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回 莲香会桑晓 李浈娘使坏……
且说狐狸精莲香自那日见了那绝色女子,将其形、容、音、行刻在心中,一刻不歇在洞府中幻化演练,直至成形,莲香揽镜自照,满意至极。
只莲香未见吴熳笑颜,漏了一对醉人笑靥,其走路姿势亦透着狐狸独有之妖媚,虽竭力模仿,但始终不如吴熳之清雅有度,遂虽形似,却不完全同。
白日里照常以狐形外出,寻觅有缘人。
途中累了,趴在一破旧歇脚亭中暂歇,忽而,狐耳一动,闻得有人结伴而来,轻轻一跃,躲至亭后石脚下。
只听亭中几人边说边笑。
莲香静待少许,听明白了几人所言之事。
原是一书生独寄居荒宅,几人中有一黄姓书生乃其邻居,日日接济那书生饭食。
一日,黄姓书生问那书生独居于此,可怕鬼狐上门,书生言说,雄的来了,他用利剑对付,雌的来了,他就请进屋里坐坐。
黄姓书生不信,便与友人商议,花钱找了个妓.子,夜半装鬼去找书生,不想,那书生根本不如他自言那般无畏从容,害怕得牙齿直打颤。【1】
今日,黄姓书生将此趣事说与几人,逗得哄堂大笑。
莲香一听,觉得黄姓书生等人可恶,略施小惩,令几人出亭子时,都绊摔了一跤,又对那被作弄的书生感兴趣,心想如今尚未寻得有缘人,去瞧瞧也无妨。
是夜,莲香果化作吴熳模样去了,身上亦披着吴熳当日所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敲响了书生的房门。
那书生开门一露面,赫然正是胤礽当日赠送过柴禾银炭的桑晓。
桑晓见了莲香,惊为天人,暗叹此为倾国之姝,忙延请入内。
只屋中简陋,与莲香满头珠翠,猩红华贵斗篷格格不入,桑晓困窘,言辞木讷,只问莲香是何人,为何来此。
莲香一笑,眉眼飞扬,与吴熳完全不同,却也倾倒书生,只道,“妾名莲香,乃西街□□。”
桑晓只觉眼饧骨酥,但自持读书人身份,方才不露丑态。
莲香见状满意,对叫书生露怯的陋室,也不是太在意,对于狐来说,人间富贵只要想要,随手便可攫来。
她只在屋中轻移环视,忽见墙上悬着一把长刀,氤氲着淡淡紫气,莲香惊讶,忙问桑晓此刀何来?
这上面的人间帝王之气,可不是一个穷苦书生能拥有的。
桑晓忙答,路人所遗,他暂时收着,待失主来寻。
莲香心下慌乱,这刀的样式,与那日绝色女子家仆所持一致,虽当时那刀上无这紫气,可保不齐是一起的,若叫那能操纵异火的女子知晓她扮成了她的样子在外行走,会不会来收她?
莲香暗暗后悔,既知那女子来过红花埠一带,她就该避开此地,走远些寻觅有缘人的!
如今,只怀抱最后一丝希望问书生,“不知那失主是何人?”
桑晓回忆起当日烛光夜色下的夫妻,只记得男子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男子的夫人倒不曾露面,只记得穿了一件大红斗篷。
可不正与莲香身上这件相似,忙惊喜同莲香叙说。
莲香心中直呼,完了!时间、衣物,再加这刀都对上,多半是了。
现下,虽对这书生很满意,亦不敢停留,只与书生道,尚有事,须走了。
桑晓不舍,但也不能勉强,只在荒宅门口倚门伫望,久久不能回神。
及至三更,才被冻得醒神,忙回屋中卧下取暖。
次日清晨,早早醒来,眼下青黑,精神却奕奕,脑海中满满都是莲香的一颦一笑,灵感速来,遂提笔挥墨,一倾城女子跃然纸上。
只桑晓细细观赏后,直摇头,不太满意,纸上之人只黑白两色,不能显其万分之一容颜,甚是遗憾。
桑晓自知家贫,无有钱财采购画器,但心痒难耐,欲去东邻黄兄家借上一笔,但又担心无力偿还,只望着房梁木木出神。
少时,不知想到了甚,眼睛移向角落处那半篓子银霜炭。
那上等银霜炭,他一直不舍得用,如今还剩许多,想应是能换不少银钱!
遂抱了去埠上街市,高价卖与一家富户,又购得几色颜料、上等画纸画笔,满意而归。
一回来,便开始涂画上色,却一直未得佳作,直至颜料将近,方得一幅完美之作。
桑晓将画挂于墙上,日日观摩思念,莲香却再未来过。
又说眼睁睁看一落魄书生,将逸散着紫气的刀拔走的李浈娘,白日里只能急得跳脚,夜间才凭书生的样貌,在这大村庄里一户户找寻。
想不到寻了好几日,方知那书生竟就住在她眼皮子底下,李浈娘怒上心头,“砰砰”大声敲响书生的房门。
桑晓以为日思夜想的莲香来了,忙去开门,却见一十五六岁的秀美女子,满脸怒容瞪着他,看着来者不善。
桑晓不明所以,问她找谁,何事?
李浈娘不答,手一把将书生推开,就进屋寻刀。
一眼就见莹润泛着紫气的刀挂在墙上,李浈娘大喜,伸手去拿,不想,手方靠近,还未触到刀鞘,手心就如烈火灼烧,李浈娘疼得惊呼。
桑晓忙上前来问,怎么了?
李浈娘慌忙将手合拢,藏到身后,一改方才无礼态度,福了福身,言笑晏晏道,“公子见谅,小女子失礼了,实是寻找失物心切......”
而后,李浈娘鬼话连篇,说此刀乃是她兄长所遗,那日其实见了刀被桑晓捡走,不想连日被事情绊住手脚,不能及时来取,兄长今日才叫她来看看。
桑晓一听便信了,还在心中自责先入为主,竟将此刀视作那对夫妻之物。
不过,既失主寻来,再好不过了,只去取下来,递与这女子。
可那姑娘似被刀惊到了一般,后退一步,眼神戒备看着他。
见他觉奇怪,方解释道,“此是小女家传之物,家规有言不许女子触碰,只请公子好生保管,待家兄有空,亲自来取。”
桑晓不解摇头,只得将刀挂了回去,心中却警惕,此女言行怪异矛盾,须多加小心才是。
李浈娘见取不走刀,心中立马换了主意,这书生离她的墓室近,正好便宜,她可天天来吸取刀上的紫气,也可与他做段露水夫妻,消解夜里寂寞。
遂在这日后的长居之所中巡视起来,只眼神挑剔,这也太穷了。
不过,忽见他桌上竟有上好的画笔颜料,满意点头,与书生闲聊道,“公子也喜作画?”
琴棋书画,眼看已占两样,说明这穷书生也上得两分台面。
桑晓一闻人提画之事,眼睛便不由自主瞟向挂在墙上卷起的画轴。
李浈娘见他模样,心生好奇,颜料将尽,画笔也有些秃,此屋中却不见画缸画卷,只墙上挂了一卷画轴。
李浈娘来了兴趣,自顾自上前展开,书生连阻止,都未来得及。
就见一绝色红衣女子从头到脚,一点点映入眼帘。
桑晓气愤女子无礼,欲赶她出去。
李浈娘却呆呆望着画上之人,这不是......吴家女?
李浈娘微愣之后,喜之不尽,简直比寻到刀还开心,指着画上之人问书生,“你认识她?”
眼睛闪着强势的光,似即便这书生不认得,也要逼着他说认识一般。
见书生点头,李浈娘大笑,眼神狠厉,好啊,吴家女!你将我私通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不想,你也是这么个货色,若让贾琛知晓,看他会不会休了你!
于是便问书生,“你怎么识得她的?”
桑晓听这女子所言,竟似认识莲香,连忙将一人相识之事和盘托出,又问女子,莲香现在何处,他寻不到她。
那日他卖炭剩了些钱,心痒难耐,亦去西街妓馆寻过她,不想那些妓馆,不是没有叫莲香的女子,就是名同人却不是,桑晓大失所望,看来“妓.子”一言,并不尽实。
不过,知晓莲香是良家子更好,他更欢喜!
李浈娘听这书生说,此女自称是西街的妓.女,只觉不可思议。
难道此女不是吴家女?
李浈娘不由举了蜡烛,凑近细看,惊得桑晓忙上前制止,生怕李浈娘一不小心就烧了他的画。
李浈娘见画上之人,虽与吴家女面容极像,身上大红斗篷也一致,但这满头珠翠和灿然笑容,无一与她见过的吴家女相符。
许只是相似也说不定,李浈娘略失望。
不过,像到如双生姐妹的程度,栽到吴家女身上也无妨,又听这书生苦心相寻不得,便出主意道,“确实与小女识得一人相似,细看却不是,公子既寻不到人,何不带此小像问问亲朋故旧,也许有人见过、认识也不一定......”
书生多有文会风雅局,这般颜色的女子,肯定能口耳相传,传到都中去。
李浈娘唇角含笑,满眼恶劣,到那时,就看贾琛能不能容得下如此一个被千人万人意.淫过的女子了。
桑晓一听,确实是个办法,但却不太乐意。
一则他想独占莲香,不愿人见她看她;一则他素来静穆自喜,囊中羞涩,一向不参与文人之间交流饭局,也没有门路。
李浈娘却不忍这大好机会错过,一心游说起来,见他家中无财,虽暗翻白眼嘲讽,却还是从她的陪葬中,取了一支金簪给他,助他成事。
桑晓大惊,忙问萍水相逢,何故赠此珍贵之物,李浈娘柔情蜜意道,“小女慕君深情,大受感动,欲助郎君心想事成,也盼将来能得如此深情郎君相怜。”
说着,深情款款望着桑晓,贝齿咬唇,含羞低头。
桑晓一时心动,他少孤,四处飘荡,食不果腹,如何受过女子青睐,如今得一面容清丽秀美之女子含情脉脉看着,心中的戒备犹疑,早抛到脑后去了。
烛火熄灭,月光照进窗内,只隐约见帐上鸳鸯交颈。
事毕,书生沉沉睡去,李浈娘飘然下床,立在离刀不远处,伸手吸取刀上紫气。
不想,才取丝线般一缕紫气入体,便撑的像要爆体一般,李浈娘赶忙止住,闪身遁回墓中消化。
只桑晓,醒来时不见佳人,心中略失望,不过莲香亦有了寻路,桑晓只觉精神倍增。
起床洗漱后,便带着画,去了黄生家中,将原委告知。
黄生看了画,亦惊为天人,暗道桑晓好运道,心中嫉妒。
不过听闻此女是个妓.子,黄生又将心头嫉妒扫去,他有钱,还怕不能揽到此绝色一夜,遂出了大力,带着桑晓出入各大文会酒局,寻找此女。
于是,莲香的画像便这般传了出去,及至胤礽见到此画,已是大半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