清脆的闷响,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跌入他怀中。
“……定……”从梦中惊醒的少绮脑子发懵,大喘着粗气,撞到头后还是念完了挂到嘴边的话。
“真是失态,虽然没有人看……见?”他心道,微微低头,与怀中眼眶内冒着青蓝色磷火的骷髅深情对视。
“啊?”
少绮眨巴着惺忪的睡眼。
磷火也明灭一息,仿佛也在迷茫的眨眼。
“あの、ごめんなさい……(那个,抱歉……)頭を貸してください……(请把我的头还给我……)”眼前的人形慌忙跪下,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示意少绮将怀中的头颅还给它。
“哦……”睡迷糊的少绮摸着黑亲手将这颗头颅插了回去,然后倒回枯草堆,合上眼继续休息。
等等不对,刚刚是不是撞到了什么?算了太困了再睡会。
少年脑海中徘徊着的浅褐色短发的男孩虚影久久停留,挥之不散。
“忆秋……?”少绮紧锁眉头,浅银色的眼瞳微微睁开一隙微缝,干裂的嘴唇开合着,吐露梦中之人的称谓。
苍色朔月映空而照,幽风卷携秋叶沙沙作响,仿佛谁人的哀叹,空气中弥散着怪异的湿腥气息。
虫蝇清月之下怅然做舞,倦鸟嚎然啼哭,荒兽寂无。
……
对于少绮而言,这寂静荒凉的一夜并不安稳,失眠的他凝视着手中拿着在路上捡到的石英材质西洋怀表。
这只表摇一摇,指针竟然还能继续走动,少绮便是用这只表辨出了大致的东南西北。
只不过今日进了这村子后,无论怎么调试,时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回到“9:47”。
不知不觉间,诡异的困意席卷了少绮的感知,朦胧的双眼再也撑不开眼皮,就这样莫名沉沉睡了下去。
好在一夜无梦。
……
上午,人群惊慌的尖叫令少绮惊醒。
——昨夜这里的确如同若孑所说,是个气氛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但现在他身处的这处地分明如同人间炼狱,遍地焦尸。
四散而逃的村民不知道正在恐惧些什么,在少绮眼中他们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尖叫、号哭;只是腿脚稍微落后的村民顷刻间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在熊熊燃起的烈焰中毙命,躯干四肢在火焰中逐渐蜷缩,形成“斗拳”一般的姿势。
少绮冷漠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掏出怀表看了看,“9:47”。
所以若孑把自己忽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呈出这个村子全员死于非命的谜团,让自己来解开?
少绮眯起银色的眼瞳,伸了个懒腰,这出灭村惨案他很感兴趣,这个案子他接下了。
他神色平静,站起身,视察着周遭环境。
满山焦黑的枯树,满目疮痍,处处是火烧过的痕迹,只剩残垣断瓦。遍地筋血犹存的碳化焦尸,蛋白质因高温加热而产生的焦臭味令人作呕。不知是否是错觉,村子内火光下的影子,产生了不符合光学的异样扭曲。
他瞧不见村民究竟是被什么杀害。目光只得在断壁残瓦间扫视。
目光一转,看见村长家的后方有一个地窖,地窖的门突然莫名被不明的力量暴力打开了。
少绮顺势走进去。
一个年轻的妇女抱着满眼泪光的女孩,缩在黑暗的角落中瑟瑟发抖地看着少绮……或者应该说是少绮身处的方位。
少绮清楚自己无法干涉,所以淡然旁观这一切发生。
妇女好像鼓起了勇气,猛的冲向前去,好像在和什么东西缠斗,但也不出意外的像其他村民一般在绚烂的烈焰中化作焦炭。
原本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敢小声啜泣的女孩再也受不住,嚎啕痛哭起来,她手中紧紧攥着的御守也掉落在地。
就在绚丽的焰色在女孩身上点燃的那一瞬间,一阵白光闪过。
女孩消失了,妇女的焦尸也消失了。
正当少绮想上前去捡起地上的御守时,他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清醒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回到了他刚进村子的时候。
虽然村子里的人也算不上多么热情好客,但也并没有对少绮这位异国的来客表现得不友善,他们至少愿意接受少绮来这座村子稍稍停留休整。
少绮与他们语言不通,村民也不识字,只能嘻嘻哈哈地用手比划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仅仅只是来歇脚。
但少绮还是可以听出来,每一个村民都重复着与昨天同样的对话。
他掏出口袋中的怀表,发现时间竟然不再卡在9:47,现在时间是7:10,正好是昨天他到村子的傍晚。
一个挂着鼻涕有些脏兮兮的小男孩看见少绮兴奋得就像看见了珍宝一样,将一朵满是淤泥的小白花送到少绮眼前。
这个村子里只有这个男孩愿意对少绮如此热情相待,少绮尬笑着接过脏兮兮的小花,虽然已经是经历第二次,少绮虽然不表现于形色,但本能上也还是稍微有些嫌弃地避让,不让男孩脏得黑不溜秋就好似刚挖过煤的手碰自己的白色衬衫。
男孩试图拉着少绮的袖口,但他看见少绮眉眼间一闪而过的避让,眼底间流露出了失落。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灿烂的笑脸,手比划着,示意少绮跟着他走。
他说着咿咿呀呀少绮听不懂的话,东指指西指指,少绮通过分析当下语境和男孩的肢体语言,大概可以知道他是在向自己介绍这座村子内的设施。
少绮是实在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像其他村民一样冷漠地对待自己和自己保持距离不好吗?
突然,那男孩停下脚步,笑脸盈盈地看着看着少绮,用稚嫩的手指指着自己,一字一顿,特地强调着口型:“ichiha(一葉)!”
对方大概是在向自己介绍自己的名字,少绮刚想说自己的名字时,怔住了。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