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虚空中的相遇

一片黑暗中，罗凡睁开了眼。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因为他已经不存在现实意义上的眼睛了。他仅仅是意识从休眠中醒了过来，感受到了周围的黑暗。在这个黑暗中他已经没有了方向感。上和下，左和右，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移动。毕竟没有参考物来帮助他辨别。现在只有自己仍在运转的思维可以确认他还存在着。

“这里就是世界的缝隙吗？”罗凡的思想似乎并没有因为当前的环境而受到阻碍。

“我还有意识，说明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打开了世界的门。这里应该就是比原来的世界更加高位的存在。如果我的计算没错的话，神明应当还在更高位的世界里，这里只是个狭缝罢了。”罗凡摸了摸下巴，至少他自己认为是这么做的。他接着思考下去。

“如此一来，我必须得选择下降还是继续上升了。不过我现在的状态，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啊。”罗凡漂浮着，在这连时间都失去了概念的空间里尝试去思考逃离的方法。

他看着眼前的虚无，发出了最后的叹息。

“果然，人类还是别进化的好。地狱都比这地方强。”

之后他再也没有发声，就这么变成了虚无的一部分。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依旧是在那片黑暗中，一个机械的声音重新唤醒了他。

“通告：我是次位世界的精神生物，现在向您请求共生许可。请求回复。”

虽然这并不是罗凡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声音传入时他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面对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他没有一丝惊讶。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与对方交谈。

“请说明来意。”他终于又开始思考了。他在脑海中回答着，心理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压力。就仿佛是在与以前的同事交谈一样，他既不生疏也不过分亲近，仅仅只是询问而已。

另一边的机械声听到了回答，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开始阐述经历。

“我的序列码为A606，于34054星时前从族群中淘汰，现已被困于时空狭缝中。我无法独立生存，目前您是唯一可以与我达成共生的存在。共生后我将与您融合成新生命体，以您为主体成为您的一部分。”

自称为A606的存在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妥。在它们的族群中，存在仅仅为一种形式，自我已完全融入集体，意识得到共享。不光是它，大部分的高等生命都已经放弃了自我，以族群为一个整体。对它而言，只要自己还拥有着生命这一存在形式，自我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刚找到罗凡时，A606还有点担心他会拒绝自己。毕竟它并不能算是高位种族，而且它在自己的族群中也算是淘汰品。

“以群体联合的思想来进化的种族吗？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弱肉强食的法则似乎还在，果然无法轻易改变啊。”

此时的他对A606抱有极大的兴趣。几年前他就自行计算出了数十种进化的方法，想要就此找到人类今后的道路。但可惜的是无论哪一种进化，都无法达到他心中完美的未来。

“不管怎么说，成为一个稍微高等一点的生物也不错。”罗凡允许了A606的请求，让它与自己融合。

在他看来，单一的生命也不过是自然的一个过程，只要发挥完作用就可以抛弃了。

他感到一股奇特的信号充斥着自己，思想中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他没有排斥，细心地感受着这一切。

“居然连思想也数据化了，编码还挺高级的。”

罗凡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连串人类无法理解的奇特符号。尽管他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还是立刻就辨别出了这些符号的作用。这些都是数据化了的思维和记忆。

思想输入的感觉消失了，罗凡又一次回到黑暗中。但这时，他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灵魂了。

“奇怪？这灵魂的种族……人类？!怎么可能!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的思想怎么会这么……”

A606察觉到了灵魂的异样，开始惊讶起来。明明如此高等的灵魂却仅仅是个人类，这在它至今的记录中是绝无仅有的。

“肉体不过是虚无的躯壳。如果你只会盲目依靠已有的记录去推测，那么我恐怕就得重新考虑你的进化程度了。”罗凡很随意地在脑海中与它对话。

但A606注意到了，罗凡在听到“人类”这个词时灵魂产生了波动。它当然能分辨出那细微的波动——那是无奈。

“虽然的确很先进，但情感好像还没有完全消除吗？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再跟冷冰冰的机器打交道了。”他这么想着，继续与A606交谈。

“把代码翻译过来。你应该可以把知识共享吧。”

A606感受到了罗凡的指令。融合过后，哪怕只是人类，它也会无条件地执行命令。

“知识传输中，传输完毕。”

随着机械声的结束，罗凡脑海中的那些符号全部变成了最基础的理论传入了罗凡的思想中。

“原来如此，高位的世界是这样啊。真让我感到有点失望呢。我心中的天堂似乎只是想象罢了。”

他回忆着脑海中那些所谓的神明，了解到了许多能令整个人类种族绝望的事。每一条关于神的资料都足以摧毁一个虔诚信徒的信仰。

但罗凡他只是平静地接受知识，并以极快的速度整合它们。他并不是神的信徒，仅仅只是个科学家而已。但这一举动也让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A606感到吃惊。它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这种生物可以如此完美地掌控自己的心智。

“我原以为自己在真理的海洋中乘风破浪，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站在岸边望洋兴叹的夜郎。”

整理完知识的罗凡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叹息。

“这个地方看来只有强行脱离和寻找漏洞两个办法。你有什么建议。”

明明是在问别人，但罗凡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疑惑。他一直保持着儒雅的姿态，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喜怒一般。

“主体，我们可以介入狭缝的凹陷中寻找可用的躯体。只要能用信号连接，我就能通过自己数据化的能力侵入。到那时我们就能离开了。”A606如此阐述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无法离开的状态。

“很好。我们刚融合。我还需要时间学习。你负责探测。如果累了就我来，这能力应该不难学。”罗凡说着，已经开始学习新获得的知识了。

A606对于这个主体感到很满意。他虽然是人类，但给它的感觉反而像是同等的种族。虚空之中的两者相会，交融出了新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