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临去明海市的前一天,李屹舟家里的阿姨从小区最近的快递点拖回了几个快递。
“屹舟，这几个都是你的名字，你的快递。”阿姨叫住了李屹舟。
李屹舟看了眼：“我最近没有买东西,谁寄的？”
“没买东西啊,那肯定是那些小姑娘们给你寄过来的。”阿姨笑呵呵地说道,这段时间，几乎每周都会收到一些快递，大部分不署名。
李屹舟没什么反应,在沙发处坐下,随手翻看茶几上的杂志：“拒签了,退回去吧。”
“我拿都拿了，已经是签收。而且都是小姑娘的心意,退回去多不好呀,惹人伤心干嘛,收下吧。”
父母在家比较少,李屹舟跟家政阿姨的关系很亲近，闻言略无奈地道：“阿姨,明天我就要走了。”
“是啊，就是因为要走了才不要伤别人。”
李屹舟拿她没办法。
阿姨道：“那我给你打开看看？”
“不用了。”李屹舟并不感兴趣,拿着书上楼了。
阿姨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平时看上去礼貌又和善,这种时候无情得很。
李屹舟也没当回事,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后休息了会，晚饭时间下楼，本想去厨房，路过客厅的时候却停住了,他看向了茶几上放的东西。
PerotMuseum……的模型。
李屹舟很快折身过去，蹲下去看了会，一模一样，等比例缩小，做工竟然这么精致。
但是据他所知，这个博物馆并没有售卖自身的模型周边。
除非有人特意找了个专业的工作室做出来。
“那个是我从快递里拆出来的，我看着实在好看，就摆那等你来看看。屹舟，这个是什么呀？”阿姨从厨房过来，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问道。
李屹舟：“一座自然科学博物馆。”
“这样啊，怎么给你送这个了？”
李屹舟不知道，他也好奇。
难道是因为微信头像？但那头像只是博物馆很边缘的一块区域，竟然有人可以看出来吗。
阿姨见他安静地看着，笑了笑，看着这个礼物是送对了啊，难得见他对别人送来的东西这么专注。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这么了解他……
另外一边，方南栀也接到了“天洋工作室”打来的电话，告知她模型匿名发出，且已经被签收。
方南栀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说起天洋工作室，是她之前打算送李屹舟毕业礼物后，用课余时间找了好多家工作室才找到的，唯一一家承诺可以做出等比例PerotMuseum模型的工作室。
付了定金之后，方南栀意外发现宋初璇送礼物给李屹舟。
当时因为误会宋初璇和他两情相悦，模型本来已经不打算送了。
但谁知只是个乌龙事件，于是她还是让人把这个礼物寄了出去，只不过没有用过她的名字。
一是因为她听班级的同学说很多女生因为他毕业给他送礼物了，那些礼物能退回的几乎都被退回。
二是，这种情况下给他送，好像让人知道她跟那些女生一样的心思了，当然，她本来就是那样的心思，但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觉得他大概是很喜欢那个博物馆的，那么那个模型他应该也会喜欢，这样就够了。
方南栀接到工作室的这个电话心情还挺好，拎了个洒水壶，小声哼着曲，走到外面阳台给花浇水。
结果刚浇完第一盆抬眸，就看到了隔壁阳台上的许源赫。
后者也是没料到跟她撞上，停顿了一下。
上次的事后，方南栀见到他其实还是挺尴尬的，她一回想起自己梦中跟人家表白就头皮发麻。
于是快速又客气地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很快又回了房间。
许源赫：“……”
他还一句话没有说。
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间门，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当时他接到李屹舟的电话后刚把许亭优处理好，本来只是想去看一下方南栀有没有发酒疯，结果发现她乖乖地躺在那，竟然在安静地流眼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会是怎么想的，反正反应过来后已经走过去给她递了张纸。谁知。突然听到她表白的那些话……
她当时是喝醉了，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却那样认真，他甚至觉得自己迎面感觉到了那个“喜欢”的份量有多厚重。
“是误会！我没有喜欢他，我不记得了……”那日她反驳的话也跑进脑海。
许源赫皱了下眉头。
奇怪，他突然想这些做什么。
她喜不喜欢他关他屁事，他又不喜欢她。
——
几日后，许源赫、李屹舟前后离开，去往明海市读大学。
而方南栀自有了目标后，更加专心在学习上了，她社交依然很少，但前仆后继还是有不少人给她递情书，送礼物。
方南栀从未有过这么受欢迎的时刻，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关注”并非她曾经想要的那种“关注”，因为曾经他们对她不屑一顾，此时发现她，也仅仅因为皮囊。
没有像他一样。
这个学期下来，许亭优常常会说她非人类，只是个会读书的机器人。方南栀笑笑就过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迫不及待想加快脚步，缩短她和李屹舟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她们迎来了高二的寒假。
这个寒假方南栀一家没有回老家，而是把爷爷奶奶接了过来，让他们在杭城过一次新年。
那几天，方南栀陪着两个老人逛了很多个景点，俩老人精气神特别好，常常方南栀都觉得脚走得酸了，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往前冲。
除夕当天，他们总算没有再出门，待在家里准备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已经快七点，方南栀在客厅里陪着爷爷奶奶一起看春晚。谁知看到一半，被许亭优抓出门，说一起放烟花。
“快走快走，他们都已经去屹舟哥家里了，烟花都买好了。”
“啊？”方南栀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回来了？你上次不是说他今年过年要跟他爸妈在国外么。”
许亭优说：“可能计划有变吧，昨天晚上屹舟哥他们就回来了，正好他爸妈吃完年夜饭出门了，他家没人，咱们玩得更爽。”
“啊……好。”
方南栀压根没准备今天会见到李屹舟，一整个学期不见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好不好看……
今天为了喜庆奶奶非让她穿红色，会不会不好看啊。
一路上，方南栀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
走进他家院子的时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我们来了，烟花呢，给我们几个。”刚进门，许亭优就对着站在茶几边上的几人说道。
众人转了过来，看了眼许亭优后，目光落在了她身后那人身上。
是个穿着红色牛角扣大衣的女生，踩着个小皮鞋，身材高挑，长卷发披在肩头。
她的脸部棱角较为柔和，也就巴掌大，白皙剔透，一双眼睛灵动却偏偏带着一股清冷感，格外夺人眼球。
赵柯张了张口，发出惊艳声：“我说学妹，怎么一个学期不见，你又更漂亮了。”
方南栀匆匆瞥了眼李屹舟，后者在看着她，眼里含着一点笑，手上拿着很多仙女棒。
她耳朵顿时有些发烫。
许亭优说：“得了啊你，不要调戏她，了了，快过来拿。”
赵柯道：“我哪里调戏了，我说漂亮还不行了，是吧阿赫。”
一旁坐着的许源赫目光已经收回了，他都没搭理赵柯，起身道：“我先出去放个大的。”
宋初璇看了他一眼，追了出去：“我也要放！”
听许亭优说，宋初璇和许源赫并没有在一起，许源赫早前拒绝过她了，此时两人见面，也只会是朋友关系。
方南栀看了两人背影一眼，又收回视线，略落寞地想着，原来有时候勇气和大胆在喜欢的人面前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是表白就有结果，对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你的喜欢有多深，有多沉……
“要放哪个？”
思绪正飘着，突然听到李屹舟的声音。
她瞬间回了神，抬眸看他：“……仙女棒吧。”
“好。”李屹舟取了一盒递给她，突然又问了句：“期末考考得怎么样。”
“啊？”
一旁的许源皓翻了个白眼：“屹舟哥你真的没完了，我们仨你就一个不漏地问成绩是吧。”
李屹舟拍了下他的脑袋，闲散地说：“你曾经是我学生，问问怎么了。”
“那我也有**的好不好。”
李屹舟：“对，考那么差，是该**起来。”
“……”
方南栀明白他的意思了，连忙说：“我考了全班第九。”
李屹舟眉梢微微一挑，“有进步。”
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夸奖而已，方南栀方才的小落寞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控制不住开心：“嗯……有一点点。”
李屹舟：“许源皓，跟人好好学学吧，别一天天不思进取。”
许源皓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不想听了，一溜烟往院子外跑。
李屹舟笑了一下，看向方南栀：“打火机给你一个。”
方南栀：“嗯。”
大家都走了，李屹舟也是，方南栀赶紧跟着他一起往外去。
一个学期不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哦不对，头发短了些，看起来更精神挺拔。
走在他身边，方南栀心里不停冒着欢愉的小泡泡，她绞尽脑汁想找点话题说。
“明大是不是很难考？”最后直接明知故问。
李屹舟脚步停下，回头看她：“明大？你想考明大。”
方南栀一口气梗在喉咙，还是说道：“……挺想的。”
李屹舟说：“按照你现在的成绩，接下来再努努力，有希望。”
“真的么？”
“嗯，感觉你进步挺快。”
方南栀嘴角忍不住扬起来，用力地点了下头。
大概是因为教过的缘故，李屹舟对方南栀就像对许源皓他们一样，会关心几句学习上的事。
“想考哪个专业？”
方南栀停顿了下，说：“没想好呢……能上明大再说，不敢想太多。”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想考的专业就是建筑学，到时候考不上多尴尬。
李屹舟道：“可以先考虑考虑，你上明大应该没问题。”
“嗯！我会努力的。”
——
许源赫已经把花园里的烟花放起来了，灿烂的火光窜起两、三米，星星点点撒开来，众人一阵欢呼。
方南栀小跑到许亭优边上，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大烟花和小烟花齐开放，整个院子都变得格外明亮。
“了了，帮我拍个照吧！”许亭优说。
方南栀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你站这来，对对……就是这样，1、2、3！拍了，换个姿势？”
许亭优配合得很，拿着烟花来来去去，让她拍了许多张。
方南栀拍着拍着，镜头里出现了不远处的李屹舟。
他没在玩烟火，就靠在栏杆那边，双手插兜，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清俊的眉眼已是成年人的气息。
他没注意到这边，正看着院子里的烟花。
方南栀眼睛从镜头前抬起，又放下，悄悄按下了快门键。
就在这时，镜头中的人转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方南栀面不改色地转移了方向，继续拍许亭优。
“了了，这个角度看得清吗？”许亭优问。
方南栀：“啊？啊，可以，可以看得清。”
烟花放完后，大家回屋里吃了会东西。
“许源赫，我还想放烟花，你陪我去吧。”宋初璇突然说。
许源赫看了她一眼：“刚才不是放那么多了吗，不放了。”
“我想放啊，快点陪我去，快点。”
宋初璇的样子不像是真的想放烟花，而是想单独跟许源赫说点什么。
众人都看出来了，许源赫自然也看出来了，眉宇间有点不耐烦，然而宋初璇却坚持不懈，他也没法，只好跟着人出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场面突然有点安静下来。
“初璇姐还喜欢我哥吗？”许源皓问道。
赵柯：“喜欢的吧。”
“可我觉得我哥好像没有喜欢。”
赵柯：“我觉得吧，像初璇这么坚持不懈的……你哥迟早得栽，毕竟女追男隔层纱呢。”
语闭，赵柯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偷偷摸摸看了方南栀一眼。
毕竟在他们这群朋友眼里，方南栀之前醉酒事件就是酒后吐真言，奈何人太内向，对上宋初璇这样的情敌，退缩了。
也不知道一个学期过去了，这小姑娘心思消了没有，没消得话他说这话不是很尴尬。
许源皓：“真的吗？屹舟哥，我哥有跟你说他对初璇姐到底什么感觉吗？会不会接受她啊最后。”
“少八卦。”李屹舟无心在别人这种私事上，有意转移话题，“要不要吃点水果。”
许源皓知道李屹舟不肯说了，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我要吃草莓，葡萄，还有车厘子。”
“那你跟我过来洗。”
“啊……”
许源皓被李屹舟直接拎走了，赵柯看他走远了，才贱兮兮地道：“这人从来对八卦没兴趣，真没意思。这样吧，他自己不讲八卦，那就由我来给你们讲他的八卦吧。”
许亭优顿时来劲了：“什么什么？”
赵柯：“就他这种祸水啊，进大学的盛况你们也是能猜到的，女生那是前仆后继啊。”
方南栀：“……”
赵柯饶有兴趣地说道：“我有一朋友也是明大的，她跟我说他们校的校花就贼喜欢李屹舟，真的，追人都追到寝室楼下了。”
许亭优吃瓜脸：“校花长什么样？”
“我给你找啊，播音主持专业的，长得确实没话说，而且贼牛，听说是江省文科状元。”
“啊……那是挺厉害啊。”
“喏，这个，漂亮吧。”
许亭优凑过去看赵柯的手机，“啧……确实漂亮，了了你看。”
许亭优把手机递了过来，方南栀这下是不看也得看了，真的是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省文科状元，也真的很厉害。
方南栀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淡淡应了声。
赵柯分外八卦道：“我觉得舟哥跟这姑娘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
许亭优：“为什么？”
“又漂亮又优秀，她爸跟李屹舟他爸也认识的，都是建筑圈的大师。就这样女孩子还倒追，换谁谁不心动你说。”
许亭优：“这倒是啊。”
赵柯：“我朋友还跟我说了这姑娘其他事迹，听说他们……”
赵柯叽叽喳喳又说了很多，主要是说李屹舟和那个女生之间的小粉红。
方南栀不想听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往小院外走去。
除夕夜，杭城的晚上格外冷。
刺骨的夜风吹过，刺得她眼睛有些不适，热腾腾的，却是红了。
方南栀看着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烟火筒，分外沮丧，她怎么忘了呢。
她虽一心想追赶，但别人不会原地不动啊。
即便没有宋初璇喜欢，那也有别人，很多很多的别人，像方才赵柯说的那个女孩一样，漂亮，优秀，顶尖的存在。
而且他读大学了，可以谈一场轰轰烈烈又甜蜜的恋爱。
她拉下两年，怎么都赶不及。
也许她有一天真的考上了明大，还可能在校园里偶遇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画面……
方南栀越想越难过，好不容易见到他的喜悦心情也被这个认知驱散得一干二净。
因为心烦意乱导致瞎走，方南栀都没有发现前面不远处是许源赫和宋初璇，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宋初璇张开手臂把许源赫抱住了。
方南栀这时才注意到两人，生生停住了脚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宋初璇背对着她是没注意到什么，只突然垫起脚亲在许源赫唇角。
而正对她的许源赫却看到她了。
“……”
方南栀还红着眼，有点懵。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别看了。”
就在方南栀自觉不该窥探别人的情感，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已经有人从后拉了下她的手臂。方南栀被带得整个人转了回去，惯性缘故，险险撞上身后的人。
鼻尖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淡淡的味道，竟是熟悉的。
方南栀慌乱抬眸，只看到李屹舟微微蹙起的眉毛和深如夜空的眼睛……
李屹舟来拉人的时候没想过她回过身来是眼睛通红的样子。
他方才来小院只是为了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烟花筒，却看到角落那边站了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于是走过去看了眼，没想到拐角处，是许源赫和宋初璇抱在一起的画面。
李屹舟当下就想起了之前那个“乌龙”事件。
那时眼前这小姑娘说自己喝醉了，说喜欢许源赫也是假的。可现在看她站在小角落注视的样子……实在不像不喜欢。
他皱着眉想把她叫走，别再看这样的画面，毕竟看自己偷偷暗恋的人抱着别人，挺心酸的。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拉了她一下，却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过。
抬眸望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通红，鼻尖也红，整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
李屹舟一下子失了语。
僵持片刻，他轻叹了一口气：“太冷了，先进去。”
李屹舟没有把人带客厅去，毕竟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对，转而带着她到了偏厅，平时他家里人会在这晒晒太阳，画画图。
他抽了张纸递过去，以防她哭。
方南栀没接，垂着脑袋没说话。
李屹舟还没安慰一个“失恋”的人的经历，还是个小姑娘，沉默片刻才说：“好好学习，你现在关键时期，不要把喜欢这件事看得太重。”
“什么？”
“源赫他——”
方南栀知道他可能误会了刚才的画面，无力摇头：“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李屹舟只好不说了，她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承认。
方南栀又闷声道：“但为什么不能看重喜欢这件事呢？”
李屹舟方才只是为了安抚一下，并不是真的这么想。于是这会也只能胡诌一个最通俗的原因：“你不是想考明大吗，如果你心思在这个上面，会影响学习。”
可她只会为之更努力学习而已。
方南栀鼻子酸了，声音因此变得含糊：“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李屹舟有些无奈，自己仿佛还真成了个老师，要需要引导一下高中学生的恋爱问题。
“不管怎么样你要先把自己的路走好，完成自己的目标为主，等考上好的大学你再来考虑喜欢这件事也不迟。”
方南栀：“那个时候就来不及怎么办？”
“嗯？”
“等我考上了好的大学，喜欢的人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我来不及怎么办。”
方南栀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也许是一直以来的信念倒塌，她突然很慌很无措，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红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滚下眼泪来。
“李屹舟，我来不及让那个人喜欢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