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只狐狸

第八只狐狸

在诚实面对内心和维护前辈的尊严之间,黑尾铁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音驹发型奇怪的黑毛猫队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做我的徒弟是有条件的哦,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我们师门是有规矩的正经师门呢!”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请知难而退”,毕竟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但宫野春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顿了两秒,眼底隐隐亮了起来,认真道,“什么条件?要打败谁吗?音驹?还是枭谷?还是乌野?”

“唔。”宫野春自言自语,“不过现在的乌野还不行吧,太容易了,感觉起码得再过个一年半年的……”

好像变得更兴奋了。

黑尾铁朗:“……”

他向木兔投去:怎么回事你自己带来的麻烦你要自己收拾掉啊木兔学长!

木兔的回应是挠了挠后脑勺,随后紧张起来:诶?阿黑你眼睛抽筋吗?需不需要眼药水!!

黑尾铁朗:“……”

愿世界没有单细胞,阿门。

“那就枭谷!”黑尾铁朗积极自救,迅速选了一个难度最大的,“这样吧——在明天的练习赛里,如果你们能2比0打败枭谷,我就教你拦网,怎么样?”

宫野春眨眨眼,一口答应。

宫野春:“好的,师父!”

黑尾:“不是说了做我徒弟是有条件的吗!”

宫野春:“好的,准师父!”

黑尾:“……”

黑尾铁朗开始觉得事情不大对,心情类似把一百块的东西一口气砍到五块,结果对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等等——他答应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2比0打败枭谷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说起来!”黑尾吐槽,“你是主攻手吧!学拦网干什么!?”

宫野春疑惑:“主攻手不能学拦网吗?”

黑尾铁朗:“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

但是如果这人是木兔那种扣杀笨蛋,那稻荷崎就会好打的多……

黑尾沉默,并为自己这种卑鄙想法感到羞耻三秒钟。

也就三秒钟了,反正玩战术的心都脏,这点小事不值得羞耻。

“因为很帅啊。”宫野春说。

黑尾铁朗:?

“发球&拦网。”宫野春老实道,“我们已经有阿侑的发球了,所以再学一下拦网的话,就可以在球场上用这招来进攻了——”

少年笑起来,浅色的眼眸弯起,“不觉得这样看起来会很帅吗!”

黑尾愣了一下。

随后也噗一声笑出来。

“……嘛。”他伸了个懒腰,也自然起来,“说的也是,确实很帅啊!”

小时候,猫又教练的一句“身高不够的话,只要把球网调低就行了”,让黑尾铁朗彻底爱上排球。

他当然也想赢,一场一场赢下去,拿到冠军,打败所有的对手。

可谁又能说,赢就是排球的全部呢?

赢了县内,还有全国,赢了全国,还有世界。

无数场无数场的比赛中,无数次无数次的失败里,究竟是什么支撑着选手,坚定不移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每个人的答案,可能都会不一样。

但对他来说,是乐趣啊。

是把球网调低也好,也要尽情享受的排球的乐趣。

虽然是个小怪物,但却是个在好好享受排球乐趣的小怪物呢。

好像也并不让人讨厌。

黑尾铁朗愉快地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宫野春的头发。

柔软的。顺直到会一下子在指尖溜走的触感。手感还不错。

宫野春顶着被揉乱的头发,疑惑地抬头看他,“……准师父?”

黑尾铁朗:“……”这茬还没过去啊。

他无奈地抬起手,“先和木兔一样叫我阿黑就好。”

黑尾举起排球,露出一个帅气又阴险(不是)的笑容,“总之要练扣杀吗?我可以给你拦网哦。”

木兔震惊:“我呢?那我呢??”不是我先约的你吗??

黑尾笑而不语,假装没看见旁边有只不停蹦跶的猫头鹰。

眼药水的仇,虽迟但报。

宫野春用力点头:“好!”

宫野春接过排球,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阿黑——所以我们的‘师门’是还有其他人吗?叫什么名字?需要准备见面礼吗?”

黑尾铁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有,当然有。”

十分钟后。

黑尾跳起拦网,表情超严肃——

他决定了,今天就紧急为他们师门再添加一个人!

他觉得乌野那个戴眼镜的小鬼就很不错!

就决定是你了!去吧,眼镜小鬼!

黑尾前辈的尊严不容侵犯!

扣杀训练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两个主攻手一个二传,喜欢的高度和角度都不同,宫野春和赤苇的配合还是不太熟练。

“抱歉,稍微有点低了。”赤苇示意。

“没关系。”宫野春安慰他,“阿侑小时候托球也不稳的。”

赤苇捂胸口:“……小时候。”

你是懂得怎么扎心的,宫野同学。

黑尾在对面调节气氛,“小怪……不是,春跟那对双胞胎认识很久了吧?”

宫野春歪头,“阿黑怎么知道的?”

木兔揽黑尾的肩膀,打他胸口,“因为这家伙也有幼驯染啊!幼驯染!超让人羡慕的!”

黑尾瞥他一眼:“我很肯定你羡慕的东西跟我拥有的完全不一样。”

但他又转头笑起来,“嘛,但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很好的一种体验啦,是吧?”

宫野春也笑了,眼神柔和起来,“嗯。”

“是会让你觉得‘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的那种感觉啊。”

七月才刚刚开始,夜空挂着皎洁的上弦月。

持续的击球声伴着短暂的交谈,体育馆今晚也灯火通明。

少年仍未知路在何方,但不惧挥洒汗水和努力。

宿舍。

尾白阿兰端着牙刷杯往房间走,心里想着来东京的时候吃的饭团,嗯,味道不错,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拜托春来东京出差的时候买一点回去。

忽然一阵旋风刮过。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一仰——那股旋风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离撞上只差一点点。

险些遭遇一场交通事故的尾白:“……”

尾白扶着门框探出头,额头浮起十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肇事者是谁,“阿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走廊上乱跑啊——”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宫侑顶着一张“现在谁都别惹我,谁惹我死全家”的脸,迅速从柜子里翻出被褥,在十几秒内平卷铺好,掀开被子躲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圆滚滚的鼓包。

尾白:??

发生了什么?

宫治慢一步背着排球包走进来,“我们回来了——”

阿兰疑惑地问宫治,“阿侑怎么了?谁惹他了?”

宫治面无表情:“和从前一样,自我意识过剩综合征,不用管他。”

阿兰:“……哦。”

好像有点懂了。

被子里的宫侑:“……”

你才自我意识过剩呢!阿治这蠢猪!!

他在被子里划开手机,打开Line的界面,找到和宫野春的消息。屏幕的光照亮一部分的脸。

宫野春的头像是一只卡通狐狸,和他的头像是同风格的不同款,宫野春给稻荷崎每个人都选了一只,最开始大家都吐槽他幼稚,结果北前辈竟然转头就换上了,后来大家也就陆续都换上了。

点进个人简介,动态第一条,就是一张他们给阿兰过生日,结果把蛋糕糊得到处都是,春从自己的死亡角度拍下的难以聚焦、极度混乱的场面。

宫侑继续往前翻,前面是他们闯进IH四强的时候,再往前是新年,再再往前是第一年IH的八强留念。

他举着手机看了一会,啪地关上屏幕,视野只剩一片暗淡。

才没有——

宫侑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用枕头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他才没有吃醋。

过了半晌,才翻过身来,用手盖住眼睛。

可能……他是说可能。

他可能只是有点失落。

失落于人是如此善变的生物,就算是在下雨天脏兮兮被你捡回家的小狗。

失落于即便是小时候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你随手送的一块橡皮也会珍稀的存进盒子里,被你捉弄了还傻乎乎的笑,夸你能想到这种方法真厉害的小狗。有一天也可能对着另外一个人摇尾巴。

更失落于那是他的自由。

即便这种自由,你并不想让他拥有。

……

宫侑自己在被窝里郁闷了一会,就爬起来去洗澡了。

热水冲下来,好像也冲走了一些烦恼。

手机装在防水袋里,放在毛巾上。热气蒸腾,透明的塑料袋染上一层白雾。

他洗完澡换完衣服,毛巾搭在肩上,发丝湿漉漉的耷拉着,用作睡衣的宽松白T恤散发出一股浅淡的小雏菊味道。

从防水袋里拿出手机,一手拎起毛巾擦头发,另一手划开手机。

叮咚。屏幕亮起。

是Line的新消息。

宫侑一顿。

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校舍木质的楼梯被他踩的吱嘎响,声控的转角灯随声音亮起,又熄灭。

天上挂着弯弯的弦月,热烘烘的空气在开门的一瞬间袭来,他先看到倏尔开阔的视野,银白的新月,葱郁的树林,卤素灯照亮划着白线的空地。

然后是灯光下,套着羽织和黑T、背着排球包的少年——他望过来的时候,浅棕色的眼眸里点起白色的光点。

宫侑扶着膝盖喘气,宫野春已经朝他走过来,少年身形在背光的时候显出好看的形状,他起身,捋顺呼吸,还没说话——宫野春往他手里塞了个塑料袋,手指碰到他的手指,一触即离。

宫侑低头一看,是个食盒。

里面是几块新鲜的三文鱼刺身和一小团芥末。

宫野春收回手,慢吞吞道,“我去食堂找阿姨买来的,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宫侑低着头,拎着塑料袋,好半天才回复,“……哦。”

宫野春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继续说。

“木兔前辈今天介绍了阿黑给我——就是黑尾铁朗。音驹的那个一号。他拦网好厉害啊,以至于看到他就有点想跑……”

“哦。”

“不过我们说好了明天练习赛打枭谷2比0就教我拦网,然后我们就可以打发球拦网了,感觉会很帅啊。”

“哦。”

“明天我们是不是可以打乌野了?他们的十号有点厉害……啊。”

宫野春忽然想起什么,明亮的眼眸转而看向他。

“阿侑,明天给我托球吧,赤苇只会托木兔前辈要的球。”

“……我就说没有比我托的球打起来更舒服的球了吧!”

某个“嗯啊哦“自动回复机器终于说话了——用一种闷闷的、不服气的声音。还带着点终于被看到的委屈。

“嗯。”宫野春笑了,浅棕的眼眸弯起来,“阿侑托的球最棒了。”

“嗯。”宫侑吸吸鼻子,大声委屈,“还有我喜欢吃的是金枪鱼不是三文鱼啊你个笨蛋——!!”

宫野春:OVO诶?

“这两个不一样吗?”

“完全不是一个品种的啊蠢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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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也要打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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