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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林怀溯立在车外许久没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皱眉唤:“郡主?”

林怀溯的声音黏黏糊糊的,谢观觉得很难听。可是谢观现在顾不上,他半垂着眼,视线里只有沈聆妤近在咫尺的微张小口。

他含上去,含住沈聆妤的唇珠,饶有趣味地用舌尖抵了抵,再轻轻咬一下。软软的肉被齿咬磨,让谢观顿觉新奇。他沿着沈聆妤的唇珠朝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啮去,一直啮至她的唇角。沈聆妤张开嘴想说话提醒外面的林怀溯,谢观便整个堵住她的唇齿。她下意识地合上唇,谢观便尝到了舌尖挤进唇缝里的美妙趣味。

沈聆妤心里降了一场雨,雨滴将一切浇得凌乱。

谢观终于放开了她。沈聆妤心口起伏着,却也拼命忍着不敢让一壁之隔的林怀溯听出异常。

林怀溯还在外面疑惑唤:“郡主?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谢观终于将目光从沈聆妤红润的唇上移开,他皱了下眉,循声望向林怀溯的方向。

沈聆妤一直警惕地瞧着谢观。见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突然伸手捂住谢观的嘴。

她怕,怕谢观突然冷声一句“来人”,就会有侍卫从暗处冲出来将林怀溯一刀砍头!

谢观将目光移过来,望着沈聆妤惊慌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推开沈聆妤的手。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寻常的语气开口:“没什么,刚刚……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手心下谢观的唇角似乎轻扬地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林怀溯松了口气。

车夫掐着谢观给他的时间,这个时候准时走过来,坐在车前。沈聆妤听见车夫回来了,急忙说:“一路珍重,我回宫去了。”

“……你也保重。”林怀溯声音略低。

沈聆妤没接这话,转而唤车夫启程。车夫并没有立刻行动,他整理了一下马鞭,没有听见车厢里谢观相左的命令,他才扬鞭赶车离去。

林怀溯立在原地,目送沈聆妤的马车离去,他眉峰皱在一起,聚着藏不住的郁烦。

他几乎呢喃般重复:“你也保重……”

一阵风迎面吹来,他又是忍不住一阵阵咳。

马车已经远离了林府。车舆内,沈聆妤放下捂着谢观嘴巴的手,有些惧意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可是她还能怎么为林怀溯辩解?谢观已经亲耳听见了。

谢观懒洋洋地倚靠着车壁,脸上没什么表情。

越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沈聆妤越是心里慌。她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又不敢一直盯着谢观瞧,只能时不时偷偷望他一眼。

谢观突然问:“水好喝吗?”

他一开口,沈聆妤几乎是竖起耳朵来,紧张地等待谢观对林怀溯的宣判。可是没想到竟听了这么一句。她一脸茫然地望着谢观。

喝水?什么喝水?

谢观越来越喜欢看她傻乎乎发怔的模样,隐约有些两年前的憨态。他歪着头看她,欣赏着她这表情。

沈聆妤终于想起了。刚刚她骗林怀溯自己突然没声息的时候是去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立刻谨慎答话:“随便找了借口骗他,又没有骗陛下……”

谢观是说她那句谎言,又不完全是说那句话。他没继续说这话题,而是阴晴不定地问:“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眨了眨眼。

她不该紧张吗?

谢观悠闲哉哉地下定论:“林怀溯有些喜欢你。而你只是将他当成恩人。”

沈聆妤忙不迭点头:“是这样。”

谢观坐直身,伸手去倒桌上的茶。茶叶飘在茶面上,他有些嫌弃便不想喝这杯茶了。他晃着茶盏,问:“别人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所以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所以陛下不怪我?”

谢观有些不耐烦,他说:“你听不懂人话?不是你的错,我怪你做什么?”

沈聆妤心口微松,好像被谢观绕进去了。下一刻,她又理清了头绪,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会怪他吗?”

谢观真的开始有些烦了。

他不想再听沈聆妤句句都是林怀溯。

谢观将茶杯重重放在小桌上,冷了脸。他阴恻恻地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她眉眼瞧上去平静,实则努力隐藏心里对林怀溯的担心。他刚刚亲了她,她没有女郎被唐突的娇羞、微恼。她好像把这事给忘了,还是浑然不在意?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

他盯着沈聆妤强压担忧的模样,突然就想问一句——当初他的死讯传回京城时,她可曾也悬心难过?

谢观没问。

他才不想自讨没趣。

发泄不出去的怒火只能再一次被压下去,谢观垂下眼,恹恹沉声:“过来陪我睡觉。”

话一说完,谢观反应过来沈聆妤过不来。他瞥一眼沈聆妤的腿,从所坐的长凳起身,坐到沈聆妤身边。

他将沈聆妤抱在膝上,然后低头,将下巴搁在沈聆妤的肩窝,枕靠。

只是可惜她太瘦了。

沈聆妤感受着谢观靠压过来的重量,一动不敢动。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段,便到了闹市。车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和谈笑嬉戏声,从各方飘进车内。

沈聆妤安安静静地当着谢观的软枕。她听着谢观匀称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她几乎呢喃地低语:“其实陛下不是不讲理之人……”

谢观突然冷笑了一声。

沈聆妤吓得脊背一寒,抬手抵口。

谢观觉得一定是他放过林怀溯,才让沈聆妤有了这样的错觉。他心情好才放过林怀溯?

当然不是。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转眸望向他:“是我吵醒陛下了?”

“你觉得你那蚊子声有外面的街市吵人?”

谢观将腿上的沈聆妤拎下去放在一侧,提声:“停车!”

沈聆妤瞧一眼他的脸色,问:“陛下不急着回宫了?”

“出去抓几个人杀着玩,让皇后瞧一瞧孤到底是不是讲理之人。”

沈聆妤怔住,惊愕地望着他。

谢观欣赏着沈聆妤眼儿圆圆的样子,哈哈大笑。

马车在路边停下来。

谢观跳下马车,先将沈聆妤的轮椅拿下来,再将她抱下马车,安顿在轮椅上。

还是一大早,除了刚刚最热闹的那一片地方,马车停靠的路边要冷清许多,偶尔有路人经过也都行色匆匆。

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轮椅,沿着路边慢悠悠地往前走,走了很久。他不说话,沈聆妤也沉默。

冬日清晨的风有些凉爽地拂面而过,带起沈聆妤的几缕发丝。谢观垂眼,视线跟随着她发丝的飘动。

后来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沈聆妤开始有些忐忑。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应该会有人认出谢观。

谢观停在一家豆浆小铺。他没有早上吃东西的习惯,只买了一份豆浆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接过来,豆浆还热着,以竹筒来盛。沈聆妤双手捧着,豆浆隔着竹筒温着她的手心。她轻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难色,并没有喝。

“不喝?”谢观瞥她。

“暂时不想喝……”沈聆妤小声说。

谢观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沈聆妤被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小口喝起来。

谢观看着她喝光,问:“豆浆如何?”

沈聆妤看着空了的竹筒,心里只有困扰,完全没尝出什么滋味,她温顺回答:“很好,很甜。”

谢观回头看了一眼豆浆铺。他买的那份,没加糖。

暗处,几支涂了毒的利箭悄悄瞄准了谢观。

箭矢离弦的刹那,谢观不经意地弯下腰来,慢条斯理地给沈聆妤理了理搭在她腿上的薄毯。

身后突然响起巨大的响动,还有人群的尖叫。

沈聆妤疑惑地回头,看见了凌鹰卫的身影。她蹙眉细瞧,瞧见砸坏的窗扇、散落的箭袋。她后知后觉有人安排了对谢观的暗杀。

“杀——”

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喝一声,拔刀朝谢观冲过来。五六个乔装打扮混在百姓里的刺客从不同方向朝谢观奔来。

沈聆妤吓了一跳。

下一刻,她听见耳畔谢观的一声轻笑。

凌鹰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手执寒剑,在同一时刻割断所有刺客的咽喉。

刺客悄无声息地倒下,随之掉落的刀刃发出脆声。

谢观看向沈聆妤,问:“吓着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沈聆妤确实有一点受惊,暂时没有从懵怔中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谢观。

谢观歪着头看向沈聆妤,唇角慢慢漾出灿烂无害的笑。他语气轻松中带着丝愉悦:“孤不是说了?抓几个人杀着玩。”

沈聆妤明白了。谢观故意大摇大摆走在街市,等着别人来刺杀他。

惊夜走过来,禀:“共十二人,尽诛。”

谢观唇畔的笑越发灿烂,他点头:“很好,又有新的骷髅灯座了。刚刚好十二颗骷髅头,可雕十二生肖。”

谢观仔细盯着沈聆妤的表情,他等了一会儿,蹲在她面前,十分期待地询问:“皇后,孤讲不讲理?可不可怕?”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攥了攥薄毯,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谢观不说话。

沈聆妤快哭出来了,她硬着头皮去攥谢观的衣袖,再大胆坚持:“允霁,我想回宫了……”

谢观皱眉。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里坐了三四个衣着亮丽的女郎,她们目睹了刚刚的刺杀,此时颇有些惊魂未定。

看见陛下离开,其中一个女郎才拍着胸口感慨:“吓死我了……”

另一个女郎问:“聆姝,真没想到你姐姐还活着。”

沈聆姝心不在焉,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月牙儿守在宫门口,等沈聆妤回来。沈聆妤行动不便,一大早被陛下带出宫,月牙儿很担心。

看见陛下的马车回来,月牙儿赶忙迎上去。她匆匆向谢观行礼,伸长了脖子朝里面望。

谢观将沈聆妤抱出来放在轮椅上,他看见沈聆妤的目光早已离开了他。她用一种求助似的目光望向月牙儿。

“陛下,那我先回坤云宫了。”沈聆妤说话时,语气有些急。

谢观漠然地点头。

月牙儿赶忙过来推轮椅,带沈聆妤回坤云宫。

谢观立在原地注视着。

月牙儿弯下腰来,沈聆妤偏过脸凑近她小声地说着什么。两个人眼望眼,靠得那么近。月牙儿点头,拉了一下沈聆妤的手,沈聆妤回握了一下。

谢观眯起眼,眼底有危险的流光。

在这一刻,他真切感觉到,自己心里确实非常想把月牙儿做成骷髅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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