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世续建阿旁宫 赵高再献恶毒计
曲江苑,位于曲水畔,乃人工掘地为池,取曲水回环之意,此处风景优美,山水相依,加之春色无边,因此为休养身心之地,始皇帝每年都会来此常住数月。
胡亥至曲江别苑,顿时心旷神怡,召嫔妃歌姬饮宴作乐,不思归京理政,如此数日之后,忽心有感慨,召赵高曰:
“上林如此开阔,盛景无双,实乃福地也,比之咸阳皇宫舒适百倍,昔日先帝于渭南欲制朝宫,但今只完前殿阿房,朕欲续建,以报先帝之德,爱卿以为如何?”
赵高曰:“合当如此,此亦能显陛下恭孝,世人更敬陛下也。”
二世大喜,抚赵高肩背曰:“果真只有爱卿懂朕也。”
随即召李斯等文武百官,于曲江苑下令,从全国招募工匠民夫,另徙刑徒三十万扩修阿房。
治粟内史齐宕奏曰:“陛下,前徙刑徒二十万修先帝陵寝,还需数年完工,每年消耗粮食数百万石,今又徙三十万制阿房,恐京师粮食短缺,还请三思!”
右相冯去疾出列奏曰:“臣附议,阿房规模浩大,非一日之功,恐逾旬年,臣以为并非急用,可等先帝陵寝完工再修不迟。”
诸多大臣躬身附议:“请陛下三思。”
胡亥修阿房,本为自己享乐之用,又显恭孝之心,然见如此多官员反对,遂心中不乐,拂袖曰:
“关中,膏腴之地也,又称天府之国,昔日先帝灭六国,耗费粮食无计其数,未见你等言缺粮,今日朕只为完成先帝遗愿,你等便推三阻四,何意也?”
百官皆不敢言。
胡亥又曰:“京师粮仓积粟如山,另关中尚有陈留、熬、霸、栎阳四仓,积粟各不下百万石,即便有所短缺,中原诸郡皆盛产粮食,运之关中可解,尔等欺朕不通国政耶?”
太仓令赵定不得不出列奏曰:“陛下所言有理,然及战时,必先储备粮草经年,且沿途布置妥当方才出兵,然今数十万刑徒工匠聚于京师,累逾数年,粮食每日不可或缺,不然恐引发骚乱,若要转运数百万石粮食至关中,须无数车马舟船,亦耗费大量民力,一年两年或能坚持,时日太久,民必大乱也!”
胡亥虽然不学无术,并无治国本领,但若如此明白之话也听不懂,则便是智障了,不过眼下他骑虎难下,如若就此作罢,恐引人议之不孝,因此怒曰:“如此小事亦推三阻四,朕要你等何用,来人,罢太仓令赵定官爵,逐出京师。”
御史随即应诺,引军吏将太仓令赵定拖出大殿。
一时间,百官噤若寒蝉,曲江苑落针可闻。
然罢去太仓令,亦无法解决粮食短缺,胡亥亦知,若粮食不够,他纵有万般孝心,这阿旁宫也无法修建,于是凝神沉思许久曰:
“关中粮田无数,然民只缴税五成,如若再征五成,必解此危,传朕令,京师百里之民,从今日始不得食粟,凡地有所产,皆征之!”
内史腾急出列奏曰:“陛下不可,关中乃我大秦根基,京师更是重心所在,如若粮食悉数征收,民何以活命?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图它策。”
胡亥曰:“内史令可有良策?”
内史腾一时语结,虽然二世之法不善,然他亦束手无策。
赵高此时在旁曰:“关中,膏腴之地也,所产非只有粟稻,秋粮尚有菽,地间尚有野菜,况且陛下也并非永世征收,不过是为尽孝心迫不得已罢了,或三年五年之后便复归如旧,一旦阿房宫建成,陛下可下令减征税粮补偿,有何不可?”
顿时有十余赵高党羽附和,齐曰:“陛下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策大善,臣等以为,京师百姓不仅无怨,反而感念陛下仁孝之情,必踊跃竟从献粮也。”
胡亥大悦,环视众臣曰:“卿等皆如此认为?”
赵高谄媚拱手,笑曰:“实乃善策!”
胡亥起身畅笑,抚掌曰:“朕亦如此以为,传朕令,速行之!”
李斯与冯去疾等相视无言,终不得不心中叹息拱手应诺。
待众臣退,胡亥得意语众宦官嫔妃曰:“朕非只喜吃喝玩乐,实有治国本领,只需一策便能安天下,看日后谁敢再背后言朕荒废朝政。”
众宦官嫔妃齐贺,复置酒歌舞,饮宴照旧。
是日,令出,京师百姓皆怨声载道,税吏驱禁军于京师百里乡邑广搜粮食,凡有藏匿不出者皆下狱治罪,一时间监牢人满为患,京师四野乱作一团。
胡亥犹自不觉,于曲江苑日日饮酒作乐,纵情淫乱不问百姓死活。
而朝廷令至四方郡县,大量刑徒工匠成群结队汇聚而来,渭南地界数百里人声鼎沸,掘地取土,筑窑烧砖,另数万人于武功陈留之野伐木,顺渭水放至京师,一时间渭河两岸积木如山,烟火弥漫。
胡亥整日车马载嫔妃宫女游于上林苑,睹如此盛况,自以为德被苍生,于是更加得意,为加快皇陵与阿房宫修建,接连传令加紧搜刮粮食并督促工期,于是大量监吏军卒来往驰骋渭南,呵斥鞭挞刑徒工匠,一时间惨叫呼号声响彻渭南,短短不过十数日,便已有数百人伤残或致死,皆被送至始皇帝陵寝四周弃于殉葬坑中。
至于朝政,胡亥亦不闻不问,悉数交于李斯与赵高等人,几欲忘记朝政是何物。
忽忽又近月而过,春色日浓,胡亥又开始厌倦,这日忽心有不爽,召赵高曰:“如今春暖花开,东南必更繁华,朕欲效仿先帝巡游天下,爱卿以为如何?”
赵高答曰:“天子巡游,实乃古礼,先帝也不过效仿周天子罢了,今陛下威加四海,德被九州,若只幸关中,外郡之民岂无怨乎,行之可也。”
胡亥大喜,笑曰:“还是爱卿懂朕,朕若出巡,当如何?”
赵高曰:“天子巡游,自有旧例,先帝曾五巡天下,百官皆熟规制,陛下只需召百官行令即可,臣等自然安排妥当。”
胡亥瞬间心动,欲召百官商议,赵高忽曰:“陛下且慢!”
胡亥愕然,曰:“爱卿何故拦朕?”
赵高挥手屏退左右宦官仆从,这才正色曰:“臣并非阻拦陛下巡游,而是眼下京师隐患重重,一旦陛下离京,恐不得归也?”
胡亥脸色大变,怒曰:“郎中令何意耶?”
赵高拱手,曰:“陛下息怒,臣非危言耸听,陛下当知储君之位如何得来,眼下虽已登大宝,然民间猜疑甚众,勋贵官员与诸公子并不服帖,如若陛下贸然离京巡游,一旦有人质疑陛下得位不正,京师定然生乱,诸公子各有势力,姻亲非富即贵,与朝中官员勋贵盘根错节,若是有人蛊惑谋逆,京师危矣!”
胡亥一听瞬间脸色苍白。
他虽然花天酒地纵情生色,看似天子威势日显,然京师风言风语并非就完全不知,而他也一直不敢和诸多兄弟姐妹来往,生怕因怯露出马脚。
何况自从矫诏杀长兄扶苏之后,他亦知诸多公子对其心有怨愤,如若不是有李斯这位权相鼎力辅佐,光凭赵高这个不通国政的宦官,恐怕早就有人造反。
自古帝王之家储君之争就异常残酷惨烈,更何况如今大秦皇帝为天下共主,权势地位早已超脱诸侯,比之周天子更显赫百倍,无人可以抵抗这个位置的诱惑。
想到此处,胡亥顿时浑身发寒,一把抓住赵高的胳膊急曰:“如之奈何,难道朕此生不得离京乎?”
赵高微微摇头,轻言安抚曰:“臣既说起,定然已有良策,只要陛下照准,则不仅京师从此无忧,大秦也再无人可威胁陛下。”
胡亥大喜,深深一躬礼曰:“还请老师教我。”
赵高颔首笑曰:“陛下可曾记得,两月前召臣入宫奏对时臣说过的话。”
胡亥仔细回想许久,茫然曰:“朕每日繁忙,两月前的事如何还记得。”
赵高脸皮微微抽搐,轻叹一声曰:“当日陛下询问臣如何才能做一个只需吃喝玩乐的自在帝王,臣劝陛下要重用典刑,清除先帝故臣,培植亲信,陛下此前做的都很好,自从杀了蒙氏兄弟,百官勋贵及诸公子对陛下越发敬畏,京师也很快安定,但如此还不够,陛下要想长保皇帝位,除非无一人可与陛下相争。”
胡亥一愣,曰:“朕如何才能做到?”
赵高肃然曰:“自然是杀光诸公子,只要先帝诸子皆死,则再无人可威胁陛下!”
胡亥猛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睁看着赵高,满脸尽是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