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文完结(上)
几个人对边境的地形很熟,很快就带着兰秋翻山越岭,来到了山林的另一边。
隔了一座大山,两边却没有太大分别,气候植被居民建筑都别无二致,甚至还有讲着西南口音普通话的国人面孔,险些让人以为还没出境。
兰秋对此不感兴趣,她沉默着上了辆军绿色的越野吉普车,被另外几辆车小心围着,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约莫有四个钟头,才终于在群山之中的一个约有七八层楼高的城堡状的水泥房前停了下来。
兰秋投过车窗向外看,水泥房的外观十足简陋,没抹石灰没贴瓷砖,暗灰色的水泥狰狞着裹上钢筋,像是剥了皮的肌肉组织。
外墙上开了大大小小的洞,有的有半人高,有的只能探出一只手臂,还有的伸出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钢管。钢管凌乱地穿墙而出,不知道谁在上面晾上了花色短裤。风一吹,花色短裤鼓鼓囊囊地涨了起来,飘得高高的,似是浮在了海面上。
车内一片寂静,寸头男人和他的手下们你推我我推你,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怎么?”兰秋看过去,“家里来客了,没人出来接待?”
来客……几滴大汗从几人头上落下,心道如果真是“来客”,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按老大的吩咐把她丢进猪猡房,让她在教官们的高压调|教之下,一步步成为她最不屑的诈骗犯,再由老大出面从精神层面摧毁她。最后,顺便将她哭嚎着磕头道歉的视频发到暗网上,让所有想公开和他们作对搞什么反诈骗的人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们现在倒是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们这是请阎王爷上门冲业绩——急着送死啊!
问题谁能想到这女人这么玄乎呢,这事儿也没做过预案啊!
壮汉们互相使起了眼色。
——现在该怎么办?摇人出来围殴吗?
——傻逼,那第一个上路的肯定是我们!
——要不然喊老大出来当面聊聊?我觉得他们之间门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天啊不是吧!良哥你果然是想干掉老大上位吗?!
——滚你妈的!!
几人面面相觑,眼睛都快转抽筋了,最终还是寸头男人硬着头皮代表发言:“呃,兰小姐,是这样,我们老大今天去总部述职了,可能没这么快回——”
寸头男人的话被一串记录咕噜的本地话打断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泥房里走了出来,敲开了他们的车窗。
他身材干瘦,但目光极其有神,行动间门看起来十分利索。他敲开车窗又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后,根本不听车上人说话,直接指着兰秋就要他们把她押下车。
良哥等人面露难色,倒是兰秋沉默不语,主动推开了车门。
兰秋个子高,站起来比那人高了半个头,那小个子眯着眼睛打量她许久,最终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指了指着兰秋,对良哥等人又是一通叽里呱啦,便转身带头往前走。
良哥看看前面又看看旁边,木然道:“这是我们的,呃,人事经理凯爷。他说,他说欢迎您的到来,想请您先参观一下我们的办公环境。”
兰秋挑眉,转头看向其他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木然的脸。
她转了一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玩偶小人,说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个是谁给你们的?是谁跟让你们说我的朋友也在这里的?”
良哥敏锐地察觉到兰秋话中的意思,他愣了一下,说:“是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他叫,向强生。”
“向强生……”她轻声说。
“嗯……”良哥用余光觑着她,试图揣测她的心思。但她自从上车以来,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实在让他无从揣测。良哥咬了咬牙,说:“兰秋小姐,我们老大,今天应该在家,就在这个基地里面。”
兰秋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后挥了挥手,对他们说:“这样吗?那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快步跟上凯爷的脚步,走进了那个暗灰色的水泥房。
水泥房内别有洞天,一楼足有六七米高,惨白的照明灯在天花板上高高嵌了一圈,让整个城堡内部有种森冷的亮堂。门内正中是一个宽阔的高台,一群披着迷彩外套的男人各支了几个摊子席地而坐,正在抽烟打牌。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叫骂声、喝彩声、下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却仍驱不散这室内如附骨之疽般的森冷。白色的烟雾在高台上涌动着,偶有一丝溯光源而上,却又触上了厚重的墙壁而无功返还。
高台下是几条幽深曲折的长廊,不知道都通往何处。
兰秋跟着凯爷选了一条路走,一路上遇见了好几队身着迷彩荷枪实弹的人。他们看到跟在凯爷身后的兰秋,俱都露出会心一笑,并不多过问。良哥几人没有跟来,凯爷也不过问,他似是对自身的处境十分自信,只管埋头前进。
越往里走,走廊上的灯光越刺眼,而听在兰秋耳朵里的惨叫声,也就越刺耳。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扇普通的铁门前,凯爷拉开了门上的一个小窗,示意兰秋走过去看。
门内的世界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剧本里的惨相在兰秋眼前具象化显示,比文字更加触目惊心。
人命,说是如草芥,在这样的场面下都显得轻薄了,或许要用猪猡来形容,才算恰当。
不大的房间门里,几个身穿迷彩短袖的壮汉,就掌控了房间门内十几个人的性命。他们有的拿了工具,棍棒刀斧或者电棍鞭子,像处理一块死肉一样,对着或是趴着或是跪着或是躺在地上的血人施以酷刑;有的虽只是赤手空拳,但他们把人命当作沙袋,肆意拖行、摔打、发泄的样子,甚至比其他人更加狰狞可怖!
鲜血在地面上缓缓流淌,聚成了一滩滩小水潭,不知道被哪个人随意一脚踏过,又飞溅到了墙壁上,为暗紫色的包浆添了一层新料。
这样的房间门显然不止一个,惨叫声穿透薄薄的铁门,在长长的走廊里不停回荡,交织成一曲骇人的回奏。
兰秋眯了眯眼,与小窗内的一个刽子手对上了视线。随后,她沉默着转过头,看向凯爷。
凯爷那双老鼠一样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兰秋,见她如此冷漠,他还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见没有吓到兰秋,他便转身继续向前。
没走几步便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那是一堵厚厚的石门,上面落了几圈拇指粗的精钢制锁链,用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了。看这分量,这里关着的人别说破门而出,一般成年男人拿着钥匙都未必能独立扛动这条锁链。
而这个矮小黑瘦的小老头,开锁、拆链、推门,一气呵成,几个壮汉才能做到的动作在他手中竟无比轻松……
这么一想,刚刚那扇铁门内的几个人的力气似乎也非比寻常。
兰秋的目光落在了凯爷的身后,没等他动作,便径自踏入了石门之内。
石门缓缓合上,那些令人牙酸的击打声和惨叫声也被完美隔绝到了身后。一门之隔,这边看起来却阳间门很多。有贴好瓷砖的地板和细细整平的石灰白墙面,还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LED灯管。
这里的一个个房间门宽敞又明亮,看着和写字楼里的办公室别无二致。穿着职业套装的男男女女拿着一沓沓纸质材料四处穿梭,繁忙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从那些电话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听出,这是一个诈骗团伙的窝点。
“怎么敢的?”兰秋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无表情地想。诈骗团伙的话,她有点明白他们为什么找她了,但她依然想不通的是,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把系统从她身边带走的。毕竟,系统和她的联系一断开,她立刻就在周边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消失得如此干净才是……
“呦!贵客来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兰秋的思考,她抬头一看,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小矮子,也是她的老仇人,杨诚和。
杨诚和的脸上微笑的每一个弧度都写着小人得志,兰秋暗中探了一下,她之前在他身上下的那缕剑气果然没有了。
普通的一个诈骗团伙不会有胆子帮他越狱,也不会胆敢在公安部的眼皮子底下试图掳走她,更不能消弭她的剑气。那么,是谁筹划了这一切便一目了然了。
陈剑文。
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是口蜜腹剑寡廉鲜耻肮脏龌龊倒行逆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苍天果真无眼,还让他重新得了一条狗命,早早跑到新世纪来享福来了。
可惜他不懂珍惜,依然要到她面前来找死。想来他是上辈子一剑穿心死得不够痛快,想要一个碾落成泥的下场。
他最好没对系统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杨诚和那张嘴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兰秋只听见他说他是这个团伙杀猪盘的导师,凯爷是集□□下来的神秘高手,他们会一起把她培养成业绩最好的诈骗犯云云。
兰秋眸光一闪,陈剑文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他知道她的实力,也知道她对系统的在意。他总是擅长玩弄人心,设下这样的局,下一步便要她对这个诈骗团伙乱打乱杀,然后呢?他还想做什么?
兰秋伸手掐过杨诚和的脖子,讨人厌的聒噪声终于停止了。
杨诚和像只披了西装的猴在她手中做着无畏的挣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人为此惊慌失措,有人麻木依然在打着电话,有人合上教材含笑围观,有人拎着铁棍匆匆赶来。
兰秋丢开已经没气的杨诚和,转身正面看向凯爷。一个有着诡异花纹的木制小童在凯爷身前隐约浮现,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一把朴实无华的重剑突地出现在她手中,随手一挥,一排的墙面便如纸糊的一般纷纷破裂。
尖叫声依次响起,房间门内的人终于慌张了起来,在壮汉们竭力的怒吼下依然四处逃窜。
兰秋一剑拍在了凯爷木色小童的身上,小童当场散架,凯爷也吐出了一口腥臭的黑血。
有子弹呼啸着瞄准她的要害而来,兰秋甚至都没有回头,重剑飞至她身后,子弹打来便如牛入泥潭,消失不见。随后,数道肉眼捕捉不及的剑光四下飞去,从各个刁钻的角落穿过,精准划过打手们的喉咙。
无所谓陈剑文要干什么,她想,剑修的剑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