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为什么打日本

第二章 我们为什么打日本

正午的阳光毒辣辣地洒在校场上,一丝风都没有。边上的几棵杨树看上去都是无精打采半死不活的。几只麻雀飞过头顶,几声啼叫算是给这个地方添了些生气。我们都挤那几棵杨树下休息,我身边打饱嗝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一会儿,呼噜声又是此起彼伏。练了一上午的刺刀格斗,大家都累了,在营长濮大飞吹哨子之前,抓紧时间打个盹。刘长喜用小手指头剔着牙,不时把牙花子嘬得“滋滋”乱响,我皱褶眉头看着他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心中一阵阵泛着恶心。

一个新兵问刘长喜:“连长,我们为什么要去打日本人?”

正聚精会神地在锅里找碎肉的刘长喜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满嘴的白面馍咽下后说:“为什么打日本人?

他眨巴着那双小眼睛想了半天说:“这么说吧,你们家有房有地还有大牲口,每天下地干活,秋后收了庄稼,交完租子,全家人还能混上每天两顿菜糊糊粥喝。这日子不是过的挺好吗?可是有一天日本人来了,他们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糟蹋,抢了你们家的地,扒了你们家的房,杀了你们家的牲口,就是不让你们好生的过日子,连菜糊糊粥都不让你们喝,你们说该不该打他们。”

那个新兵接着问:“那日本人为什么不好好种他们的地,跑到咱们这儿来抢我们的,杀我们的人?”

刘长喜说:“因为日本人看上咱们家的地了。”

新兵接着问:“我听说咱们不是已经把东北给他们种地了吗,那么多的地还不够他们种的?还要抢我们的地?”

刘长喜从口袋里摸出半盒皱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捋直了点上,狠狠地嘬了几口说:“谁会嫌自家的地多啊!你会吗?”

新兵笑着摇摇头。

刘长喜瞪着眼睛说:“当然是越多越好,不光抢咱们中国的地,听上边说他们其他国家也都抢。”

新兵摇摇头说:“比土匪还狠,俺们家那边的土匪只要交了钱和粮食就没事了。可这日本人太坏了,不光抢地还杀人。太坏了!太坏了!”

刘长喜说:“所以才要让你们吃饱了、穿暖了好去打日本人啊!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不打仗干什么,成天在家跟婆姨们生娃?眼看着你们家的地被日本人抢了,看着你们的女人让日本人糟蹋了,甚至祖坟都让日本人刨了吗?”

新兵说:“那当然不行,俺们家的地谁也不给。俺家的女人是俺的,不给日本人糟蹋。”

“那就打他们***。”刘长喜掐着烟屁股还再狠狠地嘬着,到了还是被燃烧的烟屁股烫到了手指头,他猛地扔了烟头,不住地甩手。

新兵接着问:“那我们在这打就好了,那为啥还要去上海打。”

刘长喜说:“因为日本人要打上海啊。所以我们得去。”

新兵说:“上海干我们啥事,我们是陕西人,我们把我们陕西护好了不就完了,为啥还大老远地去上海打,上海那地方能有扯面吃吗?”

刘长喜摇摇头说:“上海那来的扯面啊,南方人不吃面,都吃米饭。”

新兵两手一摊说:“我就说嘛,上海去不得,为啥还要去?我活了这么多年连西安都没去过,这次还要去上海。日本人打上海就打好了,让上海人去跟他们拼,等日本人到了陕西我们再打不好嘛。”

刘长喜被这个新兵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了,他干等着眼睛看着这个一脑门问题的新兵,最终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去上海作战的意义,于是他把皮球踢给了我。

“少爷!少爷!”刘长喜伸着脖子在人堆里找我。

我就坐在不远的树下,一边拿着刺刀在地上挖蚂蚁窝一边听着刘长喜和新兵的对话。

刘长喜看到了我,冲我说:“少爷,你学问高,你给这货说说,我不行了。”

我矜持地一笑说:“您说的挺好的,就是这个理儿,再深也没什么了。反正就是把日本人打跑了就对了,在哪都是抗日嘛,您说是不是。”

刘长喜一看我没接招儿,便转过头有点气急败坏地冲那个新兵喊:“就是,在那都是抗日,什么陕西的上海的,都是中国的。叫你***去哪就去哪,怎么废话这么多,找挨军棍呢吧!!”

说着在那新兵的脑壳上就是几下狠狠地爆栗。

大家伙都笑了,那是有点看这个新兵挨打幸灾乐祸地嘲笑。

我在其中也笑了,但是,是不住的冷笑。

看着地上那些苟延残喘的蚂蚁们,我毫不留情地用刺刀将他们无情的碾碎,以发泄我心中的不满。

刚才那个因为问了太多问题而挨打的新兵叫肖天青,外号小不点儿,后来他当了我勤务兵,多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在孟良崮被解放军的炮火炸死。

小不点儿拱着身子跑到我的身边坐下,咧着嘴冲我“呵呵”地傻笑。

我往边上挪了一下身子,问:“你要干什么?”

小不点儿拍了我一下说:“排座,听说你是大学生,学问大,能替我给俺娘写封信吗?”

排座这个称呼是这些个士兵给我起的外号,刘长喜对我的侮辱无意间促成了他们对我的轻视,就连新兵也是这样。没人拿我这个上尉当回事,尽管我每天晚上都像个坐月子的女人一样关起门来把自己洗干净,在他们面前时刻保持整齐干净的军容风貌,却依然得不到他们对我应有的尊重。

我讨厌和这些泥腿子兵待在一起,他们不讲卫生,晚上睡觉之前我洗脸、不洗脚,不刷牙;吃饭也没规矩,猪拱槽一样吃得满嘴满脸的油花。每天训练完之后,这些人浑身散发着臭汗味挤在一边抽烟一边扯蛋。刘长喜是个军阀式的连长,训练时是个吃人的阎王,但是平日里那个老兵都敢跟他耍赖不讲理,他也带着他们关起门来喝酒赌钱。有时一闹就是半夜,我睡觉很轻,轻微的动静都能把我惊醒,接下来我就会整夜失眠。这些已让我忍受不堪。我觉得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要求到前线。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想走已经走不了了。因为没过几天,我们就被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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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王牌军覆灭记: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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