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降云铃

第3章 天降云铃

“然后,那个女孩就从天而降了?”

从车上下来,钟晴坚持帮蔡崇庸拖着行李箱,虽然那个箱子本来也没有多重。

“对,她掉下来的时候就昏迷了,我把她送去了医院之后才回的家。”

他拉紧了书包的肩带,向附近唯一的小区大门走去。

黑色的加长轿车在身后停住,司机没有下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感觉这个故事有很多没有必要的铺垫哪。你直接跟我说在古家胡同口看到她从天上掉下来不就行了?”

钟晴走上前,对着小区门口的摄像头看了一眼,摄像头闪闪蓝光,随后一扇刚好可以过人的小门打开了。

“进来吧。”她小手一挥,让蔡崇庸紧跟着她。

“真的没有必要吗?”蔡崇庸走过了小门,仰起头来观察周围的场景,花草绿化完备,鹅卵石铺的石子路路,优美的雕像喷泉,黄线画好的停车区域,老年人常用的健身器材,跟普通的居民区差不多,他还以为像钟晴那样的人住的地方应该和电影《黑衣人》的总部差不多呢,还好不是。

“我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事情,就刚刚好遇到了她,你觉得这是巧合吗?”他皱着眉头,好像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我当时太紧张,没有很快反应过来,但是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老陈不是要害我,只是在拖延时间,但是当我要翻开那本漫画时,他却制止了我,要我赶快回家,一路上不要多作停留。他不想我在那个时间走出那个巷子,更不想我看到书里的内容,就好像,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还有胡岱,这个书屋这么诡异,这本漫画那么邪门,为什么他一句话不跟我多说?”

钟晴没有回应,显然也是不想把这段对话进行下去,只是把他领到一栋大楼面前,停下了脚步,将手里行李箱的拉杆交给了他。

“就是这里,十五楼,门牌号1504,自己上去吧,记住,你睡书房。”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在蔡崇庸面前晃了一晃,把钥匙抛到他的怀里。

“那你呢?”蔡崇庸问到。

“还有工作,成年人的世界很辛苦的。”钟晴双手插兜,抬头看着蔡崇庸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都快凌晨三点了,蔡崇庸看着钟晴的背影远去,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哎!最近的公交站和地铁站怎么走啊?我明天该怎么去学校啊?”

“自己打出租,茶几上有车钱!”

钟晴头也不回,明亮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开车。”钟晴爬上车内座椅,对司机说到。

“好嘞,钟小姐,咱这是去哪儿啊?”

刚才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司机此时换上了另一幅热情的态度,兴奋地跟钟晴搭话。

“陈尹敢擅自把他的书店开到我的地盘来,还掐着点闹出这种破事,去搞他人。”钟晴环着胸,面无表情地放出一句狠话。

“得嘞。”司机笑呵呵地回应。调转车身,轿车很快驶离居民区。

“哎,钟小姐。这小蔡先生也算有点胆识啊,您不是说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吗?小小年纪遇到这种事情还能临危不乱,把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他的脸上露出了赞扬的笑容,明明是发生在小区里面的对话,他这个一直坐在车里候着的人却把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子英雄儿好汉,我就不相信蔡老师还能养出个废物。”

钟晴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淡淡回应到。

不过提到蔡毅涌,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冷了下来。

即便是像司机老赵这么健谈的男人,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收起那副乐呵呵的样子,语气带了一点怅惘。

“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钟小姐,你那时候还没出生,蔡毅涌年轻的时候时候经历过比这危险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他不都挺过来了吗?这一次肯定也一样的……”

“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事啊,那可是精彩极了!就是可惜,钟小姐您…也不让我跟小蔡先生搭个话,做儿子的,连他老爸是个什么样的大英雄都不知道。”老赵好不容易激动起来的语气,又因为顾忌钟晴淡了下去。

钟晴躺在座椅上,面色有些发白,饶是脸上的妆也遮不住了。她用余光看着老赵的背影,说:“你嘴碎,知道的东西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一股脑的捅出来,很多事情蔡崇庸现在不用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只要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要说,权当自己是个哑巴,听见了吗?”

“哎,是。”老赵恹恹地点点头。

钟晴见他同意,这才合上眼睛,准备闭目养神,但胸口突然气血翻涌,呕出一口血来。

老赵见状,立马停车。

“钟小姐,从蔡家出来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您到底在上面遇到什么了,受这么严重的伤您倒是说一声啊,别去冲樊书屋了,我还是直接带您去医院吧!”

她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眉目之间尽是痛苦之色。怪不得她身上没有伤口却还是感觉不对,敢情全是内伤。

“行吧,回头替我和曾老板说一声,不好意思弄脏了他的车。”

老赵无语地把车往医院开去。

蔡崇庸用冰凉的钥匙打开了门,看着陌生的公寓,钟晴刚刚指钥匙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看清,一大串钥匙一把一把的试,可谓是身心俱疲。

屋里摆设不多,一张茶几,一张沙发,一张餐桌,连电视都没有。往里走是两个房间,尽头是卫生间。客厅右边连着阳台,左边有个半开放式的厨房,只有个微波炉和一口大铁锅,可不见菜板和锅铲,一看平时就知道不开伙。

倒是很符合蔡崇庸对钟晴的想象。

他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踹口气。渐渐地,他的目光被对面墙上的照片所吸引,看来钟晴有和蔡平心一样的习惯,都喜欢用照片记录生活。

洁白的墙面上订了几排书架,上面却全都摆满了相片。

都是钟晴和其他人的合照,之前给他看过的和蔡毅涌的相片也在其中,摆在较前面,看来在她心中分量不小。

不过要说最显眼的,还是最中间的一大一小两个相框,大的那张是集体照,大多数人包括钟晴在内都穿着校服,几个年长些的老师穿着正装,蔡毅涌也在其中。一群人站在校园门口,青春洋溢的脸上带着生气勃勃的笑容,就连钟晴也看着镜头,硬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尴尬笑意,永远定格在发黄的相片上,这是她的高中毕业照。

小的那张相片则用最精美的相框裱好,照片上只有三个人。

钟晴站在最中间,还是老样子,做不出什么有趣的表情,披着不合身的外套,紧闭着嘴,单手叉腰侧身看着相机。左边的金发男生坐在墙头,晃荡着腿饶有乐趣地看向右边两人,右面的长发男生则一脸温润的笑意,一手搭在钟晴的肩上,双眼直视着镜头。

在这张照片里的两个男生,刚才在毕业照里也出现过,看来他们三个应该是高中同学。

蔡崇庸看着空余出来的位置,心生一意。

他打开了行李箱的夹层,却猛地沉下了脸。他记得很清楚,他把《经世百暮传》留在了家里客厅的废墟,希望有人来清理时可以一并带走,不管胡岱的恳求如何诚挚,他都不想留着这本倒霉催的破书了。

可现在他行李箱夹层里的两件东西,一样是他亲手放进去的全家福,另一样上有着熟悉的红色封面。

又是这本漫画……

蔡崇庸把全家福安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拿着那本漫画坐在了沙发上,没有想到它这么灵怪,居然还会书随人动。

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冲樊书屋的门口,被这本漫画吸引的场景,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渴求,好像翻开这本书,就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蔡崇庸!”

此时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一个穿着睡袍,怒气冲冲的小丫头。

她拿起一个毛毛虫形状的抱枕朝蔡崇庸丢过去,却被他条件反射般地躲过,手中的《经世百暮传》也顺势脱手。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啊!到哪儿野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个破地方待着!”

蔡平心头发凌乱,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嚎!我去哪还要跟你报备,疯了吧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妹两个之间的交流大都变成了吵架斗嘴和相互指责,蔡毅涌离家后就更严重了,几乎每次沟通都以高分贝的吼叫结尾。

听了他的话,蔡平心不服气地跺着脚走过来,“家里遭贼了你不知道嘛?还好我当时睡着了没听到动静,不然就危险了,钟晴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这个地方来,叫你关心一下亲妹妹的死活很困难吗!”

这理由,也真的只有这傻丫头才会信……

蔡崇庸今天本来就心烦,但看蔡平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多事情也不能和她明讲。她要是真得伤心难过蔡崇庸还会安慰一下,但现在还有力气发出震得人耳膜疼的穿脑魔音,他看她好得很!

“睡觉去,明天不上学了?”他没有闲心跟她吵架,单手捂着发痛的额头,语气无力。

看到蔡崇庸这蔫蔫的样子,蔡平心的声音反而小下来了,她背过身去自言自语:“我早就让钟晴给我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了,其实她还挺好说话的,嗯,就是爱摆臭脸——”

“啊!”蔡平心突然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叫,蔡崇庸立马睁开眼睛,充满警惕:“怎么了?”

她指着他刚刚摆放上去的相框,咬着牙说道:“蔡、崇、庸!你偷进我房间还拿我东西,你不要脸,王八蛋!”

“去你的,那平时你进我房间偷拿漫画零食的时候就小公主了是吧?”

“我……”还真没想到你能发现的了。

两人又是一番大吵大闹,到最后完全忘了这场架是跟什么有关的了,结果是蔡平心摔门而进,蔡崇庸累到瘫倒在沙发,两败俱伤,又是一场平局。

但这场闹剧很有效,蔡崇庸现在对《经世百暮传》的内容是一点欲望都没有,满心只有对胡岱和蔡平心的攻击欲望。

蔡平心怎么说都是他亲妹妹,他可以忍。

不过——

第二天,济潭一高所有和蔡崇庸同楼层的同学,都目睹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学神顶着两个国宝级的黑眼圈,行尸走肉般在走廊里晃荡。

“蔡哥,早——”某处传来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见到胡岱的第一眼他就脱下书包直砸对方面门,而后蹲下就是一个扫堂腿,嚯,那叫一个稳准狠。然后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漫画,毫不留情地甩在胡岱倒地的身体上,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就差吐口痰,不然和电视里的那些社会大哥真的一模一样。

大家对着蔡崇庸的背影行注目礼,这一套动作吧,虽然野蛮,但也太酷了,谁不想像这样潇洒走一回呢?

“水瓶座啊,水瓶座的女生好,热心、聪明、独立又热爱思考,我是天秤座的……”医院里,一个热情幽默的金发帅哥正在和走廊里换班休息的小护士调情,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很吸引异性的注意。

小护士看着帅哥的侧脸,跟着他说的话脸红点头。

“洪烈,速度滚进来!”

病房里传来一个女人虚弱却又强硬的吼声,金发帅哥的脸僵硬了一秒,尴尬地笑道:“失陪,失陪了。”

而后转身进了病房。

“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说内伤嘛,怎么还有力气吵吵啊。”刚才和小护士调情的温柔表情消失不见,洪烈露出不耐烦的嘴脸,望向病床上挂着吊瓶的钟晴。

“你丫不是一道士吗?为了泡妞怎么连星座都用上了,贱不贱呐。”钟晴强撑着坐起身来,脸色惨白,嘴上依旧要损洪烈。

洪烈倒真急了,他扯扯身上新定做的白西装,捋一捋自己的满头金发。“谁说我是道士了,啊,我爸是道士我就必须得跟他学,年纪轻轻也太封建了吧你。还有,看我这一身带劲的行头,这刚刚重新染了一遍的小金毛,像出家人吗?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是、道、士!”

“行行行!”钟晴懒得现在跟他急眼,知道自己踩到他尾巴了,就开始转移话题。

“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和说这个,马上去一趟古家胡同的冲樊书屋,把陈尹给我逮过来。”

洪烈迷惑地歪着头,“不是,你当我是警察还是捕快我说抓人就抓人去啊,还往医院带,外面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再说了,老陈又不傻,闯了那么大祸肯定早就躲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东西跑的可比兔子还快。”

他走近了几步,在她的病床上坐下,“还有啊,听老赵说,你这次去蔡家一趟可伤得不轻,那小血吐得呲溜呲溜的,卧床休息几天吧啊,安生的。蔡家那个小子的事就交给我,行了,没事我就去再和那小护士讲几句话了。”

他又伸出手想给钟晴掖被子,突然手腕却被紧紧锁住,看来即使是受伤的钟晴,也依旧有着让人忌惮的力量。

“别跟我开玩笑,陈尹这次真的出格了,而且他是冲着蔡崇庸去的,刚刚好就在预测的时间点,组织上怀疑他知道的比我们更多。你很清楚,他不是人,如果被其他分部的人找到,下场会更惨。”

洪烈感觉手腕上的力道不断锁紧,连忙使劲挣脱。他低头叹了口气,“行吧,我试着找找看,找到了就带到我的地方去,你有空过来审。”

揉了揉发痛的手腕,他终于换上了沉稳一些的情绪:“我刚才是说真的,你好好养伤,伤你的那东西,恐怕不简单,你真得觉得它会和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孩有关?”

还没等钟晴回答,先前那个小护士敲门进来了:“打扰一下,请问你是三楼那个昏迷女孩的紧急联络人,洪烈先生吗?”

“她已经醒了,说要见送她来这里的那个男孩。”

钟晴和洪烈对视一眼,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

考场上,胡岱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一边答题,一边哀怨地看着坐在前排的蔡崇庸的背影,太不够意思了,不就托你买个漫画吗,虽然叫他垫钱是不对,但也不至于出招打人呀。

不过,为什么今天蔡哥的背影看起来摇摇晃晃的?

蔡崇庸拿着笔,想要认真看清考卷上的题目,可是眼前一片模糊,白纸上的黑字像是活了一样,跑来跑去。它们组成了那个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像是要把他吸食进去。

可等凑近,眼睛却消失了,变成一个美好瑰丽的身影。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昨晚古家胡同的巷口,看着女孩出现在天空上的那一刻。

传送门碧蓝色的光辉照耀下来,女孩牛乳般的白色长发在夜空中铺开,湛蓝色的眼睛好像带着泪光,又好像只是倒映了星河万千。温婉秀美的五官舒展着,没有突入某地的惊慌和茫然,只有一股坚定温柔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笑颜。她身上的服饰很奇怪,说是古装却也不像,袖子很长,两?随风舞动着,像灵鹤的翅膀。

她的嘴唇动着,像是在念一个名字的口型。

好美,真的好美,说像天仙下凡,虽然有些俗套却一点都不为过。

他记得他当时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理智说让他让开,这女孩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绝对把二人一起砸成肉泥,如果真的是为她好,就闪开躲在一旁,让物理学给她个痛快点的结果。

但是,另一个声音说,等着她吧,她会有办法的。

蔡崇庸记得,当时自己没有动,只是张开了手臂,妄图肉体对抗地心引力。

后来……怎么着了来着?

记忆越来越模糊,蔡崇庸这几天来得疲惫一齐冲上脑海,眼前失去了所有感知,重重倒地。

“蔡哥!”早就注意到他不对劲的胡岱第一个冲到前排,着急忙慌地扶起蔡崇庸的身体,发现他在昏迷状态,没有意识。

他把蔡崇庸扶着坐起来,不小心看到他桌上的试卷和草稿纸,吓了一大跳。

只见,空白的地方没有演算式和正确答案,只是密密麻麻的写着:

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

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齐云铃

齐云铃齐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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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世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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