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能做些什么
上阵地的第15天,日本人的进攻达到了最高峰。似乎大有今天势必一举拿下我阵地的气势。上午的六次冲锋,一次比一次接近,最后一次已经够到了战壕边儿,才被我们打了回去。此后一个中午他们都没有再进攻,时间拖得越长,阵地上的情绪越紧张,老兵们都知道,日本人这是在攒力气,下一次进攻的结局就是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绝没有第三种可能。我比最初强了一些,赶上炮击,不再屎尿横流,也能战战兢兢地给狗熊打下手,动作慢了点,让狗熊一个劲的往我脑袋上揣。刘长喜不把我当回事儿情有可原。但是这些个兵如此的对我,让我还是恼火万分,却又无可奈何。我很羡慕他们蹲在战壕里躲炮弹时都能抓紧时间吃饭,抽烟甚至跑到阵地反斜面去拉屎。而那时的我,像只鸵鸟一样,只能抱着脑袋扎进土里。
下午四点刚过,日本人的总攻开始了,三十分钟的炮火准备,足以证明他们今天拿下阵地的决心。刘长喜沿着阵地猫腰快跑巡视情况,边跑边喊:“准备啦,哥几个儿!这是小鬼子最后一次进攻了,都是他娘的站着撒尿的,身后是百万上海父老,别让他们戳咱爷们的脊梁骨。听我命令。。。”
日本人疯了一样往山上冲,倒下一排,又补上一排。我团开足火力弹压,依然不见效果,前锋离前沿阵地越来越近了。进得已经不用望远镜看了,我的心憋闷的厉害,浑身抖个不停,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也许今天就是我为国捐躯的日子,我将于阵地共存亡。我会被日本人用刺刀挑死,一枪打死,炮弹炸死。明年的今日又是谁会为我祭奠扫墓。我想过投降,战俘都受日内瓦公约保护,可是转念一想,日本兵可不会遵守什么狗屁公约。只有自杀了这一条路了。这时我又想起了天使那美丽的脸庞和甜美的笑容。一想到可能再也看不到了,我又开始沮丧。真希望再见她一次,也就能含笑九泉了。父母的脸突然挡住了视线,儿不孝,不能在膝前尽孝了,自古道:忠孝不能两全。儿从投笔从戎那天起就想到了会有今日,但是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结局却如此的残酷和令人恐惧。
日本人还差几步就能摸到我们的鼻子尖儿了,刘长喜大吼:“大刀!!!”
所有人都停止了射击,士兵们抽出大刀,阵地一片雪亮划过。
狗熊冲我说:“要是人都没了,你就那这马克沁突突***,完了事,就不用教你了啊。”
刘长喜“哇呀呀”第一个冲了上去,士兵们大吼一声也冲了上去,全连阵地就我一个人还趴在原地未动,我没有大刀,正确的说,我可能没有这个勇气。
几分钟前还是枪炮齐鸣的现代战争,而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中世纪冷兵器时代的搏杀。喊杀声,刀枪碰撞的声音,躯体被刺破的声音,血肉横飞,人头乱滚。
我看到刘长喜一路大杀大砍,无人能敌。不光是他,所有的人此时都已经不在是人了,而都是杀戮的机器,容不得你任何的礼义廉耻,孔孟之道,伦理道德。在这里唯一的真理就是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后方称之为的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它的字面的是含义迷惑了很多天真的人们前赴后继。但是他们没有告诉这些天真烂漫的人们战争是何等的残酷。
此时,我以确定我今天必死无疑,之前的各种死法都有些龌龊,会被有人看扁。我准备死得光荣壮烈,让后人对我缅怀敬仰。
我摸到了插在绑腿里的刺刀,装在了枪上。站起了身,腿有点儿软,走起来有点打晃,没几步便气喘吁吁,我伏在沙包后,看着这血腥的景象,颤抖的更厉害了。
阿毛被一个日本兵逼得节节败退,朝我这个方向退过来,他手臂已经负伤,大刀抡的越来越慢,很快就要招架不住。那个日本兵更是一刀狠似一刀的扎向阿毛。突然阿毛跌倒了,大刀脱手,日本人抓住机会,狠刺下去。
在与此同时,我本能地开了一枪,正中日本兵眉心,阿毛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感激之情,随后又冲进了人堆。
打死这个日本兵,我平静了一些。就一瞬间,我已经置身厮杀之中了,我逃不掉了,大家全都捉对厮杀,唯独我孤零零一个人,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看准了再扎,等瞄好了,他又动了地方,自己人闯到了你的刀尖前。一个日本兵把老扁豆按在了地上,想用枪身压在他的脖子上,掐死老扁豆,那个日本兵的后背进入了我的射程。老扁豆死命的挣扎,突然看到我出现在一旁,眼睛一亮,大吼:“杀了他!!!!”
我猛地大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一枪刺了下去。
刺刀挑破衣服、皮肤、肌肉、扎进某个器官,甚至无意中碰到了骨骼,这一切的感觉从刺刀传到枪身,又从枪身传到我的双手,再传进我的身体里。这让我的肾上腺素分泌开始旺盛地分泌,大脑皮层兴奋莫名。一瞬间我忘却了一切感觉,除了从那具日本兵躯体里传到出来的快感。
不知什么东西重重撞在我身上,我回头一看,一具无头的日本人正倒了下去,身边站在已经浑身血红的刘长喜。
“看着点儿后边!”他喊了一句。就又杀到别处去了。
老扁豆站了起来,说:“跟着我。”
我们两个组成了杀人小组,他在前边开路搏斗,我在后边偷袭补刀。实在不行就拉枪栓给一枪。我似乎融入了战斗,虽说很是猥琐,不是特别的光明正大。但就算殉国,可能也没人说我贪生怕死了。
最后一个赖在我们阵地不走的日本鬼子被狗熊一刀砍成了两半,那一刻太阳最后一抹余晖从天边的云际后漏出,洒在阵地上,血红血红得直晃人眼。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日本人的,自己人的,混在一起。活着的人在这个时候,似乎都没了活气,泥胎塑像般地或站或坐,两眼呆滞,表情僵硬。一阵晚风吹过,空气中混杂着火药和血肉的怪味。呛得人直流眼泪。
我记不清弄死了几个日本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死在我手里的没有一个是我光明正大砍死的,都是老扁豆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上去补刀送他们上路。
我一屁股瘫坐在一个麻包上,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看着满眼的碎尸体。我的胃里一个劲儿的返酸水。我尽力深呼吸来克制自己的过渡的生理反应,但最终还是吐了个稀里哗啦。
刘长喜在一个日本死鬼的身上找出了一支钢笔,仔细看了看,满意地踹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边麻杆正在满地里寻找没断气的日本人,发现几个捅死几个。张秀也在寻找,他找的是还没有断气的自己人。
刘长喜冲老四喊:“老四,捡货啦。”
老四领着几个弟兄撅着屁股,在日本人的尸体上摸索着,嘴里还骂着:“打了半天,***一个佐官都没有,小日本忒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刘长喜回道:“这就让小鬼子知道知道,不拿咱们当回事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