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

红尘醒来之际，那个女人正把玩她的菩提手串。她咦了一声，爬起来，“你怎么来我魔宫了？”

“瞧清楚了吗？”颜来撑起身子坐起来，“你的手串将你带来凤凰山，我好奇，它为何带你来我这里？”

红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摸自己的衣服，是自己昏迷前的那套衣裳。她摇摇头，舒缓脖颈，淡然说一句：“我也不知。这个玩意从我记事起，它就跟着我了。脾气不好，看见男人就发疯，看见修仙的人不论男女疯得更厉害。”

颜来凝着床榻上的女孩，眉心跳了跳，女孩面容干净出尘，似没有骨头一般依在云枕上，肌肤袒露，显得尤为纤弱。

她看了许久，直到眼上蒙上一层白纱，红尘笑话她：“你的眼睛好生奇怪，怎么总是生起白纱。”

“不洁之物。”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子是不洁之物，分明是你自己其心不正，你想看吗？我给你看。”红尘哼唧两声，仰面躺下，鼻尖散着一股香味，很好闻，她忍不住多闻了两口。

心口不疼了，浑身都很舒服。她蓦地想起一件事，“上神，我们双修了吗？”

颜来挥手掩去白纱，装作未闻，说道：“你少了一魂一魄。”

红尘并非愚蠢，而是少了一魂一魄。若是寻常人少了魂魄，必然心智不全，灵力低下，可红尘偏偏反其道，灵力深厚，刑事霸道。眼下的灵力就已杀了九寒，倘若恢复，只怕整个仙族无人能抵得住。

若想杀红尘，唯有先毁了她遗留在外的魂魄。

“我知道呀，魔医说过，但我现在很好，要那魂魄做什么呢。”红尘粲然一笑，随手从屏风上勾来一套衣裳。

月白色的裙裳，袖口是金丝钩织的祥云，摸着极为柔软，裙摆裹着如意边儿，她很满意，随手就穿上了。

红色妖媚，月白色端庄，红尘穿上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围着颜来走了一圈，看看袖口看看襟口，满意得不行，首度夸赞仙族：“仙族的绣娘就是好。”

颜来睨她一眼：“这是我做的衣裳。”

“你做的？”红尘睁大了眼睛，再度点点头，“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件，换洗嘛。”

颜来：“……”

“我要去赴宴，魔尊自便。”颜来将菩提手串还给她，手串在颜来手中是一死物，毫无动静。回到红尘的手腕上立即发出一道红色的光，红尘眯着眼睛笑了，“乖啦，我们也去赴宴。”

颜来不悦，“你去做甚？”

“你不带我去，你也别想去。”红尘冷冷一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摸摸自己好看的脸颊，“你想个办法带我进去呗。”

“你去做甚？”颜来又问一遍，这个小魔头怕是不知道自己恶名在外，仙族正四处找她呢。

红尘嘻嘻笑道：“跟着你啊，我们都双修过了，自然是道侣，道侣就得日日在一起。”

颜来懒得解释，红尘又说道：“魔医说我的魂魄在你们天帝手中，要不，你替我讨回来？”

“我为何要帮你？”颜来奇怪，救她一回，搭上名声不说突然还提这么多要求。

红尘叉腰，理直气壮：“因为我们双修过了，是道侣，就是民间的夫妻。”

颜来：“……”解释不清了。

****

天后侄女大婚，广而告之，凤凰山接到邀请，秉着不与人为敌的生活道理，颜来打算抽空去一趟。

魔尊红尘被打扮成小小修士，明面上是颜来刚收下的小弟子。按照神级，微末小仙是没有品级的，一抓一大把，修士更是遍地。红尘被迫换上一袭青色裙裳，大摇大摆地跟着颜来赴宴。

红尘出行靠百花，颜来出门靠一柄剑，站在剑上，她奇怪问：“你不是凤凰嘛？怎么不飞呢。”

颜来不予理会。红尘坐在剑刃上，掏出一颗红果咬着，示意颜来坐下，又掏出一颗青果递给她吃。

颜来不饮凤凰山外的水，更何况魔尊的果子。她闭上眼睛，装作未曾听闻。

“我问你啊，我们今晚要双修吗？双修过一回，我觉得我舒服多了。”

“上神啊，你是不是日常耳朵不好？”

“颜色，你与我说说赴宴的哪户人家？”

她聒噪得很，絮絮叨叨，颜来眉眼间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红尘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你耳朵不好，我给你治一治。”

颜来抬手捂住红尘的嘴巴，红尘惊讶极了，鼻尖涌着一阵香气，清冷疏离。

靠得近了，她看见颜来脖颈上的跳动的筋脉，肌肤雪白，太过美丽，她眨了眨眼睛，耳畔响起风声。

“颜来上神，许久不见。”

靠在一起的‘师徒’对视一眼，颜来的手搭在红尘的腰间，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她迅速收回手。饶是迅速，掌心也在发烫。

红尘眨了眨眼睛，想说：你摸我了。

嘴巴刚张了张，颜来似知晓她的意思，缩回去的手又捂住她的嘴巴。红尘到口的话被捂住，舌尖滑过柔软的掌心，心中漾过一阵清风，感觉忽而就变了。

咦，有些甜。

颜来神色冰冷，面色不快，抬袖唤来一阵飓风，裹着打招呼的仙者飞往云层深处。

人不见了，她立即松开红尘，怒斥一句：“不知羞耻。”

“你捂住我的嘴，你若不碰我，我怎么会舔你的手。不过，你的手竟然是甜的。”红尘不恼，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似乎残存着几分甜味，怪怪地问一句：“你们仙族的人都很甜吗？”

颜来：“……”

颜来转过身子，不想理会什么都不懂的傻魔尊，心中想着还是需将她的魂魄找回来。

太蠢了，蠢得她都不想说话。

到了一处山下，剑朝下飞去，瞬息落在地上。红尘眨眨眼，叹一句：“好大的山啊。”

“百花山。天后母族是花仙一族，掌管天下百花。”颜来难得解释一句，低眸扫了一眼红尘双足，她也会花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尘就是一个充满疑惑的漩涡，每回遇见都会有无数秘密，让人难窥其心思。

“你说，太子是什么？”红尘想起太子那张温柔的面容，“也是花吗？”

“天帝是金龙，他自然是龙。”颜来好脾气地解释一句。

两人落地，颜来投出请帖，面前的树林忽而露出一道巍峨的山门，百花缠绕，蝴蝶飞来绕去，尤为壮观。红尘惊讶，颜来抬脚走进去，她随后跟上。

山间百花绽开，云雾缭绕，脚下青草地皮柔软，双足踏在上面，犹如踩在云上。红尘跺了跺脚，精力十足，摘了一朵花放入嘴里，然后呸了一声，“好苦啊。”

颜来体态轻盈，清风微漾，衣袂翻飞，仙气飘飘。头上暖洋洋的光徐徐打在她的脊背上，淡色的光浓墨重彩，给她镀上一层玄奥的隐秘感。

红尘吃了亏，也就不再想着仙族的东西都是香的都是甜的。她屁颠屁颠地跟在颜来后面，踩着她的脚步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红尘累了，“我们走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啊，你怎么不飞了。你不飞也可以，我来飞啊。”

她累得不行，颜来停下脚步，“你若飞起来，泄露魔气，我可护不住你。”

“我飞一阵而已，又不是我飞。”红尘热得用手扇风，眨眼间，脚下红花缠绕，一股花绳卷起颜来。

两人被百花悍缠绕，红尘粲然一笑，下意识托住她的腰肢。

颜来低眸，“手拿开。”

“刚刚飞剑的时候，你就这么抱着我的。”

“一瞬间的功夫罢了。”

“那也是抱了，我要抱回来。你别动，来人了。”红尘心头微愣，急忙落在草地上，脚畔红花消散，手却紧紧贴在颜来腰际。

颜来眼眸微动，扫她一眼：“手。”

“手怎么了？”红尘装作糊涂。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人近前也不放手，她聪明地唤了一句颜来：“师尊，他们是谁？”

她看似傻，却又不傻。颜来自己动手拨开腰间不安分的手，眼上登时又多了一条白纱，红尘咦了一声，对面的人朝颜来行礼。

“颜来上神。”

颜来还礼，“这是吾新收的弟子，名唤、唤……”她顿了顿，随口说道：“这是颜尘。”

红尘笑吟吟地朝对方高傲地点点头，好似在看自己的小弟子，颜来睨她一眼，“尊敬些。”

红尘一愣，“他是谁？”

颜来皱眉，半晌说不出话来。她鲜少出门，这回是被逼无奈。她也不认识对方。

两人对上眼，大眼瞪小眼，红尘嫌弃极了，搞了半天你自己都不认识，尊敬什么。

“颜来上神，我乃蛮荒一族的小仙，唤玄泽。”玄泽尴尬不已，忙朝红尘见礼，“姑娘好。”

红尘不理会，手腕颤抖，她立即按住手串，朝颜来瞪了一眼。颜来明白，提着红尘的后颈，飞入空中，金光大现，她的背后露出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

七彩羽翼煞是好看，裹住红尘的身子。红尘嗅到一阵香气，蹭了蹭羽翼，柔软的羽毛滑过脸颊，舒服极了。

颜来：“……”她洗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