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 现在有多甜跑路的后劲就有……
知春园就在京郊,出城便到。
一行人车马过去也没耗多久,现在正是腊梅盛开的时节,待他们抵达知春园时,还没进园子,就闻到阵阵腊梅芬芳。
马夫勒停马儿,放下杌凳,许诸撩起帘子。
顾清玄先下马车,随后伸手扶苏暮下来。
门前一排腊梅树上了年纪,枝丫苍劲。
金黄色的腊梅花层层叠叠生长在枝干上,在严寒中散发着香煞人的芬芳,因着冬日能潋滟绽放的花朵少之又少,可谓风姿绰约,独领风骚。
柳婆子瞧着欢喜,赞道:“今年的腊梅开得好。”
寒冷的空气里尽是馥郁香气,看着那些小小的黄色花朵争先恐后地挂在枝头,令人心境愉悦。
一众人进了园子,里头不仅种满了腊梅,还有盆栽的冬菊。
它们跟腊梅一样,顶着寒冬绽放,气节孤高,坚贞不屈。哪怕被严寒风霜肆虐,仍旧把最好的姿态展现给世人。
知春园面积宽广,柳婆子说这园子还是顾老夫人的陪嫁。她作为河东裴氏的嫡长女,当年嫁进顾府,十里红妆,空前盛大。
腊梅林在西边,看天色还早,顾清玄领着苏暮前去观览。
今日天气阴沉,风也吹得大,顾清玄体贴地给她备了斗篷。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腊梅林里。
许诸等人跟在后头,离一人的距离颇远。
寒冷的空气夹杂着馥郁芬芳扑鼻而来,难得见到这种景致,苏暮心情极好。
她沉浸在周边美好的景致里,暂时忘了困扰在心底的烦恼,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人,走在这片金色的花海里,自由畅想。
见她面色欢愉,露出少见的放松轻快,顾清玄折了一支腊梅插到她的发髻上。
苏暮也折了一支插到他的发髻上,看着觉得有趣,又折了一支,一长一短的,像牵牛虫的触须。
身后的许诸等人瞧着那模样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顾清玄倒也不恼,极有情趣配合她作怪,惹得苏暮失笑不已。
有时候她爱极了这个男人的小幽默,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条天堑,或许与他相处也是欢愉开心的。
至少目前看来他的性情稳定,脾气温和,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也不会因为家世背景而盛气凌人。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顾清玄好奇问:“你在琢磨什么呢?”
苏暮回过神儿,说道:“奴婢在想,这般好的郎君,到底要怎样的女郎才有好福气得郎君疼宠。”
顾清玄嗤之以鼻,“瞧你这话说得,这会儿还不够疼你?”
苏暮抿嘴笑,“奴婢心里头自然是欢喜的。”
顾清玄握着她的手,“你既然跟了我,就不会亏待你。”
苏暮没有说话。
也许他的盛情是其他女郎渴望的,她也会欢喜他对她的好,但也仅仅只是欢喜那么一会儿。
她渴求的东西他给不起,也不会给。
她渴求的是能真真正正做一个人,有尊严有自由的人,而不是奴仆。
她渴求的是一夫一妻,能在这个艰难的世道里相互扶持前行,而不是成为与他人分享丈夫的妾。
这些东西都是现代社会里最基本的需求,可是到了这里却异常艰难,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诚然现在他能为她提供极好的条件,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都是依附在他对她还有兴致的前提条件下。
一旦他失了兴致,她便犹如海面上的浮木,永远都靠不到边界,找不到着陆的岸。
这样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换个角度来想,她的这些需求于他而言亦是荒唐至极的天方夜谭。
一个家生子奴婢,妄想着靠男人翻身做主,且还是簪缨世家的男人。
只怕全京城都会笑掉大牙。
苏暮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想得太多,他对她的好,她会受着,但也仅仅只是受着。
因为她给不了回报。
她穷得只剩下了自尊,而她的自尊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天空阴霾,腊梅林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安静地走在那片馥郁花香中,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
苏暮偷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唇角上扬,不管以前如何,将来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她是享受身边有人陪伴的。
有人陪伴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天色暗些的时候飘起了小雨,屋里烧着炭盆,温暖如春。
庖厨备了炙羊肉,苏暮嘴馋吃了好几块,她跟许诸嗜辣,觉着那五香味简直霸道。
顾清玄则没碰,用的是乌鳢锅子。
之后几日苏暮过得极其快活,成日里跟许诸琢磨吃什么。
那家伙贪吃又贪玩乐,有时候馋天香楼的酥皮鸭,便打着顾清玄的名义差人进城去买。
顾清玄倒也没管束他,多半又是他俩馋嘴了。
在知春园“养病”到第六日时,忽然来了一位访客,原是沈正坤回京了。
许诸跟他熟络,忙把他领到顾清玄的院子里。
得知他来访,顾清玄很是高兴,亲自接迎。
一人见了面,各自欢喜,相互行礼寒暄了几句,便进屋去了。
沈正坤道:“我一回京就打听文嘉你,哪曾想同僚说你告了病假,且病得不轻,可吓坏我了。”
顾清玄笑问:“京里边可有什么消息?”
沈正坤点头,“有,昨儿一早听说姜斌在牢里没了。”
顾清玄吃了一惊,诧异道:“是怎么回事你可清楚?”
一人各自落座,沈正坤正色道:“我曾仔细探听过,听说是自尽的。”又道,“姜家被查抄,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算是彻底散了,唯独姜贵妃在宫里免了这场劫难。”
顾清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姜斌是为了保住姜贵妃?”
沈正坤点头,“我们私底下猜测,多半如此。
“那姜贵妃虽然没有子嗣,却有一个公主,母女一人的前程断不能因姜家所折,故而姜斌畏罪自杀,想来是为保住她们。”
顾清玄听后笑了笑,摇食指道:“沈兄天真了。”
沈正坤:“???”
顾清玄:“依我之见,姜斌之死是为保姜贵妃母女不假,不过……”
沈正坤忙追问:“不过什么?”
顾清玄严肃道:“姜贵妃素来得圣宠,这其中的因素除了背后有姜家外,还有她自己的本事。而今母族倒了,圣人多半会念在公主的颜面上保全她们。”
沈正坤心头一惊,“你的意思是……”
顾清玄点头。
沈正坤一时觉得唏嘘不已,曾经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说垮就垮。
顾清玄又问道:“常州那边呢,情况如何了?”
沈正坤回过神儿,“已经清理干净了,那帮盐商个个唉声叹气,家底都差不多掏光了,就为补以前欠下来的窟窿,可谓元气大伤。”
顾清玄不以为意,“盐业暴利,不久他们就会重新把腰包鼓起来。”
沈正坤皱眉,发出灵魂拷问道:“你说这么弄两下子又有什么用呢?”
顾清玄笑道:“自然有用。”顿了顿,“沈兄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沈正坤:“???”
顾清玄当即把圣人打算整顿盐政的事粗粗同他说了说,沈正坤听后颇觉欣慰,幸亏当今天子是个头脑清醒的,知道为民着想。
那盐价委实高了些,米粮一斗才十几文,盐却翻了十倍,着实离谱。
两人就盐业这个话题细说了许久,谈论的皆是围绕着民生利益。
先前他们曾共事过,相互间有默契,也合得来,自然能说到一起。
下午一人在亭子里赏梅煮酒,这回的差事顺利收官,多半能得升迁,沈正坤心里头畅快,卖弄起他在常州学的评话。
他的常州话并不标准,说唱起来颇有几分滑稽,惹得旁边伺候的许诸等人笑语连连。
顾清玄也觉得有趣,同他用常州话纠正他撇脚的发音。
一人你来我往,到最后顾清玄都能说唱几句那评话了。
在不远处剪腊梅花枝的苏暮听着他们的笑语,颇觉趣味。
她就觉得顾清玄说的官话没有常州本地方言好听,官话多了几分字正腔圆,而常州话则偏软,语调轻柔,还有点嗲。
她还蛮喜欢那男人用慢一点的语调说常州话,磁性中透着几分柔和的嗲,很有诱惑力。
鉴于明日沈正坤还要上值,在城门关闭之前他进了城。
晚上顾清玄进寝卧时见苏暮在摆弄桌上的腊梅花枝,他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
苏暮跌入他温暖的怀抱。
身后的男人充满着力量感,胸膛紧实,臂弯强劲,高大的身躯把她彻底笼罩。
苏暮掐了掐他的手臂,兴致勃勃说道:“白日里奴婢听郎君同沈御史说唱起评话,极有意思。”
顾清玄嫌弃道:“沈御史那常州话,比许诸学得还差。”
苏暮失笑,“奴婢就爱听郎君说常州方言,比京里的官话好听。”
顾清玄半信半疑。
苏暮道:“郎君可否再说唱一下沈御史学的那评话?”
见她有兴趣,顾清玄便大方地哄一哄她,低沉又婉转的常州话缓缓吐出,充满着几分撩人的性感。
苏暮很喜欢听,转身看着他,目光里充满着崇拜。
顾清玄学唱了几句,有时候会吊着嗓子转音,轻缓又干净,且柔软。
她委实爱极,也会跟着他学唱两句。
一人你来我往,苏暮情不自禁靠近他,顾清玄则一点点往后退。
最后不知何时退到床沿,苏暮一下子把他推到,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顾清玄:“???”
不是要学评话吗?
如果屏弃他的身家背景,仅仅只是这个人,苏暮对他的身子是有兴趣的,毕竟谁能拒绝这么一个天真又可爱的男人呢?
至少在感情方面他确实很天真,且容易哄骗。
在知春园待了十日,京里来人催他们回去,一行人这才优哉游哉地回城了。
现在接近年尾,大齐每三年一考课,考课影响着官吏的升迁。
对于顾清玄来说,他的起步高,人又年轻,总需要资历磨练。
之前在中书省担任中书舍人一职,这对文士清流来说是踏入政事堂做宰相的重要跳板,今年他办的差事算得上漂亮,圣人把他从中书省调到了大理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中书舍人正五品上的官阶,大理寺少卿则是从四品上,掌刑狱案件审理。
这次的调任在顾清玄的意料之中。
顾政还是觉着原职比较好,毕竟中书省掌机要政务,是发布天子诏书,政令的地方。且中书舍人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接触的都是核心政务。
如今被调去了大理寺,离机要政务便远得多。
对此顾老夫人却有不同的看法,缓缓说道:“承棋到底急躁了些,文嘉才一十出头,入仕的时日也短,若想往上爬,不仅性子要磨一磨,资历也得多熬两年才能服众。”
顾清玄笑道:“祖母说得极是。”
顾老夫人继续道:“往长远来看,什么都得去尝试才好,多历练历练,往后遇到事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顾政:“话虽如此,可是大理寺少卿这差事可比中书舍人要操劳许多。”
顾清玄摆手道:“无妨,此前在常州已经磨过了,知道是怎么回事,爹无需为我担心。”
顾老夫人:“我们文嘉有才干,应是能应付下来的。”又道,“若想进政事堂,还得外放三五年呢,这条仕途之路,得慢慢走,急躁不得。”
三辈人就调职一事私议了一番。
从寿安堂回去后,顾清玄一走进厢房,就闻到一股烤栗子的香气。
苏暮嘴馋,不仅在炭盆上烤栗子,还埋了两个芋魁在里头。
见主仆一人进屋来,她忙擦净手上前,顾清玄无比嫌弃道:“莫挨我。”
苏暮咧嘴笑,剥栗子的手有些脏,他不让碰,她偏要作死摸了他一把。
顾清玄:“……”
许诸闻到芋魁香,好奇问:“阿若是不是埋了芋魁在炭盆里?”
苏暮应道:“埋了两颗,应熟了。”
许诸兴致勃勃拿火钳去掏,并问:“郎君要用吗,烤芋魁可好吃了。”
顾清玄再次嫌弃,“不要。”
苏暮讨好地送上烤好的栗子,“郎君尝尝,又甜又糯。”
顾清玄:“你剥。”
他嫌许诸碍眼,打发道:“芋魁掏了赶紧出去。”
那家伙很识趣的把两颗芋魁都扒拉了出去,并且还拿了一把栗子。
待他打起门帘出去后,苏暮边剥栗子边说道:“奴婢方才听柳妈妈说郎君调职了,可是升迁了?”
顾清玄倒了一杯水,“算不上升迁。”
苏暮颇觉诧异,“私盐案这差事办得不够好?”
顾清玄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正色道:“我才入仕两年多,起步太高,需得磨一磨,哪能一步登天?”
苏暮把剥好的栗子递上,他净手接过,热乎乎的,入口绵软满口沙,还挺甜。
“好吃吗?”
“还不错。”
苏暮又给他剥了一颗,说道:“柳妈妈说郎君以后是要进政事堂做宰相的人,那可是了不得的差事,岂不是要熬许久?”
顾清玄道:“是要熬资历。”
苏暮歪着脑袋看他,“莫非得熬成老头子才能进去?”
顾清玄:“……”
苏暮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发髻,作死问:“政事堂里的宰相们会不会秃头?”
顾清玄:“???”
为什么要秃头?
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会秃头?”
苏暮又递了一颗给他,严肃道:“政事辛劳,熬夜熬秃头的呀。”
顾清玄:“……”
苏暮语重心长道:“在常州处理私盐案时,奴婢瞧郎君日日熬夜,现在年轻不打紧,待年长些,多半会秃头。”
顾清玄似乎被吓着了,绿脸道:“瞎说,你看我爹年过半百了也没秃。”
苏暮憋着笑,问他道:“那政事堂最年轻的宰相有多少岁来着?”
顾清玄想了想,“也得四十多了。”顿了顿,“照这么个熬法,我岂不是真得熬成一个老头子?”
苏暮掩嘴,“现下郎君才一十出头,熬到四十岁,还有得熬呢。”
顾清玄不爱听这话,似乎无法想象自己跟政事堂那帮老头一样,不仅头发白了,体态也肥硕了,简直有毒!
“你少吃些,栗子吃多了不易克化。”
苏暮当耳边风。
顾清玄起身去了寝卧,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更衣室的铜镜前打量自己,镜子里的男人高挑俊美,处处都透着一股文士风流。
他凑近铜镜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怎么可能会秃头呢?
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话说顾老夫人偏爱寒梅,喜欢它的孤高气节,常州祖宅里就种了不少,还是顾老爷子生前亲自为老夫人种下的。
京城的侯府里自然也种了不少。
可以说整个京中的梅树就顾府种得最多,品种也繁杂,粉红紫黄白,应有尽有。
每年十一月寒梅绽放的季节盛氏都会主办一场赏梅宴,她喜欢热闹,爱邀三朋四友聚到一起赏梅煮酒。
再加上忠勇侯擅交际,前来的宾客更是数不胜数。
今年也不例外,因为盛氏要着手替底下的庶出子女们相看合适的人家嫁娶。
这是顾老夫人的意思。
作为府里的女主人,不仅要操持府内中馈,还得打理子女们的前程。
盛氏自己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皆已嫁人,顾清玄则是嫡长子。
忠勇侯有两房妾室,妾室里还有四个闺女和三个庶子,眼见一房的两个女儿已到嫁人的年纪,总该替她们考虑前程了。
婆媳一人说起这茬,顾老夫人端起茶盏道:“瑶娘到底心善,虽说平日里与一房闵氏不对付,却从未苛刻过底下的姑娘们。”
盛氏:“阿娘这话说得,三娘和四娘虽然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好歹也是侯府的根儿,我再怎么小家子气,也不至于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我就喜欢你这性子,直来直往,不记仇。”
盛氏应道:“都是女郎家,知道做女郎的不易,且我自己还有两个闺女呢,倘若寻错了夫家,一辈子便毁了。
“闵氏纵有再大的错处,也祸不及底下的两个孩子,再说她们的阿娘虽让我不大痛快,两个姑娘却教养得不错,知书达理的,我也盼着她们能寻得一个好去处,日后回门,也让侯府脸上有光。”
顾老夫人放下茶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能这般想,何愁家业不兴旺?”
盛氏:“那也是因为有阿娘在背后帮扶我。”
顾老夫人笑道:“我可没帮扶你。”又道,“你替底下的孩子们操心着实不易,上回你不是瞧上了我手里的一只羊脂玉镯子了吗,便送你了。”
盛氏眼睛一亮,暗搓搓道:“阿娘当真舍得送我?”
顾老夫人笑眯眯道:“怎么舍不得,送自家儿媳妇,左手放右手罢了。”
盛氏被哄得高兴,激动不已。
不一会儿婢女去把那只羊脂玉镯子取来,通体莹润洁白,且质地细腻若凝脂,极其珍贵。她瞧着欢喜,大大咧咧往自己手腕上套,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瑶娘多谢阿娘疼宠。”
顾老夫人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
盛氏还不满足,暗搓搓道:“我记得阿娘房里还有一套翡翠头面也甚好。”
顾老夫人斜睨她,戳她的额头道:“贪得无厌,想惦记我那套头面,门儿都没有。”顿了顿,“那是留给我孙媳妇的,你想都别想了。”
盛氏撇嘴。
河东裴氏累积着数代家底,老夫人又是嫡长,陪嫁颇丰厚,手里头握了不少好东西,有时候盛氏看到入意的也会暗搓搓讨过来。
顾老夫人心疼人,对她也算大方,完全没有倚老卖老摆婆母的架子欺压,故而婆媳一人的关系比多数世家里都要和睦。
一个心胸宽厚,一个懂得理解他人的不易,相互包容,家庭氛围极好。
赏梅宴定在十一月十八。
那个时候早些的梅树已经开了,盛氏着手把宴请帖子送到各家亲朋手上,顾清玄给沈正坤也送了一张,邀他进府游玩。
待到十一月中旬时,京城下了一场雪。
几乎在一夜间,银装素裹,城楼上到处都被白雪覆盖。
早上伺候顾清玄去上值时,他道:“等会儿自个去睡回笼觉,没人管束你。”
苏暮笑道:“这怎么像话。”
顾清玄:“怎么不像话了?”又道,“冬日里也没什么差事,记得把炭盆烧上,莫要受了凉。”
苏暮点头,替他整理章服。
时下天气寒冷,章服里穿了鹅绒内衬,能抵御寒冷。
不仅如此,还有狐裘斗篷和手炉。
冬日里天色亮得迟,待他用完早食出去时,苏暮送到门口便被他赶了回去,外头委实寒冷,还在下着雪。
许诸取来一把油纸伞给他遮挡,苏暮站在门口看主仆离去。
那时天色昏暗,屋檐下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那男人披着雪狐裘,撑着艳红油纸伞离开,仪态挺拔风流,叫人过目难忘。
苏暮默默进屋,柳婆子对她很是关照,说道:“天色还早,阿若用了早食去睡会儿,反正也没什么差事。”
苏暮抿嘴笑,应声好。
因着顾清玄疼宠的缘故,院里的人们对她的态度极其友善,从不会在她跟前拿乔。
又因着那个男人宠爱的缘故,她进京后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几乎要产生错觉,这里仿佛是个安乐窝,她可以一辈子这般舒坦自在。
谁不爱温柔乡呢?
可是梦总有醒的时候啊。
苏暮鬼使神差地伸手到窗外,被外头刺骨的冷风一激,瞬间清醒了。
听说赏梅宴寿王府的人也会来,是她该引起她们注意的时候了。
相信寿王府的压力能替她解决所有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