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轻拭唇角
()房间内，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啃食声。
吃下了第一口，便自然就有了第二口，无法去停止，更无法去思考，手起刀落，划下一块块皮肉，送入嘴中。除了第一口是细细的咀嚼咽下之外，剩下的通通都是囫囵吞入，那像是充满了筋条的老肉，已不知有多少年了，潘离修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想这个问题。
吸血鬼……那是吸血鬼……仅此而已……而已……
没有血，在割下吸血鬼长老维克多的头时，断面中没有血喷出，形容枯槁，没有丝毫的水分，所以没有血涌出也不奇怪，潘离修呢喃着，动作却没有乱掉，依然很稳很稳的做着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很稳的事情，眼中一片模糊，意识一片模糊，他只是机械的做着一件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
吃肉……吃……不停的吃……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整个房间内无比的安静，没有丝毫的改变，而时间的流淌必然会变得失去对比，失去意义。
利刃切在白骨上，平平的削过，细细的粉末仰起，同时带起一阵刺耳的声响，潘离修被那古怪的声音惊醒，他浑身一阵颤抖，如遭雷击一般，下意识的放开刀子，人也跟着失去所有力气的瘫倒在地上。
他抓住棺材的边沿，向里面看去，那里只剩下一具挂满肉丝的骨架，还有一个称得上完整的头颅，他骤然大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股股犹如cháo汐的呕吐感袭来，他不可抑制的咬紧牙关，手握成拳狠狠的锤击着自己的胸口。
这么过了一会，总算好了一些，他咧了咧嘴巴，似乎是想要笑，却怎么都是苦涩至极的样子，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一样的去做这么一件事情，他是太急迫了，也太渴望了，他等不及，也不想去等，在这种地方，如何去等，只要有一点机会，都应该去抓住，如果没有意外的，他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通过很正常方法变成吸血鬼，只要跟着剧情走就好。
但是、但是结果因为同样身为轮回者的人，做出了那样毫无顾忌的举动，让他变得如此被动，变得必须要抓准时机开枪打死瑟琳娜，必须要在如此无望的情况下，去赌博，而他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他更不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冲进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去吃，像一只怪物一样，吃掉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吸血鬼长老。
还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他强撑着站起来，头脑一阵眩晕，肚子里一阵翻腾，他依旧死死的咬紧牙关，而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的嘴唇已经完全被咬破了，血留下，滑过嘴角，在配上他赤红的眼睛，脸上的碎屑污物，像是一只厉鬼般。
他举起刀子，劈向那个头颅，一下、两下、三下，面目全非，骨头噼啪碎开，最终变作两半，里面的脑浆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几乎已经流尽，只有边缘还沾染着丝丝缕缕，一片指甲大小的血sè结晶体安静的躺在里面，却是丝毫不染任何的杂质。
福至心灵一般，潘离修捡起那块棱角分明几近黑sè的深红结晶体，质感坚硬，触手冰凉，潘离修用刀轻轻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就那么默默的看了一阵，眼中的神sè是兴奋而又带着点点惧意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然后、一口吞了下去！他也没有去牙齿去嚼，就那么直接的囫囵吞下，倒是与之前有几分不一样。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小小的结晶体滑入他的胃里，本来是冰凉的，滑过的地方却满是灼热如火烧一般的，他狼狈的张张嘴，捏住自己的喉咙，干涩至极的咳嗽了几声。
当那个深红结晶体彻底落实到胃里之后，之前那种热量也消失不见了，潘离修怀疑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看情形，他原本很兴奋的以为，那个东西是吸血鬼长老的力量结晶，就像是某些奇幻小说里所描述的那样，只要吃下去，就可以、也许就可以得到对方的力量传承。
所以，连血肉都可以吃下去的潘离修，还会怕这个吗？还会有所犹豫吗？至于其中的风险，他现在就站在风口浪尖，没有退路，只有前进。
正在他失落、茫然、无措、绝望之感油然而生之时，轰然一声！肚子里仿佛有一团火焰猛然之间爆炸开来，瞬间达到极致的烈火席卷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他不禁大叫一声，浑身僵硬的倒在地上，皮肤如有无数的蚂蚁噬咬，同时将一丝丝的毒素注入他的体内，烈火如有实质一般的烧灼着他的全身，胃里更是要仿佛融化一般的，他完全迷失了，狂乱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抓挠着自己的皮肤，一道道血痕瞬间密布，深深的掐进肉里，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癫狂的在地上蠕动挣扎，却没有失控的大吼大叫。
脑袋仿佛要炸开了，嗡！嗡！嗡！嗡！
他把头一下一下的砸着地面，以此来缓解苦楚，用痛苦去面对痛苦。
汗水从毛孔中涌出一般的，连带着丝丝缕缕的黑红，还有一股浓浓的怪味，一层薄薄的油脂均匀的浮现在他的身体表面，他不知道，他依然全都不知道，皮肤像是被烈ri暴晒了许久，颜sè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身体骨骼发出啪啪咯咯的脆脆爆响，表面的血肉一阵波浪般的翻涌滚动，潘离修终于无法忍受的发出一声大吼，压抑至极，细细的不知名物体从身上的毛孔中喷出，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雾气，诡异非常。
忍受着非人般的痛苦，潘离修很想要就此昏过去，但痛苦却总是在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又松开了那么一线，让他骤然一阵战栗的清醒，周而复始，让他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什么了，只有麻木的忍耐。
恍若没有尽头。
缓缓的、慢慢的、循序渐进的，仿佛cháo汐，在汹涌澎湃之后，终于还是渐渐的消退了，潘离修却似无所觉，依然痴痴的瘫倒在地上，如同没有骨头的肉，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皮肤还有微微的起伏，身体内还在不断的发出微小的震荡，彼此摩擦着，身体的温度也依然居高不下，滚烫如开水，但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没有了。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密布在通红的肌肤上，但此时却奇异的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一点一点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愈合，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潘离修惨淡的笑着，似乎连笑一笑，都费了很大的力气，却依然笑了，那是很畅快的笑，却也充满夹杂了许多别的情绪。
他是对了，还是错了？
至少就目前来看，他赌对了，他睁眼便看到了同样倒在一边，却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生命的瑟琳娜，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血，许多许多的血，她的血，还有他的血，混淆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来，已经流的够多的了，甜腥味在他的鼻子底下变得更浓了，同样也使得那味道变得浊臭不已，潘离修闭上嘴，屏住呼吸，手指却在血泊里拨划着，心情一时难以言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些蔓延开来的血迹，有些顺着细微的地面石缝间缓缓的渗透而入，落在某个依然在沉睡中的吸血鬼长老的棺椁内，如海绵吸收了水分，气息势不可挡的充盈起来。
潘离修可以异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种种变化，最为激烈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虽然依然需要时间来完成身体上的改造，但他已经不是完全被动的连动弹一下都不可以了。
他真的很想就这么待在地上，直到一切都真正的结束，但环境并不允许，他强打起jing神，他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只是他稍微一用力，便不禁痛呼出声，肌肤像是刚褪去一层旧皮，无论是看起来，还是感觉上，都娇嫩无比敏感无比的，这让他一时真的是无法适应，不过还是在一阵阵狼狈不已的吸气声中站了起来。
起身以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破衣烂衫的，他却也没有什么在意的，小心的碰触着自己的通红的皮肤，很痒，他现在浑身都很痒，但是他却已同样无比强烈的感觉到了，自己不一样了。
至于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他低头注视自己的双手，没有变化，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显著的变化，但是眼睛，原本有些近视的他，现在看事物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他擦了一下眼睛，虽然具体的自己看不出来，但原本就显得修长的体形，又长了一截，看向他的裤腿就可以很明显的发现。
首先，五官有了明显的增强，嗅觉、味觉、触觉、听觉、视觉，被无形中放大了数倍不止，虽然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如果他仔细去听，却可以隐约听到外面jing卫来回走动的声音，还有窃窃私语声，从其中得到的信息让他稍微放下心来，至少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察觉到里面的变化，其他几样感官，也让他欣慰无比，惊奇无比。
虽然无法适应，但在他面前，一扇全新的大门就那么打开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他也终于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至少就目前来看。
潘离修眯起眼睛，轻轻的拭去沾在唇角的污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