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天鹅湖
新井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被关了许多日未见阳光,还遭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脸色惨白得可怕,负责带他出来的文职看了眼他的神情,虽然这位部门新成员没有受刑,但不知道在审讯室里见到、听到了什么,导致现在目光呆滞而恐怖,面部僵硬得可怕。
“虽然你……”他笑了笑,故作温和然而没什么善意地道:“现在入职我们部门,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不少啊,这可是难得的特招,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这都是一些简单的话术,看似表达了接纳新成员的意思,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文职人员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进了审讯室出来,就算被洗清了嫌疑,但但凡还有一丝疑虑在身上、导致后来发生什么,那可都是部门的大事。
不想到时候有血溅在自己身上,最好就这样平淡相处,避免交集,而部门里的人精也都会把他排挤在主要工作之外——在日本,这种没有实质证据的职场霸凌实在常见。
“对了,我叫野田。”
野田带着新井先去看一眼他们的办公区域,轻描淡写地以相关但是不完全相关的话语略过主要工作内容,随后就带着他去到组织安排的住所,拿出钥匙打开门,往里面看了眼,野田这才退开一步,将钥匙递给新井。
他脸上仍旧挂着礼貌的笑容,“虽然是被牵连,但你受了大罪,就先休息几天再来工作吧。”
‘牵连’,什么牵连?不,野田什么都不知道,但从审讯室里出来却又毫发无伤,也从别处得知新井在此前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所以要么是上头那些大人物的算计,要么就是这家伙得罪了什么人,当然也许还有别的可能,但追根究底的原因也不那么重要。
他自觉自己所做的已经够多了,虽然部门工作并不繁多,但被这样的人和事耽搁了时间,多少有点不耐烦,对新井招呼道:“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没回过神吗?就先去休息吧。啊,对了,我和几位同事都十分欢迎你的到来。”
然而当时他们去办公室,没有任何一个人对部门新成员表达欢迎,冷眼看着野田带着个脸色惨白、精神恍惚的男人在门口晃了下就离开,甚至于在他们离开后发出嗤笑。
‘野田君还是那副德行啊’、‘哈哈,别这么说,他不应付得很好吗’、‘是啊当然是好,我还记得有人当初才来时想给野田君甩脸色呢’、‘嗤他妈的野田’、‘你可小声点儿,别口无遮拦,虽然野田君不会生气,但他会给你挖坑使绊子的’……
站在单人宿舍间门口,野田看着新井,已经从审讯室里出来这么久,走了一路,对方的瞳孔仍旧紧缩,还像是很恐怖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样的家伙还有什么值得活着的价值,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也不伸手,就直接把钥匙丢在他身上,转身。
任由钥匙落地的声音响在身后,野田不紧不慢地离开。
野田走掉后好久,一直站在原地的‘新井’才动了动脖颈,极快地一撇同时伴随着骨骼与骨骼之间发出的脆响,已经回过神来了,可他的瞳孔还是不正常地紧缩着,曾经棕黄色的眼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偏绿。
目光望着不知道哪里,‘新井’扯着嘴角,笑容愈来愈大。
……
由‘小丑’所引发的动荡仍在继续,由于事件发生时异能特务科展现出的大手笔,之后各方的动作就全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然而他们是不可能不动手的,就算明知自己不赚,也有很一部分人进一步地想要让别人亏。
始终找不到始作俑者-犯罪者,外界还有民众舆论的强压,尤其在有关‘小丑’的公开演讲后人们被组织起来举行了几场游行,现在横滨真正地‘平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敢于擅动,就连悬赏在黑市上的七十亿……
七十亿当然很有吸引力,然而接下悬赏的人无论有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或进展,却是一个一个地被死亡,也就没人再冒头,只潜藏在暗中垂涎地望着那笔庞大的赏金。
森鸥外也无疑收束着部下,不让他们再执行踩在政府和各个势力组织敏丨感线上的任务,虽然港口Mafia早已发展成为不容忽视的庞然大物,但在特殊时候还出来昭彰自身的存在,引起不必要的冲动、使利益亏损,那就不叫强势,而叫愚蠢。
待在高楼上俯瞰着横滨,他慢慢思虑着什么,收束了组织的暴力活动之后,有的之前未曾留意到的问题就被暴露出、变得无所遁藏。
就比如这片土地上从不缺乏斗争,不少暴力集团的活动总会牵扯到普通人,因而造成民众伤亡,但只是给出赔偿金,有的势力组织甚至公然与政府与法条法规对抗,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就有可能获得大家都有共识,也就不会去挑明的‘特赦’,这种情况非常多。
但是,实际上作为扎根本土的黑手党组织,他们是很关注活动范围内的任何一个数据的。
而最近的异常数据就是自杀率。
看着那简单几个数据,森鸥外就像是看到一场‘瘟疫’正待爆发,而在异常出现到他发现的这段时间内,‘瘟疫’已以横滨某个地点为中心逐渐扩散开去,周围的城市也已出现被感染的状态,现下只是一个较为平和的潜伏期,一旦‘瘟疫’彻底爆发,恐怕本国轻易就会沦陷,然后将‘瘟疫’传递向全世界。
这组数据放到他面前已经有几天了,森鸥外当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的自杀率可能与小说《死天鹅湖》有关,然而他找来许多异能者研究,得出的结果都是与异能力无关,却不能知道到底有什么力量或者势力在其中起到决定性的影响,一切都是未知。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叹了口气,旁边趴在地上画画的爱丽丝百无聊赖地丢开蜡笔站起来,她去扯森鸥外的手臂,“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啊,林太郎?”她有很不解,然而漂亮的蓝眼眸里全无感情。
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森鸥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下颌,“还是很在意啊,问过了夏目老师都没得到具体回答的问题。”
连夏目老师都没能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倒是从他的前学生那里得到了一星半点的消息,说是一种无法阻止的‘现象’,并且问题严重到……
严重到武装侦探社不得不与港口Mafia通气,事件还会进一步扩大,而届时必定需要他们一起对抗或抵抗,这才是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真是多灾多难啊,横滨。”
虽然如此,森鸥外也没想坐以待毙,尤其被动地从武装侦探社那里得到情报,于是一通电话叫来了尾崎红叶和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到首领办公室时,尾崎红叶已经和森鸥外聊了几句话了,见到他来,尾崎红叶不再出声,平静地望着他恭敬十分地向首领行礼,然后直起身来。
森鸥外勾着唇角下了下,“最近休息得不好吗,芥川君?”他的这位部下战斗的时候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受了重伤都能倔强地爬起来展示自身的力量,试图被证实强大,然而此时的脸色却比战败回来复命时更惨然无神。
他关怀地问道,然而芥川龙之介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加凶狠——其实是想表现出认真严肃至极的态度,看起来却是臭脸,他努力克制着情绪,答道:“并非,只是在下……”的能力体现在战斗上,而非批复文件和写报告。
在停止暴力活动的这段时间里,他面临了累积起来的极多的文字工作,所幸还有樋口一叶辅助工作,但他还是感受到巨大的折磨、不压力。
芥川龙之介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森鸥外强势打断,“好了,有新任务要交给你,那么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了解一点情况,”他无疑知道这名部下要说什么,实质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就知道约等于白问。
‘不吠的狂犬’虽然好用,但却有着不少缺点,调丨教至今都还没有什么起色,他不该问那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名小少女,”他一时忘了名字,爱丽丝不满地在他耳边提示道‘泉镜花’,这才顺畅地问下去,“泉镜花在你手下被训练得如何了?”
芥川龙之介答道:“只能勉强算作是一位‘暗杀者’。”
说是‘勉强’但实质意思是合格了,要知道芥川龙之介虽然也进行过暗杀训练,然而他的暗杀说到底只要杀死一切目击者,就能算作是合格的暗杀,能得到崇尚力量的芥川龙之介这样的评价,足以证明泉镜花的暗杀水准远在合格之上。
森鸥外闻言歪了下头,额前的散发跟着晃了下就不动了,而阴影落在眼底宛如将凝固的鲜血,“很好,那么,你的任务是……”
下达了命令之后,尾崎红叶还没有离去,森鸥外望向她,笑道:“虽然那孩子是芥川君的部下,但在这样的时刻,只能麻烦红叶君来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