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阴亲

第一章 送阴亲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秀水镇被乌泱泱的黑夜所笼罩,只有刘瘸子手里拎着的灯笼散着昏黄的光,还有他那嘶哑的嗓子,在更筒与铜锣的伴奏下,将黑夜里的秀水镇衬托的格外的寂静,静得让人害怕。长街两旁黑乎乎延伸而去的屋子,就如同见不到尽头的墓道的墙壁,散发出森森的yin气,要将人都给活吞了下去。胆大是更夫的必备要求,不然这样寂静的黑夜足以吓得人两腿发软。刘瘸子显然就是一个胆大的人,他年近六十,其貌不扬,未婚无子,嗜酒如命,在秀水镇已是做了四十年的更夫。四十年在黑夜里的行走,也是将他的胆子铸就的足够的大。都说走得夜路多了,免不了会见鬼。刘瘸子不否认这一点,在一些好奇之人的唆使下,喝的醉醺醺的刘瘸子便会讲些这黑夜里所掩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恐怖。每次都是能吓得一圈兴致盎然的听众享受着恐惧中的愉悦,至于真假,谁人去计较?这一夜,刘瘸子心绪不宁,恐惧如cháo水一般朝着他涌来,将他裹在了yin冷森寒之中,即使是喝着烧刀子也不能将他的身体温暖一丝。刘瘸子将花白而枯燥的辫子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或许这样可以能够暖和一些。“吱呀—”就在经过石记棺材铺时,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那窗户打开的摩擦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清晰而刺耳。“你个小崽子大半夜还不睡,小心老妖把你抓到山里,老妖就(兔兔塔www.tututa.com)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崽子。”刘瘸子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原来是棺材铺石掌柜家的小子石林,今年十二岁,正是少年无忌无所畏惧的时候,不由的跳脚直骂。“哈哈,我才不怕了,它要来抓我,死了没棺材睡。”石林哈哈笑着,毫无惧意,“刘瘸子,小心夜里有女鬼把你捉去做新郎!”刘瘸子曾讲过女鬼夜里勾走夜路之人魂魄的故事,虽然有些吓人,不过倒是引起许多光棍的兴致。故事的女鬼那都是美艳的跟仙女一样,勾人魂魄之前总是会做些香艳之事。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个小崽子。”刘瘸子咧着嘴笑了起来,也不跟石林胡话,打更去了。“石老三,王老爷家真的是今天送yin亲?”就在石林的屋子里,还有着另两人,都是和他一般大的年纪,在昏黄的烛光下,光溜溜的大额头仍是被照得闪闪发光,垂到腰间的大辫子也是乌黑油亮,可不像刘瘸子那样花白枯燥。说话的是一个偏瘦的小子,是王家粮店的小公子,王仁栋,在他的身边是个小胖子,叫刘奎勇,他家和石家都是做的死人生意,卖的香烛冥纸。王仁栋和刘奎勇一样,满脸的期盼,今晚不回家还这么迟不睡,可不就是等得这个了。“那是当然,今晚一定送yin亲,你们就等看好戏吧!”石林仰着头,十分的自信,嘿嘿的笑着,“嘿嘿,到时候谁要是尿了裤子,明早请客去醉仙楼吃早点!”“好,一言为定!”王仁栋和刘奎勇与石林击掌为誓,可不敢赖皮。寂静的黑夜里遥遥的传来丝竹之声,是喜庆的乐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一点也听不出喜庆,倒是让人头皮发麻。“唉,二十三年了,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草菅人命啊。”刘瘸子唉声叹息,赶紧的又喝了口烧刀子。刘瘸子抬头看了看天,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和今天是何其相似,那时他还不是瘸子。他不是秀水镇的原住民,五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他那奄奄一息的母亲带着他逃荒至此,倒毙在镇子口,他被打更的刘麻子收养,从此便跟着刘麻子姓了刘。四十年前,他接过刘麻子递给他的更具。二十三年前,巷口的王媒子给他说了门亲。可是,二十三年后的今天,他是刘瘸子,未婚无子,嗜酒如命。因为喝酒,他才能在黑夜里感觉到暖和,才敢在黑夜里行走。然而今天,他很冷,这都是那天杀的王老爷做的孽,活该他断子绝孙!来了,远远地,刘瘸子便看见清风观的胡道长一手抱着拂尘一手捏指念咒而来,身后是两个小道童,捧着香炉。擎着纸人纸马的队伍跟在后面,王家少爷穿戴整齐的骑着马,他的身后是四人抬的花轿,红艳艳的在这个黑夜里十分的扎眼。镇南的神婆子杨婆婆穿着大红的喜庆衣服走在花轿边,腰板挺直的,一边笑呵呵的走着,一边拿着小蒲扇扇着风,真不知在这个yin冷夜里,她怎么会热。看着迎头而来的队伍,刘瘸子的喉咙一阵发痒,咳嗽了几声,呸的一声将一口浓痰砸在了石板上,他将铜锣一敲,扯着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胡道长皱了皱眉,将拂尘一扫,刘瘸子觉得有一阵风吹来将他推到了路边。刘瘸子吓得不轻,胡道长这是开恩了,不然一拂尘扫来,把他吹去镇外的乱葬岗子!送yin亲的队伍从刘瘸子的身边鱼贯而过,刘瘸子低着头,只是用眼角瞄着。他看见红艳艳的花轿子走过,这才松了口气。一抬头,他看见王老爷的轿子停在他的身前,只听王老爷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赏一两银子,给刘兄弟压压惊。这么多年,风吹雨打的,也不容易。”“使不得,使不得---”刘瘸子诚惶诚恐连声说着,同时捧着手接过了一个银豆子。“呸。”等王老爷的轿子走远了,刘瘸子倒是有了些接受嗟来之银的愤然,有喷出一口浓痰,将银豆子在衣服上狠狠的擦了几下,这才揣进了怀里。“来了,来了。”听着喜庆的丝竹之声,石林勾着头看见了骑着马的王家少爷,以及那后面红艳艳的大轿子。王家少爷闭着双眼,脸sè苍白的路敷了白面,身子随着马匹的走动而轻轻摇晃,要是眼睁开,脸sè红润些,跟活人也没啥区别。“王黑心死了也这么折腾人,真是黑心啊。”石林家做的是死人生意,楼下的铺子里就停着几口棺材,所以看见这样的送yin亲队伍,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是兴致极高,王家少爷这个死人没啥看头,看得就是那红轿子里的新娘。听说这新娘是一百里外甜水村的姑娘,正值二八年华,长得也是端庄秀丽,一等一的美人儿,仙女下凡一般!可惜天妒红颜,害了急病死了,正好被王老爷知晓,找了杨婆婆去撮合,才结了这yin亲。阳间的礼数已都礼毕,现在这就是送去合葬。“啧啧,石老三,你说这新娘子真的那么好看?”刘奎勇也想勾着头去看,却被王仁栋拉住了衣角,刘奎勇看过去,王仁栋已是脸sè有些白,没了之前拍着胸脯的模样,看这熊样,真是来气,语气也不由得重了些,“栋梁啊,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这就软了?”王仁栋还想争辩,却听见啪得一声响,窗子关了起来,就见石林趴在地上,摸着屁股:“真是邪门了,哪里刮来的yin风,把我屁股都摔疼了。”这可不得了,王仁栋嗷得一声就窜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把个屁股露在外面,身子抖着床都跟着晃了起来。他是这三人中胆子最小的一个,要不是石林一个劲的怂恿,挑动了他的强烈好奇心,而刘奎勇在一边装腔作势,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可不敢在这个深夜里偷窥送yin亲的新娘子。石林乐得直笑,屁股也不觉得疼了。“快快快---”听着声音,送yin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石林忙是起身去推窗子,却发现窗子竟是推不开。一连推了几次,力气一次大过一次,窗户却是纹丝不动。胡道长从棺材铺走过,朝着二楼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他身后的两个目不斜视的端着香炉,但那嘴角微微上翘,眉宇间有着些喜sè,仿佛真的是为一双璧人能在yin司同为连理而开心似地。一计不成,还有一法,石林的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对策,手指在嘴里站了吐沫,往窗户上糊着的白纸一桶,就是一个不小的洞儿。将眼睛往洞边一靠,外面的送yin亲队伍尽收眼底。石林很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高兴,看到那顶红艳艳的大轿子更是开心的无以加复,身子扭来扭去,想看的更清楚些。正好有一阵夜风吹过,将新娘轿子的侧面轿帘轻轻的飘起,石林看见了里面的新娘子。不过,新娘子盖着红红的盖头,看不清容貌,只是能看出新娘子身子比较单薄。又是一阵夜风吹来,将新娘子头上盖着的红盖头也带了起来。他看见了一双正紧紧抿着的嘴唇,好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看得他的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哎呀—”石林被这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几步,再上前看,却是看见了王老爷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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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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