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潜龙勿用，翠竹林习得真龙谱
第七回潜龙勿用，翠竹林习得真龙谱
第二天一早，常逸书便向虚云道长辞别，虚云道长又叮嘱了几句，常逸书再三拜谢，含着泪离去。
柯潇然一路送常逸书下山，两人都心里难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都沉默不语，因此走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半山腰的一个亭子旁。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常逸书向柯潇然施了个礼，“柯贤弟请留步吧。”
“还有一段山路，就让我把你送到山脚下吧。”柯潇然说。
“柯贤弟真是情深意重之人，”常逸书说道，“此处恰巧有个亭子，不妨到亭子里一叙。”
两人于是到了亭子里，坐下了，清风阵阵袭来，但纵使景色秀美，却怎堪别离之情，都不禁怅然。
“不知柯贤弟今后有何打算？”常逸书问道。
“既然你我已兄弟相称，我也不瞒常兄，”柯潇然说，“小弟自幼父母双亡，皆被奸人所害，小弟日后要为父母报仇雪恨，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是啊，”常逸书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如今朝廷暴政、天下大乱、百姓受苦、奸人横行，那些恶贯满盈之徒应该得到惩罚，人人皆可诛之。不知道柯贤弟报了家仇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柯潇然摇摇头：“没想过有什么打算，或者隐居山林，打柴耕种，或者云游四方，浪迹江湖。”
“不妥，愚兄认为不妥，”常逸书摇摇头说道，“柯贤弟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是难得的人才。大丈夫当放眼天下，追求功名，建功立业，以天下百姓安危为己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柯潇然一脸茫然，似懂非懂。
常逸书说：“元朝气数已尽，如今天下割据，江南更是群雄争霸，各路起义军连年争战，但只有朱元璋才真正可以称雄天下。他惜才如命、谦逊豪爽，各路英雄皆被折服，手下大将皆骁勇善战，麾下兵士皆纪律严明，深受百姓爱戴。因此，只有朱元璋才可平定天下，成为真龙天子。”
常逸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柯贤弟，实不相瞒，朱元璋手下有一战功赫赫的虎将，名为常遇春，正是鄙人家叔。愚兄也是自小没了父母，一直追随叔叔在军中。贤弟以后如果没有去处，可到常遇春军中找我，你我兄弟可携手助朱元璋一匡天下，让天下苍生不再承受战乱之苦，一同建功立业。”
柯潇然点了点头。
常逸书又叹了口气，说道：“张士诚建立大周，定都苏州后，改称为平江府。朱元璋为了平定江南，多次劝张士诚归降，均遭到张士诚拒绝，因此不得已才发兵征讨，派出徐达与家叔常遇春两位虎将出征，张士诚已节节败退，气数已尽。平江府原本是江南繁华富庶之地，看来也难逃战火浩劫了，最苦的就是百姓啊。柯贤弟，如果你有亲属住在姑苏城内，请劝其早日搬出城去，以免遭受涂炭之灾。”
“多谢常兄提醒。”柯潇然说道。
“好了，我该下山了。”常逸书又站起来，向山下走去。
柯潇然一直送到山下，常逸书十分感激，到了山下，常逸书向柯潇然道别：“柯贤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柯潇然也说道，目送着常逸书渐渐离去。
送走了常逸书后，柯潇然回到了上真观，觉得上午已无心思练剑，直接回到了房里。中午吃过午膳，觉得有些累，天气也十分炎热，便休息了一个时辰，醒来时觉得精神一振，于是提了宝剑就到树林旁独自练剑。
柯潇然练了几个招式，自己也比较满意，觉得到穹隆山这些天来，剑法也更加炉火纯青，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练了半个时辰，虚云道长也走了过来，手里仍然拿了一些竹剑，静静地站在旁边观看。
柯潇然看见虚云道长在旁边，便练得更加卖力，剑也舞得虎虎生风，把以前智圆师父所教的太极飞龙剑法中的招式全部都展示了一遍，再加上这些日子准”基本功的修炼，宛若行云流水，流畅自如。
舞到兴致最高时，柯潇然突然身影一偏，唰唰唰三下刺，终于使出了太极剑法中的绝招“一招三式”。
“好。”虚云道长叫了一声。
柯潇然停下了，向虚云道长施了礼，心想一定会得到虚云道长对自己今日剑法的赞誉。
可是虚云道长并没有说出任何赞美之词，而是扔给了柯潇然一把竹剑，自己也拿了一把。
“从今日起，我便叫你太极剑派正宗嫡传的太极剑法。”虚云道长说到。
柯潇然笑着说：“师伯，智圆师父已经把所有的招式都教给我了。”
“那好，你且使出平生所学，与我切磋。”虚云道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师伯承让了，看剑！”
柯潇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虚云道长，那攻势宛若饿虎出山，他频频使出一招三式，犹如狂风暴雨，凌厉异常。
柯潇然心想，凭自己的苦练，估计和虚云道长可以打个一百个回合。
可是，令柯潇然没有想到的是，虚云道长只是躲了他几招，便全力向他发起了进攻。
柯潇然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虚云道长如此凶猛的剑法。那虚云道长的剑法，变化多端，虚虚实实，疏而不漏，出剑的速度也比柯潇然快，那剑风四起，剑气袭人，招招犀利，柯潇然应接不暇，顾此失彼，才几招的功夫，身上就已多处中了虚云道长的竹剑，且几处都是要害，顿时酸痛不已。
虚云道长收了剑。
柯潇然终于明白，自己只是学会了太极剑法的一点皮毛，真正的精髓并没有掌握。
“前几日我教你们出剑‘快狠准’的要诀，那只是一切剑法的基本功而已，并不是太极剑法。你以为学会了太极剑法的招式，会使出‘一招三式’，就完全掌握太极剑法了吗？那就大错特错了。”虚云道长说到，“太极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分为六十四卦，阴阳相生相克，变化多端，剑法也是如此，虚虚实实，招中有招，一招中不光可以包含三式，还可以四式、五式，一切都是随机应变，既有招也无招，招数全在心中，才能做到胸有成竹。”
柯潇然扑通一声跪下：“晚辈恳请师伯训教。”
虚云道长扶起柯潇然，说道：“你这些时日，每日跟着我重新演习一遍太极剑法中的招式。另外，要想提高进攻的水平，练习内力也是十分重要的，你以前跟着慧空大师练过少林内功，应该根基不浅，我且再把太极内功的要义教给你，你可以相互参透着练。”
“多谢师伯。”
“你还记得前日与你相斗的‘无影双刀’吗？如果你一个人可以同时战胜他们的阴阳双刀，才说明你的剑法达到了太极剑法虚虚实实、刚柔相济的要求。”
“晚辈明白，师伯，”柯潇然说，“那‘无影双刀’会不会再来？”
“一定会再来，但暂时不回来，因为那申屠风受了伤，没有一两个月是不会再回来的。你要趁着这一两个月好好练剑，如果等他们再来时，你能够同时战胜这二人，就说明你的剑法进步了。”虚云道长说到。
“晚辈一定刻苦练剑。”
这一两个月，正是江南的初夏、仲夏季节，先是一个月梅雨，天气潮湿闷热，然后又是骄阳炙烤的盛夏时节，但柯潇然毫不在意，每日闻鸡起舞，夜幕而归，又在虚云道长的指点下练习太极内功，内功每上升一个层次，柯潇然发现自己剑法的水平也上升了一个层次。
经过一个多月的苦练，柯潇然的剑法终于得到了虚云道长的称赞，柯潇然也发现原来太极剑法如此精妙深奥，以前都没有好好掌握，自己也更加谦逊起来。
一个盛夏的傍晚，柯潇然练完剑，正欲回去吃晚膳，虚云道长说道：“且慢，今日你若能接住我一招，我就认为你的太极剑法才算初步练成了。”
“一招？”柯潇然笑着说，“师伯说笑了，这些日子我已经接过你千百招了，怎会怕你一招。”
“那你就试试。”虚云道长也笑着说。
“好吧。”柯潇然拿着剑说道。
“宝剑请回鞘。”
柯潇然明白了，虚云道长要自己把宝剑放回剑鞘，到时候出剑时要先抽出剑，再出招，是考验自己的反应速度。
“明白了，剑已回鞘。”柯潇然说道。
“那好，我离开你十步。”虚云道长走了几步。
“师伯你开玩笑吧，”柯潇然说道，“你离我那么远，即使你以最快的速度出招，不要说我拔一次剑，我看拔几次剑都来得及。”
“那你就试试吧。”
柯潇然做好了准备，手紧紧握住剑柄，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虚云道长的动向。
虚云道长并没有抽剑，而是微微张开了右手。
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柯潇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登时紧绷了神经。
那分明是一粒围棋子！
只见虚云道长右手一屈，再迅速一挥，那粒棋子嗖的一声便向柯潇然打来。
柯潇然嗨的大叫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宝剑，劈向那粒飞来的棋子。
宝剑划出的寒光宛若长虹。
只听啪的一声，剑刃已击中那粒棋子，棋子碎成了几瓣，夹杂着一声粉末，飘落在柯潇然面前的地上。
“好好好，”虚云道长大声赞扬柯潇然，一边还笑咪咪地捋着胡子，“果然有很大进步，回去用膳吧。”
柯潇然也对自己很满意，便收剑回去了。
次日一早，柯潇然又提了剑，出门一看，虚云道长已站在院子中，看来是专程来找他的。
“你随我来。”虚云道长说道。
柯潇然便一路跟随着虚云道长，走过了原来练剑的树林，走过了一处花园，又走了一段山路，来到一处翠竹林中。
这竹林果然静谧，翠竹又高又直，苍翠欲滴，高耸茂密，林间无人，空气清新，实为修炼绝佳之处。
“这里是翠竹林，你平时练习用的竹剑都是取材于此处。”虚云道长说道。
“这里风景真是秀美。”柯潇然轻声赞叹。
“你的太极剑法已经练成了一半，很好，”虚云道长说道，“从今日起，我且教你习练下一半。”
一半？自己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剑法也得到了虚云师伯的赞誉，怎么才练了一半？柯潇然不禁心中有些狐疑。
看见柯潇然一脸疑惑，虚云道长笑着说：“来，你我再过上几招。”
两人各自拿好了竹剑，做好了准备。
柯潇然先发制人，一个“一招三式”，先是劈，然后虚晃一招，继而直刺虚云道长心口。只见虚云道长身体轻轻一侧，用剑微微一拦，啪的一声，挡住了柯潇然的第一次进攻。
柯潇然觉得虚云道长用剑的力量很弱，便信心大增，接着采用拦腰横砍的方式向虚云道长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虚云道长仍然偏了一下身子，用剑微微一档，又化解了柯潇然的进攻。
柯潇然觉得两次进攻都未奏效，便使出全部本事，全方位发起全力攻击，上下左右皆发起了数次进攻。
但是，每次进攻都被虚云道长轻轻化解。
而虚云道长却只是防守，并未向柯潇然发起攻击。
真是奇了，今日虚云道长的剑风与往常完全不一样。
虚云道长虽然只是防守，没有进攻，但是他仿佛有个无形的铜墙铁壁一般，又像是穿了神奇的铠甲，任凭你如何进攻，他都轻轻一点，进攻就可即刻化解。
那防守堪称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柯潇然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而虚云道长却依然神情自若、面不改色。
柯潇然渐渐累了，动作开始迟钝。
刹那间，虚云道长却向他发起了进攻。
宛若安静的大海上突然腾出的蛟龙，一切都在平静中爆发，柯潇然措手不及，只听嗖的一下风声，虚云道长的剑已经抵住了柯潇然的咽喉！
柯潇然显然是吃了一惊，手里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我刚才演示的，是太极剑法中的潜龙剑法。”虚云道长笑着说。
潜龙剑法？柯潇然没有听说过，他只听说太极剑法又称“飞龙剑法”，怎么又出来个“潜龙剑法”？
“我以前教你的，都是如何去进攻。从今日起，我要教你如何去防守。”虚云道长说，“有时候，防守比进攻更重要，尤其是你碰到比自己水平更高的对手时。”
柯潇然点点头。
“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是《孙子兵法》中十分重要的战术。严密的防守，让对手占不到任何便宜，会出现两个结果。一是挫伤对手的意志，对手的攻势大减，你可以转守为攻，获得主动。另一种结果，对手会加强进攻，这样会耗费体力，容易露出破绽，一旦敌人露出破绽，你就迅速发起攻击，从而一剑制胜。”虚云道长说道。
柯潇然茅塞顿开。
虚云道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柯潇然。
柯潇然一看，正是《太极剑谱》！
柯潇然翻开第一页，卷首果然有“飞龙在天”四个字，接下来都是一些招式的描写和要领，不过，这些招式柯潇然都已经基本练过了，只是一些要领还需要铭记在心。
“你把剑谱翻到最后一章。”虚云道长说到。
柯潇然把剑谱翻到后面，看到最后一章卷首有“潜龙勿用”四个字，这一章里面的招式柯潇然倒是从来没有学过，不过这一章页数很少，非常不起眼。
虚云道长说：“我师父清风道长当时创立太极剑法的时候，是参照了明月道长的太极阴阳五行的理论，将太极剑法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上卷‘飞龙剑法’，讲的是如何进攻，另一个是下卷‘潜龙剑法’，讲的是如何防守。
清风道长当年向门徒教授太极剑法的时候，是先从上卷飞龙剑法教起，由于太极剑法奥妙无穷，许多人只学会了上卷中的一些招式，就剑法大增，在江湖上叱诧风云，尤其是全部学完上卷‘飞龙剑法’的几个门徒，都已成为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其中有的门徒便目中无人，狂妄自傲起来。当时清风道长已经年迈，平日只能静养身体，而大师兄陈凛义等人又飞扬跋扈、为非作歹，因此清风道长当时已无力再将下卷‘潜龙剑法’教授给门徒。
直到如今，学过太极剑法的人大多都以为太极剑法就是‘飞龙剑法’，他们并不知道还有下卷‘潜龙剑法’。
当年清风道长把剑谱和镇派宝剑交给我和你师父时，就告诉我们要努力练习剑谱中的下卷‘潜龙剑法’，因为太极剑法有一半的精髓就包含在‘潜龙剑法’之中。后来你师父到灵岩寺出了家，剑谱就一直在我手里。你师父让你来穹隆山找我，就是要你向我学习‘潜龙剑法’中的招数。”
“晚辈明白，”柯潇然跪着说道，“恳请师伯多多指教。”
“贤侄请起，”虚云道长说道，“在练习之前，我且先告诉你‘潜龙剑法’的要旨，你是个很有根器的人，要铭记在心。”
柯潇然点点头。
虚云道长说道：“太极剑法中的一些文辞皆来自于《易经》，比如‘潜龙勿用’、‘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等等。其中‘飞龙在天’出现在上卷飞龙剑法中，其余的则出现在下卷潜龙剑法之中。
‘潜龙勿用’，是说龙处于潜伏、隐藏的状态，要求人们学会韬光养晦、以伺时机，不能轻举妄动。当你遇到势均力敌、或者比你更强的敌手时，一定要注意严密防守，因为高手过招，双方都不能出现一丝的闪失，任何小小的闪失都有可能被对方抓住，从而功亏一篑。总之，与高手过招时，一开始的防守往往比进攻更重要。
‘或跃在渊’，是说龙虽然还没有飞腾，但已经开始活动，处于跃跃欲试的状态，告诉我们决定进退时要小心谨慎，应把握最有利的时机。当你和高手过招时，自己虽然处于防守的阶段，但要时刻寻找进攻的良机，有时候可以使用剑谱中的一些招数来迷惑敌人，从而使敌人出现破绽。
‘飞龙在天’，是说龙得到天时地利，飞腾在天，要求人们抓到有利时机大展宏图、绝不可荒废时机。当你在防守时，要时刻寻找反击的良机，一旦发现了对方的破绽，要毫不犹豫地出剑还击，进攻要快要击中要害，一剑制胜。在飞龙剑法中，进攻讲究的是虚虚实实、一招三式，而在潜龙剑法中，进攻讲究的是一剑制胜，如果没有一剑制胜的把握，绝不可冒然出击。
‘亢龙有悔’，是说龙飞腾到一定高度时，就不应该再往上飞，因为一旦飞到了最高点，以后就反而危险了，这是告诫人们阴阳互转、物极必反的道理，万事不能太极端，否则后悔莫及。在潜龙剑法中，如果没有一剑制胜的把握，千万不能冒然出击，因为对方也是高手，一旦你的进攻没有奏效，反而会露出你自己的破绽，从而被敌人抓住，自己后悔也来不及。
总之，全力防守、伺机反击、抓住时机、一剑制胜，是潜龙剑法的要旨，当你以后遇到高手、特别是剑法在你之上的对手时，要切记这些要旨。从今日起，你便练习剑谱中的招式，不可懈怠。”
“晚辈明白。”柯潇然点点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柯潇然刻苦练剑，由于勤奋好学，几天的工夫，剑谱中的招式就已悉数铭记在心，又过了半个月与虚云道长的演练，其潜龙剑法中的要旨已经基本领会。
江南的夏天虽然炎热，但柯潇然毫不在意，他心中铭记着智圆师父和虚云道长的教诲，铭记着家仇未报的愤怒，纵使每日汗流浃背，都全力练剑、绝不偷懒。
待柯潇然掌握了潜龙剑法的要旨后，虚云道长又指导他将飞龙剑法和潜龙剑法结合起来练习。练了一个多月，柯潇然觉得将这两种剑法结合起来后，自己的剑术竟然得到了数倍的提高，完全上升了几个层次，真是惊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