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从光晕中突然出现的男人,个头很高,皮肤挺白。
屁股翘。
脚大。
这是柳白真对他的第一印象。
此人浑身不着寸缕,唯一的遮挡物就是那条长长的素绸。他身上还不断滴落水珠,黑发束起,但仍有几缕蜿蜒贴在后背上,显然是洗澡洗到一半过来的。
柳白真意识到,他的理解有误。
他本以为所谓抽卡就是把系统内的人物卡具象化,一般不都这样吗?
没想到竟然是隔空抓取活生生的人。
真乃硬核抽卡。
就是不知道被抽过来的人是什么感觉。
从男人的表现来看,很显然,“被抽过来的人”很不愉快。只见他快速地用绸布挡住隐□□——挡得很有限,然后开始盯着杀手看。
柳白真寻思,他估计以为是杀手给他弄过来的。
杀手一脸懵逼。
他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此种状况,差一剑就能解决目标,眼前突然大变活人,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你是何人?”他暗自警惕,密道里一定有机关。穿成这样……是觉得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洗澡男抬头看他,目光又下移到他手里的剑。
杀手毫不犹豫一剑上去,杀人讲究一个快,越快越有效率。不管这人什么来头,死在这里,谁都不会发现!
他上手就是一剑挑平川,冲着男人裹住下半身的绸布去。果然对方不得不后退,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绸布。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不是野人,没穿衣服时总是难以施展拳脚。
他冷笑一声,左手握住匕首划向对方的脖子。
下一秒,男人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匕首锋利的刃口。他的动作那样稀疏平常,就像捏的是一张纸,或者蝴蝶的翅膀。
可他捏的却是对手的武器。
杀手的瞳孔骤缩。
他的匕首被制住,可他还有右手的剑。
然而他的剑也动不了。
一条柔软无害的白绸,已经牢牢缠住了他的剑。
他的剑,十年从没有离身,却被这人轻而易举地抽出,被软绸裹住就那么轻轻一甩,飞向幽暗处。
没有剑柄的长剑划破黑暗,如一道银光擦着柳白真钉入了岩石的墙面。
“去。”
男人吐出一个字,语气十足的傲慢。
他捏住刀刃的手指用力,一股极为蛮横的劲力顺着刀刃冲向杀手。杀手便如他所说,倒飞而去,砸到墙上,又顺着墙滚落到地。
生死不明。
密道一片死寂。
在场共四人,躺着的两人,跌坐的一人,唯有没穿衣服的那一个站着。
柳白真不敢动,一柄长剑还在他脸侧颤抖嗡鸣,他满头都是冷汗,然而完全不敢抬手去擦。
此时他疯狂想看后台那几条站短,想弄清楚这个试抽出来的人物到底什么人物。
关键是什么时候走?
男人动了。
他走到杀手面前,赤脚踩上对方的手臂。这人的动作看起来很自然,就像外出的时候无意间踩到地上的一只蚂蚁。
咔嚓——
柳白真哆嗦。
卧槽他把人手臂活生生踩断了!
杀手闷哼一声,头一歪,昏死过去,原来他刚刚是在装死。
既然昏死,手里的劲也就卸掉了,男人便从他绵软的手里取出匕首,这才站直了,慢悠悠转身。
柳白真顿时紧张到极点——
就在男人差那么一点就要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唰的一下,男人在一阵刺啦的电流声里突然消失了。
匕首和白绸也落在了地上。
【试抽人物卡已失效,用时3分钟,请认真填写用户体验,小程序将在调整后正式上线】
柳白真脑袋嗡嗡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什么,才三分钟?
他怎么觉得自己都已经半截入土了?
不管怎么样,柳白真总算松了口气。他有种预感,那人在这里看到他,对他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敢浪费时间研究自己的金手指,现在有个更紧要的事。
柳白真的这具原身,确实长得极好。身材是腰细腿长,长的是俊眼修眉,一眼望去神采飞扬,谁不称赞他一句琼瑶玉树?
这一株玉树此时堪称狼狈,锦衣脏污,发冠歪斜,虽然手里拿着剑,但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更别提他还一脸惊惶,双眼里戳着大大的恐惧。
也许有人能临危不惧,反正不是他。
柳白真一手横剑在胸,小心翼翼地压低身体往前,到了距离杀手几步远的地方,就伸长胳膊去够那匕首。
他一边盯着匕首,一边还要留意那杀手,两只眼珠子险些就要不够用。好在一直到他拿到东西,杀手依然不省人事。
柳白真必须要杀了对方,就趁现在。
没办法,他带着柳杰还不知道走多久才能脱险,一旦杀手还能醒过来,以他的武力值,哪怕重伤也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自己。
“要怪就怪你自己啊,”他蹲在杀手跟前,双手握住匕首对准杀手的胸口,浑身都在发抖,“下辈子一定要记得,反派死于话多——”
柳白真闭上眼用力往下,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
“啊——”他吓得大喊,一睁眼对上杀手凶狠的眼睛。
我命休矣!
柳白真绝望地想。
这时候他又开始怀念果男了,系统真抠门啊,多留一分钟怎么了?
他的求生欲占了上风,这会儿还讲究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死命握住剑使劲往下摁,刃尖硬是压进皮肤,血液涌出。
杀手重伤,只有一只手能动。他死命钳住柳白真的手腕,死死地瞪着柳白真,表情狰狞额角青筋绽出,喘一声,就要吐出一口血沫。
两个人一个求生一个杀人,半个时辰前的形势完全逆转。
“真哥儿……”
柳杰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杀手似是预感不好,眼球暴突,绝望中迸发大力,柳白真就像被一道猛然甩上的钢质防盗门狠狠地夹住手腕,剧痛之下就要松手。一把剑就那么从杀手上下齿列之间直插而入,血液喷溅。
柳白真大叫着挣脱开,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长大的嘴巴中间插着雪亮的剑刃。
他猛地扑到一旁呕吐。
“真哥儿!”柳杰挣扎着扑过来,“你怎么了?!”
柳白真哪儿顾上他?径自吐得天昏地暗,差点把一肚子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等到好容易缓过来,已经是满脸涕泪。
柳杰捂住伤口,看着他,半晌叹气:“真哥儿……人是我杀的,你莫要想太多。”
“我没事儿,就是——就是有点吓到了。”柳白真胡乱擦着脸。
柳杰一脸怜惜,也没去拆穿他。
柳白真吐干净了,心里倒是畅快许多。他真没说谎,刚才反应那么大,确实是因为被杀手的死相吓到。
毕竟有几个现代人直面过凶杀现场?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不由咋舌。右手手腕已经肿了整两圈,上面的指痕清晰可见,乌黑发紫。
足见那杀手求生欲之强烈了。
“我真没事,”他摇摇头,认真地说,“一个助纣为虐的杀手,杀了又有什么可惜?”他站起来环顾四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杀手。”
柳杰看看自己的伤口,咬牙道:“真哥儿,我这伤口一动就要淌血。若是咱们一道走,岂不是明摆着给人指路?”
“你自己先走,是我无能,义父交给我唯一的任务我竟失手……”
他下定决心,一抬头,却见少年拿着一段白绸布站在跟前。
柳白真对他笑:“这不正好给你包扎么?这么长一截,裹个五六圈,正好还能帮你固定伤口。”
两人互相搀扶,终于能继续顺着密道往前走。
柳杰边走边迷糊:“我先前昏过去,绝望得很,心道咱们怕是一个也活不了……怎么一醒来,那人已经半死不活?”
他左手摸了摸缠得结实的腰腹,这么长一段白绸又是哪儿来的?
柳白真没法解释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仿佛是他自个儿跟中了毒似的,突然就吐血倒在地上了。”他胡编乱造,“我看话本子,这些人擅长那些旁门左道,八成是反噬!”
柳杰立刻信了。
他方才一剑戳过去,见那杀手面如金纸,口吐血沫,而且动弹不得,明显伤到了筋脉和内府。无论是他还是小真,都没这个能力。
总不能是老天开眼吧?
柳杰忆起柳家堡烟柳台一别,心中不由一痛。
老天就是不开眼,义父义母如此善良忠义的人,就为了一幅图,遭遇如此横祸。他们从密道逃脱都九死一生,烟柳台又会是什么情形?
他揽着少年的手更加用力。
若是……若是烟柳台已是永别,小真就是柳家独剩的那一个了。
他眼中含泪,更加坚定了心里那个念头。
先前在密道里,那样的生死关头,小真明明不敌对手却依然挡在他前头。他是知道的,小真平时懒散顽劣,可他终究是柳家人。
他一定要保住柳家这最后一丝血脉。
两人在黑暗里行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了一线天光。
密道的出口被大块的岩石挡住,上头还垂挂了许多藤蔓。柳杰挡住柳白真,侧耳细听,直到确定外头只有一匹马来回踱步的声音,才示意可以出去。
柳白真面带喜悦,跟在他后头钻出去。
他们在密道里不能见天日,出来后才发现这时正是天光破晓的前夕,天色晦暗不明。两人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气。
柳杰抬起头看向远处,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