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十二义士照丹青,千古熠熠《正气歌》(求月票)
第282章十二义士照丹青,千古熠熠《正气歌》(求月票)
东岳泰山,五岳书院。
惠风和畅,草长莺飞。
古之君王封禅之地有一古色古香的小楼静静矗立。
土石垒就的矮墙有花草攀附,郁郁青青,院内隐有读书声朗朗。
越过院墙,可见小楼一层门窗大敞,隐约可见一狐狸著夫子装,人立而起,又圆又厚的爪子拍打黑板,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口吐人言、体覆金光。
台下学生摇头晃脑,正午阳光落在他们的脸上,脱出十几道形态各异的影子。
有人,有鸡,有猫,有狗,另有些山间常见的小野物,都披着松松垮垮的书生服,有模有样地读书。
狐狸夫子满意颔首,正要到院中取水,歇息一会儿,便见缕缕金丝,直入屋内,浩然之气袅袅而升,于天地间蒸腾,隐现出山川河泊、日月晨星等万物之形。
“胡生!”
忽有一人焦急呼唤,打断了这朗朗书声。
微微泛白的嘴唇翕动,四字吐出,纪年也没听清祂在说些什么,只觉浑厚文气自眉心闯入,流淌在四肢百骸之中。
“他这是想‘证道成圣’吗?”
书写《正气歌》一事,不管是七爷、八爷这些阴神,还是山鬼、土地爷这类神祇都出不上什么力。
一屋学生纷纷起身,对这位享誉九州的传奇制卡师恭敬揖手。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写到这第五句,纪年头疼如烈,嗓子干痒,忍不住重咳了声。
两道文气的注入,让纪年状态好了些许,也能勉强提笔写字,只是……
被称为韩师的夫子闻声转身,面对这一屋毛茸茸的头,认真回礼。
正当他想好话术,准备放弃时,手腕处忽地传来一阵柔软阴凉,转神就见,识海中央,网瘾少女又换上了那身经典款灰白书生服,满眼崇拜地握住了他的手。
说罢,一甩袖袍,转身向院中,且行且唱:“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什么?”
“我……”
咚!咚!!咚!!!
“一气压百气,光明镇邪祟。”
介乎虚实之间、隐现白银色泽的绘卡笔竟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脆鸣。
独属于中年人的沙哑叹息传自识海尽头。
凛然浩然气,盛世传明廷,乱时成义士,烈举垂丹青……
腰杆挺直,面容清隽,身量颇高,稍显消瘦,青松般的身架将那一袭叶青夫子服撑起。
“唉……”
纪年摇了摇头,隔空饮完一瓶精神力药剂,强行振作精神,落了个“在”字。
“请起。”
宽阔的识海再无浪花翻涌,短时间内的剧烈消耗,让纪年的精神力几乎干涸。
唯有这“落版本”的小丫头,能助纪年一臂之力。
“韩师。”
那文弱中年随即转身,朝后摆了摆手,低低地咳了声。
纪年略有些无力地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又深呼吸几口气,试图重聚气力。
韩师沉吟一阵,眼神微微颤动:“去敲朝闻钟,叫弟子们随我念诗,一定要使足心力,不要吝惜【传道】卡,传得越远越好。”
阳光下,大敞着的木门旁,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
这一咳就似卸去了他全身的气力,太阳穴处好似悬着根钢锥,片刻不停地敲动,心脏处好似擂鼓。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绽开或是停止跳动。
【光华文心·谢龙场】,这个纪年前不久才得手的素材,此时显化形态,微微俯身,满眼复杂地朝纪年鞠了一躬。
随即转头望向狐狸夫子,深潭般的眼眸竟泛起阵阵波动:“胡生,听到了吗?”
制卡之事,从无闲笔。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野心。”
“咳!”
没等纪年出声,小姑娘便自顾自地输送其文气,黛玉亦分出大半草木灵气,为纪年缓解压力。
看面容能有个四十左右岁,可见其两鬓斑白、双眸好似深潭,便知其年纪,绝没有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狐狸夫子问了声,隐隐带着些独属于卡灵的“迟钝”。
韩师回了句,转头望向西南方,那也是青山所在的方向。
“有人在念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极轻的合唱声传至纪年耳中,紧接着一句“上则为日星”,让他确定,真的有人在不知何处唱诵。
数不尽的金丝传自东土各处,直闯入纪年的眉心中。
先是丝丝缕缕、牵扯成线,后成涓涓细流、缓缓而流,过瀑布朝前奔涌,作海流。
干涸的识海再次充盈,原为银白的识海,此刻,金光翻涌,好似有金乌、明星卧于海中。
又有高手冒着境界跌落的风险,竭力绕过【拍卖会上的藏头露尾之辈】的笼盖,无偿与纪年建立精神链接。
即在接下来的书写中,纪年可直接从他那儿借用精神力。
“做你该做的事。”
微微低沉的沙哑男声回荡在识海中。
纪年先是一怔,随即微微蹙眉,只重重点了点头,便将意识拖回现实中。
“韩书生出手了。”
人群中,一袭便装的老者周长青,转头望向王劲东。
“嗯?”
校长一愣神,眼里还有些难以抹去的震惊。
写诗作词很看天赋,他原也没指望纪年能弄出啥好玩意儿,编两句有力、提气的顺口溜、打油诗,不那么丢人就行。
可这……
看着绵延三千里的金光紫气,王劲东颤颤巍巍地伸手,白将老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差点没烫着手。
“青山最招鬼怪,自卡师时代,累受邪祟戕害,受灾数百年。”
“终于等来了今天。”
周长青微微转头,眼神里满是羡慕:“你这老小子,土到埋到耳朵眼了,还能瞄条真龙。”
“按大景神话,像你这样杀业重的屠夫,不该有报应吗,咱还老来福了呢?”
嘴上不饶人,脸上尽是笑意。
王劲东心里发虚,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低哼一声,往那一坐,也不多言语,时不时咂口茶水,装起了世外高人。
周长青这小老头也真吃他这套,舔着笑脸,请教起了《授徒经》。
王劲东在这方面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他始终认为,出高徒就像打游戏,重要的不是培养方式,而是“抽卡姿势”。
编再多教案、费再多心神,也不如抽个SSR或者旅行青蛙,平时都不用咋管,他自己就琢磨着起飞了。
远在神京五帝宫的谢文渊深感赞同。
“小谢,你有福啊,我们都不如你。”
袍绣黑龙的冷峻“青年”以拳拄脸,侧头望向紧贴在廷柱上的【洞幽镜】。
“晚辈没什么本事,都是小年自己争气。”
心灵眼明的谢文渊哪能听不出“黑帝”的意思,只低垂着头,轻轻地回了声。
“你这后辈不简单啊,不管是夺冠发言,还是长城、设关、正气歌,都非一日之功。”
“可他在青山杯夺冠前愣是一个字没露,上高三前,还装了几年平庸。”
“直到有了名气基础后,这才缓缓推出,给自己塑了层‘不坏金身’。”
他低低地笑了声:“有趣的生存智慧。”
“姓韩的书呆子出手了,这《正气歌》一出,那些好读书的可是要乐坏了。”
“咱可不能让大九州准‘太子’辛苦写出的好诗好词,成了某些臭虫的专属。”
“《正气歌》,理应传入百姓耳中,回荡千家之口。”
“要动用【传道】牌吗?”谢文渊试探性地开口。“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那老掉牙的玩意儿。”黑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知从哪摸出一最新款的太阳花手机,手指轻敲了敲贴着钢化膜的屏幕:“我看这玩意儿挺好用。”
“短短几个视频,就能让茫茫多的人跑到泰山受累,让烧烤店几天赚来原本半辈子都不一定攒下的钱,让儿女都快结婚的人跟风拍儿歌视频,两手好像鸡爪,挖啊挖啊的。”
“你现在去找夏盘更和马晓光,让他们安排好曲子和网红、推流。”
“小年那边全诗一出,就给我弄出十万条视频,全网推送,顶上热搜。”
“啊……啊?”谢文渊闻言一怔,心说这都什么玩意儿,他咋没太听懂呢。
黑帝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像他这样与时俱进的旧时代顶峰可是不多了。
都说这谢文渊智计有多出众,现在一看,连卡联网都不咋会用。
“也是不堪大用。”
黑帝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以精神力传音,只单手划开手机,用微讯给马、夏二人发了信息。
又思忖一阵,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便聚气分神,一念间周游九州,直抵东土。
恢宏大气、如有龙游的【长城第一关】五字匾瞬间闯入眼帘,一袭黑袍的纪年正于平坦处奋笔疾书。
天地有正气,乱时化忠义。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此句一出,九州著史之人皆抬首,何谓史家风骨?
齐国大夫崔杼杀害国君齐庄公,太史如实书写:“崔杼弑其君”,被赐死,后有兄弟二人仍俱实记载,亦被处死,第三个弟弟亦然,晋太史董狐同为“良史”。
皆因其不惧生死,华夏由此得【史实】二字。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张良累世受韩恩,韩为秦灭,便不顾生死,着人刺杀凶威传四海、气魄镇寰宇的秦始皇,以偿旧情谊,此为知恩;汉武帝时,苏武出使匈奴,因誓死不降,被流放至北海放羊,十九年间,饱尝磨难耻辱,白发始得归,此为知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蜀地将军严颜,败于张飞,虽死不降,直言:“我州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此为血气、忠义。
晋惠帝时,八王乱党入皇宫,侍中嵇绍为护惠帝,被逆党杀死,血溅惠帝龙服。战罢,宫人欲拭其血,一向软弱、为王室所欺的晋惠帝却通红着眼,半是委屈、半是痛苦地怒吼:“此嵇侍中血,勿拭!”
这位惠帝有一更出名的言语,叫“何不食肉糜”,被时人戏称为“傻子皇帝”。
“朕实不聪,累卿至此。”
忠臣之义,赤子之心。华夏之正气,便在此人间温情里。
【为张睢阳齿】
安史之乱,睢阳守将张巡每战,皆目裂,嚼齿皆碎,战败后敌将问询,只答一句“吾欲气吞逆贼,但力不遂耳。”敌将“视其齿,存者不过三数”。
一千多年后,有一人亦于刑台高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两时心境何其相似,义士之心,唯吾爱腾飞。
【为颜常山舌】
安史之乱时,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安禄山,兵败被俘,痛骂安禄山,被割断舌头,仍骂不绝口,颜家上下三十几口皆为国捐躯。
面对小侄子的头颅,颜真卿悲痛欲绝,于人前强撑心绪,于人后提笔,华夏【楷书】之最,以血代墨,连涂带改,只恨道不尽兄侄忠毅,硬是写出了天下第二的【行书】:《祭侄文稿》。
“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所言皆血泪。
写到这里,纪年缓缓停笔,稍作休憩,眼里隐有波光浮动,微微泛红。
只此血泪,在他“老家”那里,被四岛弹丸之地用作了土特产包装纸。
何其可恨!
精神之海近乎澎湃!
激烈的情绪抹去了疲惫!勉强收拾好心情,纪年继续书写: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汉末名士管宁,鄙夷朝廷昏聩,无视爵位官职,终生隐于山水,不慕厚利,此情操胜过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终是上方谷的一场雨,还了那年的东风。
文武两庙的承认,出师一表老臣心,愿以只手将天补。
何谓理想主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纵识天数,通奇门遁甲术,苍天尚曰“不可为”,我亦以一命报三顾,全其“可为”。
真圣人也。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晋末,五胡乱华,祖逖渡江北伐,中流击楫,双目赤红,誓复中原。
唐德宗时,叛将朱泚妄图称帝,召段秀实议事,段秀实以笏猛击朱泚之首,目眦尽裂:“狂贼,吾恨不斩汝万段,岂从汝反耶?”
世人皆言华夏有灵,每逢乱世,尽出忠义之士,如此方得五千年之史。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此四句一起,泰山五岳书院,位列当世十大传奇制卡师之九的韩衣猛地咳出一口心血,周身骨骼寸寸开裂。
他却似不知痛楚,强睁着血丝密布、肿胀刺痛的双眸,去看空中漂浮的虚影。
史家坚守、知恩全节、严将军头、嵇侍中血、张睢阳齿、颜常山舌……
情操重义志长存,为国怎惧头颅沉。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其中隐含华夏读书人毕生追求之境界、九州炎黄传承五千载之正气。
韩衣缓缓伸手,似是面对世间难寻的珍宝,轻触那画面闪动的气泡。
目光痴痴,有些失神。
而纪年的书写仍在继续。
十二位忠义之士所含华夏骨血,化作金光万缕,直入【长城第一关】,光华璀璨。
惊诧过后,纪年提笔一转,画面直转一八尺宽、四寻深、脏矮破败、阴冷昏黑的囚房里,聚焦于两颊微凹、麻衣破烂、形销骨立若骷髅、两眼璨璨似晨星的中年文臣。
场下之人仍沉浸于忠义之事,其中不乏那些妄图顶替纪年为长城题字、此行只为看热闹的卡师。
人都有两面,世间鲜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华夏五千年不乏小节有亏、大德无缺之人。
有这样的老人,眼圈泛红,尚未回神,眼见画面翻转,登时略显不满地嘶了声。
旋即转神,回头就见王劲东和周长青正满脸戏谑地看着自己,老脸倏地一红,也舍不得离去,便掩面退至树林里,探头探脑地看纪年“写”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另有几个早先有心与“长城总工”一比的、年轻气也盛的卡师这时也恨不得把头塞进裤-裆里。
那些个贪婪之辈,则是纷纷叹气,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首《正气歌》还无法扭转他们的性子,却也打消了他们的使坏、暗害之心。
他们也无颜面留在此地,只朝纪年的背影拱了拱手,便拂袖掩面而去。
有《正气歌》引出的正道之阳当空,阴沟里的邪祟,只会觉得自惭形秽。
这便是千古第一辟邪词的威力!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而在此时,纪年已笔锋一转,道尽文相所处环境之恶劣。
雨水汹涌而流,直将床铺漂起,此为水气;
狱内污泥蒸熏恶臭,此为土气;大日暴晒、密不透风,此为日气;狱外有人生火做饭,故意扇烟,助长炎魔,此为火气;仓库里尽是腐烂米粮、糟糠、废木料,此为腐气;狱内人多如牛毛,汗气蒸腾,何其恶臭,此为人气;
粪便、腐尸、死鼠齐聚,又有秽气。
只此七气,如同邪祟,清瘦不堪的文人只以“正气”相抵。
因有丹心存,功名如浮云。义士日已远,烈举在夙昔。
言言若神鬼之泪,足以弥宇宙而贯金石。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最后一句落就,纪年再撑不住,半倚在长城边。
强撑着一口气,准备进行【长城故事征集】。
写这一章,盖子也算费尽了洪荒之力,还掉了些眼泪,大大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搜一下《祭侄文稿》的事,还有嵇侍中血的典故,代入感会更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