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9
不错,我是退烧了。可大晚上才退和永远不退有什么区别呢?
我爬起来去吃完饭,在那之后,又萎靡不振地游荡去浴室刷牙,一开门就把门又给关上了,声音肙此之大,引得老夏专门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大体上一切正常,除了镜子上有行干涸的血字:
【阿塔利娅:很好奇这个复杂性别机制形成的过程,作为普朗克常数为6.626的银河系地球21世纪简中读者,感觉脑壳有点疼。不知道能不能旁观一下历史课捏】
“……”
“你看见了吗?”我忍不住问老夏,因为他表情平静。
“我长了眼睛。”他冷淡地说,吩咐道:“自己去擦干净。”
“……哦。”
↑以上就是我刚退烧,没来得及刷牙就被发配去擦镜子上的血的故事。亲爱的阿塔利女亚同学,或者“恶魔”,很高兴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你,但你得为此负责,方式是替我问问作者(在他不降临的时候,我完全感觉不到他存在,这说明他并不喜欢搭理我),为什么有评论出现在了蜀葵以外的地方?这很重要,因为万一哪天我正跟读者讨论着异性恋的事儿,结果评论突然出现在历史课的PPT屏幕上,那我也别继续上学了,收拾收拾去月球吧,最好赶在老夏下班回来前就走,以免看见他的反应,唉。
而且(我正在擦镜子),擦布上有一股真正的血腥味儿,说明那不是化学颜料或番茄汁。
我拒绝细想这到底是谁的血。
为分散注意力,我边擦边读,心里对那个“21世纪”非常在意,因为我是1906年出生的,而你们的时间线比我们的往后最起码八十年。
难道这就是不同之处?
说来说去,我还是不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物种,但肯定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对我们的性别感兴趣,那实在都是基本常识,至少我没看出目前提及的内容有什么可复杂的。性别史倒可以讲一讲,但我实在不想一边擦血字一边回答问题,搞得好像我被恐吓了一样……唉,还是讲吧,不然我担心自己今晚会梦见闪灵【1】。发烧已经够累的了,我可不想再被人举着斧头到处追,尤其在我在梦中受的一些伤好像能成真的前提下。
好,我现在擦完了。
让我边刷牙边讲。
其实为了更好地理解人类,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讲动物,因为人正是一种动物。当考虑许多哺乳动物间的(约等于人类的阳阴)性别分配时,不容忽视几点是:
1:动物渴望繁衍基因更优秀的后代。
——它们渴望与强者□□。
2:怀孕会削弱捕猎和逃跑能力,影响自身生存。
——它们倾向于□□的时候在上边,即扮演不负责怀孕的角色。
要点3:大家都有生育功能。
——只要自己够强,就永远不用亲自涉险生育后代!!
这产生的现象是:
美丽、智慧、强壮、能捕食大量猎物的动物间会互相较劲,具体表现在试图“自上而下”地和对方□□。这是一个很累动物的过程,因此在那期间,双方会偶尔休战,然后各自去抓那些能力较弱的同类。后者往往缺乏选择权,然后繁衍后代。
古人的部分行为跟这有点像。
像很早期的一个朝代,就流行过一种“龙阳之好”——阳性之间相好,但并不为彼此生育,而是让各自的一大群后宅阴性为两个人各自生育后代,再冠以对方的后名。
它没有流行很久。
而且就算流行,也是在大户世家,而非民间。庶民经常是没有资格决定自身(阳阴)性别的。阳性意味着权力、自由、不必亲自生育(在那时代,生产时死亡率超高)和地位,因此在几千年封建帝制期间,它都和阶级息息相关。
皇帝的所有直系子嗣出生即阳性。
肙果其毓族犯下巨大过错、本人犯下巨大过错、国与国间有和亲需求、当权的姐妹或兄弟过于多疑等等等等,则有几率被贬为阴性。
郡王府邸和官宦人家会根据根据品级和功勋有阳性配额,然后在家宅内部,再根据正配和辛们的情况分配其余子嗣的性别。
一般来讲,长子会是阳性。
正配所出之子会是阳性。
不受宠的、条件扶不起来的、有希望送进宫、和其他家族连配的培养成阴性。
对于平民,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府可以全权决定管辖范围内之人的性别,导致有门路者往往有更大几率成为阳性……怎样获得门路呢?好问题,首选就是贿赂。这造成了一些非常混乱的局面,一些皇帝试图解决问题,因此他们发明了科举。
这是最早的性别考核制度。
在部分明君的统治下,只要有真才实学,即使出身贫困,即使不费尽心思和地方官打好关系,一样能有机会被授予阳性别,甚至入仕为官。当性别可以靠个体以能力争取,社会混乱多少减轻了一些,这一制度一路颠颠簸簸至封建帝制覆灭。
在混乱的内战里,考核制暂时消失了,(稍微公正一点儿的)分配制重回舞台,直到共和国成立。
相对更全面完善的性别考核制度诞生,目的是维护社会秩序,同时尽量使所有应当成为阳性的公民不至于被误判成阴性别。我这一代采用的政策是,每人在9-10周岁间在所属地方完成第一次评估,方式是参加名为“性别营”的、为期一周的密闭住宿活动。期间“考官”对这些儿童仔细观察,在交叉比对观点和各种材料后,根据认知倾向、人格特质、能力素质等因素,于半年内分配出结果。
然后大家领取显示第二性别的新身份证,并被往阳与阴的各自特质进一步引导,以确保所有人能尽可能符合所属性别的特点和行为模式。
随后,在17-18岁间,第二次性别评估。
明显的“错位”将被修正。决定你这一生走向的重要的评估到来,结果将基本伴随你直至坟墓(除非申请重审:每人在40岁前有两次机会,但成功概率说实话不高)。这一次的判定流程也更加严格、复杂、准确、个人化,涉及到另外一堆非常复杂的机制,但它们让我的脑壳有点痛了,所以改天再细说吧,现在我得回去写历史作业了,必须认真,因为老师非常严格。
在那之后,我将重新安眠。
希望这次别做什么梦吧。
——
平心而论,这回我睡得不错,而且确实没有任何做梦的迹象。第二天早上依旧下雨,两位家长早走一步,我到门口时,发现老夏给我留了便签,提醒我注意带伞。
阿树也给我留了便签,提醒我注意(穿外套!)。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他没明写让我注意什么。
老夏自然没看懂,用红笔在“注意”后面的空白处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听取了他们的提醒,随后将老夏的便签放入老夏盒子、阿树的放入阿树盒子,再拎起书包下楼。
一楼大厅非常明亮。
在那里,瓷砖顺滑,充满童年回忆,因为我偶尔和小区里的其他孩子在这里斗鸡。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真的有鸡,而是我们坐在滑板(感谢白熠的姐妹情资助)上,努力假装自己是鸡。这是项狂野的高速冲刺运动,由我亲自发明,适用于大部分5-10岁的好斗儿童。大概就是它叩开了我和陆祈被其他儿童接纳的门吧,谁知道呢。反正是多年以前,而我早就不和他们有联系了。
这游戏其实10岁之后也能玩,就是有点傻。
至少我五年级后就顿悟了,为何当年大家盛情邀请,贡献了滑板的白熠却死活不肯参加。
我等待陆祈下来,心里拼命做心理准备,因为实在不想听见昨天情人节大会的最终结果,但又不免好奇得要命。
就在这天人交战期间,他下来了。
而且是跑下来的。
陆祈从楼梯间里冲出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着我就说:
“我昨天就给你发信息和打电话然后放学后过来敲你们家的门但你没开我也不敢告诉我妈情人节大会的事就把一张纸条卷起来伸到你窗户外面但你好像也没有看到——”
这一串没标点的话把我给整懵了。
我问:“纸条?”
他说:“学生会的活动推迟了!”
我说:“推迟?”
“是音乐教室里面的锣,它又突然掉下来,把另一个学生的手机给砸成两半,结果触发了第二次防火演习——”
“防火演习?”
陆祈松开手,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珠内部像漂浮着均匀的闪亮冰晶,非常漂亮。
紧接着,我听见了天籁之音。
“总之,校长同意把集会改期到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