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去
黑色加长轿车停在小区门口,时井稚钻出车门,冲车上的两人挥挥手。
“我很快就回来。”
“不急。”林玄衿靠在后座上,“你别漏带东西就行。”
“真的不用我们也上去吗?”伊芙贝尔有些担忧,“听小玄的意思,你的家人似乎不太好对付。”
“殿下您放心啦。”时井稚笑笑,“他们只是亲戚,算不上家人。我自己能处理好,就不给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他关上车门,做了个深呼吸后朝家中走去。
其实漏掉东西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次回到格洛就是要彻底搬出去了,他留在这边的东西本就不多,直接打包用随身空间带走就好。
虽然有姑姑姑父存在这趟搬家注定不会顺利,但既然之后都不会再有联系,哪怕撕破脸皮应该也……
正想着,远远的就看见自家房子的大门敞开,门口横七竖八地丢了一堆东西。
进贼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偷东西偷到他头上,这职业生涯也算是到头了。
时井稚摸出蝴蝶.刀,一边靠近,一边盘算怎么在“正当防卫”的范围里好好收拾对方一顿。
等到了门口他才发现被丢出来的东西很眼熟,似乎都是……自己房间里的?
时井稚攥紧刀柄:下手再狠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正要把东西全部收进随身空间,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这个长得像个网的东西还留着吗?”
“拿来我看看。”过了几秒一个女人的声音答道,“拆了吧,嘀哩掉挂的什么玩意儿啊,把上面的几颗珍珠留着就行。”
剪刀就放在手边的桌上,她正要伸手去拿,一柄尖刀突然“唰”地斜刺过来,正扎在距离指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放下。”
时娟被吓得一哆嗦,手下意识松开,眼见手里的那团东西就要掉在地上,却在最后一刻生硬地拐了个弯,直向着门口的人影飞去。
时井稚抬手接住自己的捕梦网,就听女人尖叫道:
“你不是死了吗?!”
男生只顾低头查看,根本懒得理她。
这捕梦网是他重生后自己做的。圆框边缘缠着蓝色与绿色的绸带,中间用细绳缠绕成半月的形状,下方还缀了长长的羽毛和小海螺。虽然因为条件限制用不了什么好材料,时井稚却一直把它挂在床头。
因为这个款式仿照的是上辈子荆焕烨送他的那只。
“你到底是人是鬼!”时娟抓起剪刀对着他,整条胳膊都在抖,“那个照片上明明都伤成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照片?
大概是去医院的时候现场有人拍下来的吧。
时井稚不想多费口舌,随意抬手在屋里比划了下,所有东西便纷纷物归原处。
“你们在找这个吧。”他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几张存折和银行卡,时娟见了下意识就要抢,时井稚却手一松。
下一秒,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张黑色巨口,直接吞掉了那几个小玩意。
“眼熟吗?”夫妇二人惊悚的神情让他很是愉悦,“两年前的秋分难发生过什么,就不用我提醒你们了吧?现在我要上楼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任何人敢乱动半步——”
巨口做了个咬合的动作。
回想起被吞噬的恐惧,时娟直接瘫倒在地。
时井稚满意地在一片安宁中回到了自己在楼上的房间。
屋内已经被翻的不成样子,好在加上被扔在门口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丢失。
但真正紧要的东西,那对夫妇是翻不出来的。
时井稚走到书柜边,抽出最上层右侧的书后,将手掌贴在了书架的背板上,下一秒竟直接穿了进去。
他从书架后的隐藏空间中搬出了一个书包大小的盒子,匹配上自己的异能率值后自动解锁。
盒盖揭开的那一瞬间,整个室内似乎都亮了一些,第一层摆放的竟然是数十把各种样式的刀具。
就像收藏家见到自己珍爱的名画那样,时井稚指尖抚过那些闪着森寒光亮的刀刃,嘴角忍不住上扬。
“以后我就可以把你们都带在身边啦。”
他快活地把这些小可爱们收进自己的随身空间,然后掀开夹层——
下面静静躺着一个墨绿色封皮的密码本。
0…9…2…3……
锁扣应声而开,翻开的瞬间,陈旧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时井稚似乎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坐在桌前一笔一画写下这些的画面。
记录在两年前的9月戛然而止。
从今天开始再接着写日记吧,时井稚想。
为了能在重逢之后,把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告诉荆焕烨。
他收起本子,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自己长大的房间——
角落里,钢琴上的绒布罩子落了厚厚一层灰,一旁的墙上还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哼”,那是小学被逼练琴的时候气不过偷偷写的,还多了一横;桌布下,小纸条上的数学答案是父母车祸前最后一节课外班的作业;装书法国画的作品盒里,夹着摸鱼的漫画人物……
这里有着太多曾经的回忆,在遇见林玄衿和荆焕烨之前的那十多年里,时井稚就是这样一边长成父母希望的样子,一边在壳子里扭曲地填充自我。
时井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并没有像先前想的那样直接搬走所有东西。
需要带走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时井稚走下楼,忽视姑姑姑父惊恐的眼神从他们身前径直掠过。然后清空冰箱,关上水电气的开关。
他把清出来的东西扔到二人面前,面无表情道:“带上你们的所有行李离开这里,以后不要来了。”
时娟瞪大眼睛:“你要赶我们走!我可是你亲姑姑,你凭什么!”
“凭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让你们在这住到死也好,立刻滚到外面去也好,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时井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给你们20分钟,否则……”
空中的深渊沼泽威胁般膨胀了一圈。
“怪物……怪物!”时娟声嘶力竭,“你就是个怪物!两年前就是你在医院里捣的鬼,一定是!”
“……”
时井稚只是看着钟,似乎一点也不想面对那张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他妈早该跟你那短命的爹妈一起死了!”可能是短时间内冲击太大,时娟突然指着他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他们是被你克死的!只要是跟你在一起的人都他妈会倒霉!活该你没亲人没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时井稚真的很想知道,捕梦者救下这种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在他差点忍不住骂回去时,突然——
“叩叩——”
大门被象征性的敲了敲,探进来一颗脑袋。
“呐呐,怎么这么热闹呀?”
伊芙贝尔的视线径直从时娟夫妇头上扫过去,精准捕捉到了墙边的时井稚。
紧接着那漂亮得格格不入的精致面孔上绽出笑容:“小时先生,学院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我们回去呢。”
时井稚还没反应过来:“啊我很快就……”
“所以我可能需要再找些人来帮你搬东西,这样节省时间,你看可以吗?”
根本容不得时井稚拒绝,下一秒,数十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女已经在林玄衿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时井稚:……
喊人搬东西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些人身上的家徽……那不是凯斯洛,啊不对,那不是你家专有的圣阶骑士吗?!
让捕梦者里最高战力的一群人来当搬家公司?罪过啊!
再看一旁的夫妇二人,眼珠子已经快瞪下来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位公主能和他姐相处得好了。
这护短的性格,还有伪装得很好的恶劣脾性,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在心里吐槽着,林玄衿朝时井稚一扬下巴:“要干什么尽管跟他们说。”
时井稚不好拒绝,粗略扫过去一眼,幸好,虽然都是上辈子就眼熟过的面孔,他熟悉的那位并不在其中。
“……那就把除了家具电器和上锁房间的东西全搬出去吧。”
圣阶骑士的地位其实和学院各部门的负责人相当,小时长官吩咐完总觉得怪怪的,补充道:“麻烦各位了。”
训练有素的一帮人齐齐应声,各自忙活去了。
“那小时就跟我们先走好了。”伊芙贝尔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眯眯站在门口,“啊对了,你不是考核入校的,我们得去学校把你的档案调出来,刚好再让你和老师同学道个别?”
时井稚:……刚刚是谁说学院那边有急事来着?
这时一旁忍气吞声半天的时娟终于爆发了,不顾丈夫阻拦扑上前来:“小姐您是捕梦者对吗?这个人他是个怪物啊!他的身上有幻想种……”
伊芙贝尔依然只是微笑着,就在女人的指尖只剩最后几厘米时,一股无形的力道突然将她狠狠弹开!
下一刻,原本分散在房间各处的圣阶骑士已经将时娟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女人惊恐地瘫软在地,“我跟你们说杀人可是犯法的!你们不能……”
“去做你们的事情。”包围之外的那道声音依然甜美温和,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来跟这位夫人谈谈。”
骑士们立刻顺从地散开了。
“初次见面,夫人,我是伊芙贝尔,伊芙贝尔·凯斯洛——就是那个掌管捕梦者与格洛学院的凯斯洛家族。”良好的教养和久居上位者的经历让这位公主在必要的时刻总是优雅得体的,但并不妨碍她俯视时娟的目光像望着浮尘或蝼蚁。
“我的能力、地位、姓氏就是法律,我决定要保的人,即便是撒旦,也将在上帝面前得到庇护。”
“更何况时井稚是极为优秀的捕梦者,他已经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未来这个数字必定还会增加。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着想,即便他要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听完这句话,时娟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她哀求地看向自己的侄子,后者眼底流露出的却只有疲惫。
“抱歉,到底还是让您看笑话了,我们走吧。”
伊芙贝尔微微一笑站起身,路过那个依然悬浮在空中的深渊沼泽时,伸手轻戳了一下。
“这是两年前你在医院遇到的幻想种,对吧?原来你还有吞噬这么罕见的能力啊。”她对那光滑的黑色镜面里自己扭曲放大的脸看了几秒,下意识般喃喃出声:“刚好焕烨的异能杀伤力太强,等他回来,你们搭档应该很不错吧。”
时井稚脚步一顿,却终是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径直走出了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