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幕 悲惨的回忆(求推荐)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
一旁是广袤无边的森林,另一旁是一览无余的平原。两者的交接之处,几十座不大的木屋还算有序的凑在一起,被精心照料着的农田环绕着这小小的聚落,土壤并不肥沃,但作物还是尽力显露出了蓬勃的生机,展示着对收获的自信。
不到两百人的村民彼此熟识,像家人一样互帮互助,彼此扶持。在这座更加偏向贫穷的村子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建立在“生存”这一基本目的之上的协作和努力而变得亲近。为了基本的温饱,每个人都将时间投入到了辛勤的劳作中,但同时也为自己那不怎么多的收获而感到可贵的知足。在“努力就不会饿肚子”的信念支撑之下,虽然不时会有一些天灾人祸一类的事情发生,但人们依旧在一种朴素平实的类似于“幸福”的氛围里,一点点度过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村子,在莱文克帝国随处可见。
所以,没人会在意这个村子是何时,又是怎样被毁灭的。
点亮夜空的熊熊烈焰吞噬了曾经遮风挡雨的木屋,粘稠的血腥味四处弥漫,绝望的惨叫声和宣泄兽欲的狂笑混杂着,渗透进每一寸空气里,正等待着丰收的农作物也像他们的主人一样消失于烈火,亦或是断裂后被鲜血和泥土掩埋。曾经祥和宁静的小村此刻永远地成为了回忆——一段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回忆。
这唯一有幸——也可能是不幸——活下来的,名为莱文·凡尼夫的8岁男孩,此刻正蜷缩在自己家那小小的地窖里,倚靠着冰凉的石壁不断颤抖。
父亲在怪物进村时勇敢地拿着猎刀冲了出去,早已变成了地面上一摊无法分辨的肉泥;姐姐为了引开怪物独自跑出家门,此刻恐怕遭遇了生不如死的命运——曾经支撑起莱文整个世界的两个支柱,却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崩塌了。
莱文使劲捂住耳朵,但那邪恶的笑声仍旧刺痛着他的耳朵,眼泪无助的滴落,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洼。上方木质地板的每一次震动都让他胆战心惊,他祈求怪物们能够早点离去,却又害怕去到外面的那一片地狱景象之中。他想大声呼喊父亲和姐姐的名字,但只有啜泣被推出了嗓子。曾经和姐姐一起玩捉迷藏时无比青睐的这狭小的地窖,此刻变得无比阴暗而压抑,只有从地板缝隙里透出的火光让这小小的空间里不时的闪烁起昏黄的光芒来。
“谁来救救我……”精神被紧绷成一条随时会断开的细线后,这已经成了莱文脑海里唯一成型的词句。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祈求一般,地窖的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打开了——
然后,线断了。
在火光中探进来的脑袋小得不正常,过大的耳朵和鼻子极不相衬的长在这绿色的不规则球体上,浑浊的眼睛像是被强行塞进了面部一样,长着参差不齐的肮脏牙齿的嘴半张着,粘稠的口水不住的下流——
这是一只哥布林。
对于自幼便对各种传说故事抱有强烈兴趣的莱文而言,哥布林绝不是什么陌生的生物。这种处于众多魔物之中最底层的物种,即使成年也只能拥有比肩人类十岁孩童的身体和智力。除了强大的繁殖能力和永无止境的邪恶欲望之外,哥布林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在各类英雄传说中都极少出现的弱小生物罢了。
这是各个种族对哥布林的固有观念。
而现在,莱文的村子成了这个观念的又一个牺牲品。
走进地窖的哥布林拿着一根粗木棒,未凝固的血浆还顺着其表面不停的滴落着,莱文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一滴属于自己的亲人。恐惧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疯狂的挣扎着后退,却被背上那冰冷的触感断绝了逃走的希望,惊慌失措的尖叫被堵在喉咙里,他只能无助的张着嘴,不断地重复那毫无意义的后退动作。就连双眼,也在恐惧的压迫下直勾勾地盯着慢慢走近他的死亡。
哥布林嗅到了莱文身上恐惧的气味,它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挥舞着木棒扑了上来,这一棍朝着莱文的膝盖挥去——它不会让这只猎物死得太过干脆,至少在它听够那来自绝望中的惨叫之前不会,它不想浪费这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独自享受的机会。
面对扑到身前的恶臭味,莱文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本能使他终于能够闭上圆睁的双眼,而在痛苦到来前最后一刻的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什么——
刀刃劈开肉体的声音在短短的一瞬里闪过了这间地窖。莱文感到虎口而非膝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痛觉,同时,一摊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他再度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手中攥紧的柴刀的刀柄,而生锈的刀刃,此刻正卡在哥布林的脑袋里,嫩豆腐一样的红色物体一点点挤出伤口,摔烂在地上。
莱文触电般地松开了手,慌忙地躲开哥布林倒下的身体——它还没死,看向莱文的眼里依旧充满了愤怒,流出(也可能是流进)血液的嘴一张一合,但速度却越来越慢。
“啊,啊……”从未见过的血腥景象让莱文发出了轻微而毫无意义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他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地窖。
这一完全不经思考的行为让莱文一头扎进了屋外的屠杀里。暴行还未结束,本已经微乎其微的哀嚎被裹进火焰和狂风里,又变得尖啸刺耳。
面对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血腥味,莱文被吓得定在原地,他想要赶紧逃跑,但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半寸。
终于,背上传来的一阵冲击让他的脸扎进了满是血污的地面,紧接着,便是刺骨的疼痛。因疼痛而惨叫的同时,莱文拼命转过头,看见几只哥布林正像它们刚刚被杀的同胞一样,手拿武器,邪笑着向自己走来。其中一只拿着弓的哥布林脸上,浮现着捕获猎物的猎人般骄傲的笑容。
“跑,要赶紧跑!”求生欲催促着莱文站起来,但不论他如何使劲,身体都只能像待宰的肥羊那样趴在地上,而一阵诡异的睡意,也极为配合的不断扯着他的眼皮,并用黑暗一点点的涂抹他的视线。
“爸爸,姐姐……”莱文感到一股热流滑过脸颊,姐姐曾经玩笑似地说他是个爱哭鬼,而现在,姐姐不在了;他,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流出泪水了。
但就像吟游诗人们经常说的那样,奇迹总会在最意想不到但又是最千钧一发的时候出现——
几乎是一瞬间,走向莱文的几只哥布林失去了脑袋,鲜血从脖子高高地喷出,形成小小的水柱——或者说血柱;下一刻,莱文感到有人抱起了自己,那触感很冰冷,但那力量却很温柔。与此同时,一阵淡绿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身体,所有的疼痛,都在这光芒里消散的无影无踪。但睡意却没有消散,只不过这一次,这阵睡意让他感到了宁静与平和。
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瞬,莱文看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抱着他,身着纯白色铠甲的战士;以及站在战士身边的一位身穿暗紫色长袍的魔法师。
虽然很模糊,但莱文下意识的肯定:这两个身影,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在两百年前,名为克威恩的魔神凭借可怕的力量,将整片兰尼尔特斯大陆笼罩在无止境的黑暗与不幸之中。人类、精灵、矮人、兽人……所有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生灵都陷入魔神和他可恨的魔物走狗的蹂躏里。
后来,也许是伟大的创世神们仍未放弃自己的造物,十位勇敢而强大的英雄出现了,他们身先士卒,率领着各个种族与魔神展开了惨烈而伟大的战争,在英雄们的带领下,光明随着起义军扩散到了大陆的各个角落,魔神残酷的统治,逐渐瓦解。
最终,十位英雄在魔神的宫殿里与他进行了最终的,同时也是最为壮烈的一场决战。以英雄们的生命为代价、以万千牺牲的生命为代价,魔神被击败,黑暗被驱逐,和平重回了兰尼尔特斯大陆。
被后世赞颂的十位英雄中,有一位挥舞巨剑、战斗时犹如风暴般摧毁敌人的战士——被后人冠以“雪暴”之名的艾尔奇亚·维克;还有一位有着“使月光为之羞愧”的美丽容貌、“无限接近曾经的魔法之神”的女性魔法师——有着“星辰歌姬”美誉的蒂薇安·尤迪尼克斯。
在莱文听过的无数传说里,这两位英雄的形象和他的救命恩人一模一样。
虽然过了200年,虽然拯救过世界的十位英雄从不缺敬仰者和模仿者,但救下自己的,可能就是真正的“雪暴”和“星辰歌姬”。
带着这样的奇怪直觉,莱文在附近城镇的神殿里醒来了。
神殿有着无偿救助落难者的职责,但究竟是谁将莱文带到了神殿,又是谁事先治好了他的伤势,神殿里的修女们却不知情,她们找到莱文时,他已经躺在神殿门口了,唯一的线索——莱文看着手中那纹刻着奇怪花纹的徽章,那是他的救命恩人留下的唯一物品。
这是什么呢?莱文从未听过有关这种花纹的传说,就连神殿里的人们也是毫无头绪,只能认为它属于某个只被少数人供奉的神明。
从那天起,莱文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创伤,也生出了一个目标——
至亲的惨死,刻骨铭心的恐惧在他心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今后的人生里,他也许会无数次的被噩梦所惊醒,在火光与鲜血的幻象中瑟瑟发抖;恩人那模糊但伟岸的身影,让他立下了追随其身后的志向,是的,他要成为一个拯救、保护他人的人,他要找到自己的恩人,骄傲地告诉他们自己对得起他们的恩情。
但是,若是此时的莱文拥有媲美十英雄中“深渊之眼”埃文隆·博英那般的五感的话,他就会看见自己的两位恩人正站在远处的钟楼顶上看着他,那位战士低沉却异常年轻的声音,正从面甲里透出——
“没想到只是个孩子,难道这是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