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秦凤楼听到什五的话,觉得很好笑。什么当成娘……小真自己就还是个孩子。

不过他确实很意外。

倒不是为柳白真安抚女娃的事,他自认对柳白真有了一些了解,这么一个善良、天真,不通世事的年轻人,遇到如此让人震惊的惨剧,那么激愤之下出手救助受害人,少见,但说得通。

他惊讶的是柳白真流露出的深深的怜悯和感同身受的忧虑。

他们回到客栈二楼,找了一间没有尸体的客房。秦凤楼除了方才制服那小娃娃,过后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柳白真忙忙碌碌弄热水,给小孩找衣服,抱着孩子又哄又劝。

纯看热闹。

“主子,您就这么看着啊?”什五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咱们好歹也是要去做父母官的!”他还刻意在父母官三个字上加重语气,提醒对方。

秦凤楼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着柳白真轻柔地哄小孩自己到屏风那一边去洗澡。那小娃娃一声不吭地搂着他脖子不放,要么就看着他默默掉眼泪。

“你是小姑娘呀,”柳白真焦头烂额,“就算我是你爸,也不能帮你洗澡,知不知道?”

他忍不住笑出声。

“……”什五和柳白真一起回头控诉地看他。

秦凤楼立刻用扇子比划了一下嘴巴,示意自己会安静。他接着想到,柳白真确实与众不同。

你看,他一定家境不俗,而这种条件的人家,也一定具有不俗的社会地位。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处境卑微凄惨的平民,产生感同身受的同情呢?

秦凤楼自认为也算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善人。他严于律己,以同样的标准约束门人,他帮过许多许多人,收获了不知多少感激与赞美。

但他真的是好人吗?

他真的是因为善心和怜悯去帮助那些遭遇不幸的人吗?

自然不全是。

不过比起江湖上大多数人,他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好人。毕竟他起码会做好事,而大多数武人本质自私,除了打打杀杀,并不关心民间疾苦。他不想和这些人同流合污,这也是他行事的准则,更是动力。

他甚至觉得,朝廷对天魔六阁那类门派的围剿极为正确。为何要留这种败类兴风作浪?有些人身怀武功就是害人害己。

秦凤楼是这么一个人。

当然,他这些想法哪怕和什五说,什五估计也觉得他不可理喻。哪有人骂人连着自己一块儿骂?

小女娃毕竟年纪太小,经过饱受折磨的这些天,守着母亲的尸体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在察觉到安全感以后,她才泡了一会儿热水,就昏昏欲睡,最后一头栽进澡盆里。

柳白真迫不得已把孩子捞起来,催眠自己孩子还小自己就是爹,把她洗干净了抱到床上。

这还是开始。

那个娃娃脸的护卫过来替她把脉,表情很凝重。

“主子,王公子,”他低声说,“她身体里的蛊虫盘踞在小腹,隐有蠢蠢欲动,已经让这孩子吃不消,要是这蛊虫孵化,只怕……”

柳白真着急:“没有办法杀死这虫子吗?”

护卫摇头:“我学艺不精,解不了这蛊。不过听闻蛊虫都是一强压一强,若是用那血蜘蛛或者金蜈蚣制药,或许能起到效果。”

秦凤楼见他犹豫,直接问:“你做不到,你师父呢?”

“师父一定可以,”娃娃脸叫什七,“我可以先运金针让娃娃暂且昏睡,她体内蛊虫自然动静就小,这样就能拖到咱们回去——”

“那就这么办,”秦凤楼打断他,“她母亲因蛊而死,便就地火化,把骨灰收集起来带上。”

他说完转身看向柳白真,微笑问道,“真弟,事关这孩子的性命,为兄不得不带她一道走。真弟不如和我一起?”

什五在旁为他的无耻暗自鼓掌。

秦凤楼笑纳。人嘛,要从心,他既然对王真好奇,那自然要使些手段。

柳白真确实不太放心。

这个小姑娘是他亲自救下来的,于情于理,他也应该想办法安置好对方。原来他在考虑带着小孩一起去若游仙岛。

一来,他可以和对方假扮兄妹甚至父女,这样被认出来的几率更小。二来,若游仙岛每年都会收养些孤儿,小姑娘正好可以留下来,既不孤单也能学些本事。

现在不行了。

岛上未必有圣手救孩子性命,何况他总要时时提醒自己,“柳白真”身上还背负着一桩灭门血案,自顾不暇。

“我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他愧疚地看着秦凤楼,“路途艰险,时间也很赶,只怕顾不上孩子。但是秦兄请放心,等我解决了自家的麻烦,一定尽快过去接她,生活费我还有些……”

“真弟,”秦凤楼笑了,扇子往前挡住了他的嘴,“你我之间,谈什么钱?”

其实这人并没有明确地生气,但柳白真就是感觉出来了。

他忍不住看这人的眼睛,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然后就发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开始融冰,又重新酿起了醉人的笑。

两人对视着,忽然一起陷入沉默。

秦凤楼开口说话,声音格外低沉,尾音带点黏:“真弟总看着我做什么?”

柳白真刷的脸红透了。

他支支吾吾地看了看四周,发现什五和什七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去了,屋子里除了昏睡的小孩,只有他和秦凤楼二人。

“……”

他的脸更红了。

“我会尽快去找你的。”最后他超小声保证。

秦凤楼满意了。

什五这时候才推开门,一脸若无其事问:“主子,厨房不能用了,咱们晚上就简单吃点干粮?”

这个夜晚令人印象深刻。

柳白真第一次安心地坐着吃饭,晚饭是烤馒头夹酱肉,院子后头的新鲜蔬菜煮的汤,他身边是刚认识已经十分信任的友人。不必担心有杀手,或者有追兵。

他头一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不是在做噩梦。

“秦兄有什么理想吗?”他啃着馒头瞎聊。

秦凤楼笑道:“你是想问我何所求?”

他沉吟片刻,除了小时候第一次进学,他的老师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如今十来年了,再无人关心他的想法。

竟然很有些新鲜。

“大概就是,做官吧。”他摸摸下巴。

柳白真嘴角抽抽:“好朴素的理想。”

这就譬如问一个穷人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大约都是想发财。问一个古代的读书人有什么理想——嗯,岂不闻“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秦凤楼也问他:“你呢?你有什么理想?”

柳白真被问住了。

他在现代才刚毕业,很顺利地考进了家附近的小学,很不幸成为了新一届一年级的班主任。所以他的理想就是不当班主任,第二理想是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这样他就能完成第三理想,养只狗——他妈斩钉截铁说过宠物和他只能留一个。

但是现在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肃杀的古代武侠世界,按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他连基本的安全需要都不能保证,更高的理想无疑成了空中楼阁。

他想了半天,烤馒头都快凉了,才慢吞吞道:“嗯……我的理想,大概就是,活着吧。”

秦凤楼很意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真弟,”他表情严肃起来,“你有什么难处吗?为兄虽然能力微薄,但不瞒你说,多少还有些人脉,你同我说一说,兴许我能帮上忙。”

柳白真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要全盘托出,很想要和秦凤楼抱怨,甚至抹着眼泪哭诉。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

秦凤楼是去做官的,而他是在江湖里摸爬打滚求生的,按小说类型划分,他俩甚至都不在一个分类里。他何必要拖对方下水呢?

那些武侠小说里,人命如韭菜,武林高手连皇宫都能趟几遍,踩着城楼打架,杀一个区区知县何在话下。

他总不能交个朋友,就为了让对方送死吧?等明天两人拜拜,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是他在那之前不幸就死了,倒不如就让秦兄以为他不守信用,将他忘了呢。

“我家里的事,总要我自己解决。”他委婉地拒绝。

秦凤楼相当知趣,没有再追问,转而聊起自己乡试时抽到臭号的趣事。不过他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头要让什五去查一查王真。

“明早为兄送你去码头,这你总不能拒绝吧?”两人回楼上休息,他站在客房门口,看着柳白真叹息,“明日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再见。”

这话说的,幽怨哀愁,柳白真顿时生出一股愧疚,主动握住秦凤楼的手:“秦兄,我正想赖你送送我呢,省得我再遭人坑骗,那可等不到第二个秦兄救我啦。”

秦凤楼顺势反手包住他的爪,轻轻一捏,笑得十分温柔:“这叫缘分天定。”

柳白真傻眼。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一定是错觉吧?

两人磨磨唧唧告别,各自回房休息。柳白真这间屋子还是什五特地分给他的,先前也没有死过人,干干净净,秦凤楼就住在他隔壁。

他躺在床上,瞪着床帐足有十来分钟,才渐渐放松下来。与此同时,身体腾起强烈的酸痛,他不由轻轻呻,吟一声。

“咚、咚”——

左侧的墙壁传过来两声敲击。

柳白真慢慢地转过去面对着墙,伸手也敲了两下。

“真弟,没事吧?”

他听到秦凤楼的声音隔着墙传来,很模糊,可是里头的关心清晰可闻。

“我没事,”他有点不好意思,指甲无意识挠墙,“就是骨头有点酸疼。”

秦凤楼似乎轻笑了几下。

“好好休息,若是还难受,为兄过去替你上点药油,推拿几下。”

听着似乎是很正经的关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白真脸又红了。他猛地把被子拽上来蒙住脸,大声道:“我、我睡了!”

隔壁响起某人开怀的大笑。

柳白真头顶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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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靠抽卡活命[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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