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芊芊,”柳长卿哽咽着抱住她,“孩子没希望了,你节哀…”
“是谁,说没希望了啊?”头顶贸然响起一声苍老戏谑的声音,柳长卿和上官芊皆吓了一跳。
月光之下,一老头着厚厚棉衣站在二人身后,鼻间呼出的雾气蒸腾不已。
他似乎有些年纪了,然而声线却依旧清晰,身板也算硬朗。
柳长卿忽的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老伯,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和孩子,晚生定当答以重谢!”
“起来!”那老头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玩味与调皮,那态度,委实和这悲戚的场面不太搭调。
柳长卿站起身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老伯,我家娘子她…”
那老头伸手打断他的话语:“这世上,除了神脉老朽不曾诊过,人脉鬼脉,老朽可是手到擒来的!”
柳长卿与上官芊一听,心下惊奇而又期待。
这老头竟然知道上官芊的身份。
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定然是与众不同,既是与众不同,则一定是世外高人。
他们的孩子,有救了…
老头蹲下身子:“姑娘躺好,老朽出门没带红绳,委屈你了!”
上官芊便依言躺好,抚上小腹,伸出一只手给她诊脉。
月光之下,老头细细听诊。
一丝不苟的表情,许久不曾微动的身体,仿若长白山中的一座冰雕。
脉象流利,回旋不止。
却比之前怀胎在腹时越加滑利,此乃滑胎之兆。
老头放下上官芊的手腕,神色凝重的从怀中摸出一颗暖宫丹。
“姑娘,这个先吃下去。”
上官芊此时镇静了许多,接过那粒药丸便吞了下去。
她的确有些心急。
这场景,就像是那天在县衙被老道打伤之后,自己在永乐寺时做的那个梦。
满眼令人惊慌失措的红色,她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红色肆意奔流,任由孩子离她远去。
药丸下肚之后,流血渐渐止住了。
柳长卿在一旁,紧张的不敢说话。
老头从怀中摸出一包银针,细细摊开。
“姑娘,老朽先给你止血,一会儿到老朽那破草房里再好好施救!”
上官芊忍着腹痛,苍白了脸点点头。
“老伯只管放手施救。”
老头取出银针,封住了她的任督大脉,又顺开了七十二道经络关口。
他手下稍稍施力,往上官芊腹中注入一股真力。
只见一道隐隐金光在腹中游弋,然后慢慢黯淡。
上官芊顿觉腹中疼痛减轻了许多。
老头站起身:“书生,把你家娘子抱上,跟我来!”
“好好!”柳长卿慌忙点头,俯下身子抱起了上官芊。
一地积雪之上,柳长卿抱着上官芊艰难行走。
老头步履矫健,远远在前方带路。
不多时,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雪屋前。
这老头也挺会利用资源。
雪屋子密不透风,里面倒是暖和。
柳长卿把上官芊放在床铺之上,心中焦急万分。
老头取来一盏油灯,放在床头。
那油灯倒是奇怪,豆大的灯光却明亮无比,照的这黑暗的屋里宛如白昼。
那点点灯光扑闪扑闪,却总不见它有熄灭的趋势。
老头吩咐柳长卿给上官芊换好衣服后,端了一碗汤药过来给她服下。
那汤药并不苦,带着一丝酸甜。
上官芊仰头灌下一碗,意犹未尽。
“老伯,这是什么汤药,怎么这么好喝?”
老头接过药碗,轻描淡写,却含了些许玩弄的说道:“这哪是汤药,这是山里梅花鹿的眼泪,和上点鹿血果子什么做成的。”
上官芊捂住口鼻,差点吐将而出。
“老伯,好恶心,别说了…”她连忙伸出一只手制止他。
老头不满的白了她一眼:“你竟然还嫌弃?这可是大补的药,我可都舍不得喝的!”
“三个月了,好像有点坏了吧?”他端起碗细细闻了一番。
随即放下碗,郑重其事的说道:“果然有点坏了,酸酸的…”
上官芊脸色酱紫…
“相公,我…”她胃内一阵翻搅,侧过身子便吐了一地。
四个多月来,她第一次吐了。
柳长卿急忙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老头却忽然舒了一口气。
“好了姑娘,孩子没事儿了!”
他指指地上的秽物,吩咐柳长卿:“书生,这是你家娘子吐得,你给我弄干净吧!”
说完便晃着脑袋出去了。
上官芊本身阴寒气重,若是不大补一番阳气,这孩子必定不保。
他已为她输入了真力补阳,刚刚又给她喝了汤药泄去阴寒,如此一来,孩子便阴阳两平,从而得保。
床上的上官芊只觉全身一阵发烫,腹中的孩子已然渐渐平静下来。
她深呼一口气,温柔的抚上隆起的小腹。
不无后怕的对柳长卿说道:“相公,现在想想,当时好害怕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柳长卿抚摸着她的肚子,舒开了俊眉。
“芊芊,不是没事了吗?别怕。”
上官芊靠在床头,不无感慨。
“这个孩子也算命大,经过这么多波折还能坚强的活着,想来也是我们的缘分。”
柳长卿苦涩一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芊芊,你说,那个神医,他在哪里呢?”
了尘说这孩子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若是三个月之后还碰不上神医钟无意,孩子依旧必死无疑。
如今已过两月,长白山绵延千里,剩下的一个月该如何寻找?
正在此时,那老头又进了房来。
“书生,你们吃晚饭了吗?”
柳长卿站起身,客气的说道:“多谢老伯,我们吃过些干粮了。”
老者哼哼唧唧说道:“你们吃过了,老朽我还饿着呐!”
“既然你家娘子有孕不方便给我做饭,那你去好了!”
柳长卿黑线…
这个老头,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上官芊摇摇头:老伯呀,你的脾气怎么像个孩子呢?
柳长卿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我去给你做饭!”
刚迈出一步,却又被老头拦了下来。
“书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神医?”
他上上下下把自己狠狠打量了一番,面带疑惑的说道:“难道老朽这样子,长的不像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