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简宜买完奶茶回来,菜已经上齐,但人却少了一个。
卫寒不在座位上。
他的餐具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人呢?”她问简心玥。
简心玥摇了摇头,眼神懵懂。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么奇怪。”
刚买回来的奶茶放在餐桌,简宜腾出手给卫寒发消息。
她在微信上问他:【你去哪了。】
过了五分钟,没回。
简宜对着餐桌上的奶茶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给你买的芝士茉莉初雪,你上次不是说想喝这个味道吗?】
还是没回。
吃到一半,简宜想了想,放下筷子走到门口,决定还是给卫寒打个电话。
她平时极少会打卫寒的手机号,因为怕打扰到他,没有重要事项不主动拨打老板的电话,这是员工职场生存的基本素养。
只是这回,电话那边同样是无人接听,只有机械的女生在提醒她对方已关机。
简宜走进餐馆,把电话挂了。
不管了。
估计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
下午,简宜带心玥去逛街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顺便换了副新的眼镜,听她说她这学期近视度数加深了很多,看黑板上的字都是模糊的。
只是没想到配一副眼镜都要五百多块钱,导购见她犹豫了很久,劝她可以换便宜点的镜片。
“不过呢,便宜的这款透光率、清晰度、韧性都不太好,我们平时都是不太建议学生长时间佩戴的,戴久了有可能度数加深得快,我只是说有可能啊,也不是绝对……”
简宜对比了一阵,想了想:“那还是要刚才那副吧,谢谢。”
从眼镜店里出来,简心玥低头看着购物袋里的东西,神色复杂。
“姐,我们今天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简心玥停顿了一下,“你生活费还够用吗?”
“够的,别担心。”
或许应该感激卫寒,自从他给她提供了工作岗位后,她好像再也没为钱的事情发愁过。
想到心玥明天中午就要回境县了,她明天早上还有事来不及送她,临走前,简宜塞给她一千块钱。
“在学校记得吃点好的,不要为了省钱总是不吃午饭,到时候把身体熬垮了,得不偿失。”
简心玥摇头,不敢要。
简宜拿过她的书包,把那一千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她书包的夹层里。
“先存在你这,放假了记得买点好吃的给妈妈。”
“好,知道啦。”
简心玥这才肯收下。
送她回到住的宾馆,简宜才坐公交回学校。
一路上,她无聊点开卫寒的聊天框好几次。
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快走到宿舍楼下,简宜正低头看着手机,忽然闻见一阵清爽的柑橘青柠香混杂着烟草的味道。
很是熟悉。
抬头,果然路灯下,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半张脸隐进夜色里,他像是在那等了很久,见她来,那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质问。
简宜忙把耳机摘下,正准备问他下午去哪了。
在她开口前,卫寒先出了声。
他说:“我有话问你。”
已经是晚上十点,夜风簌簌,江大的操场还有零星几个人在夜跑。
简宜和卫寒坐在操场边上的看台。
她刚坐下,一路上沉默着的卫寒说话了,一开口就把她吓得不轻。
“听你妹妹说,你喜欢了一个人六年?”
简宜屏住呼吸,大脑里迅速闪过傅屿岸那张脸。
“她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些?”大冬天,简宜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担心的是心玥把傅屿岸的名字也说了出去。
“所以,这是真的?”
卫寒下颌线绷紧,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逐字从唇缝里吐出来的,说得异常艰难。
“怎么了吗?”简宜小声翼翼地问。
得到确定的答案,卫寒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几分。
一整个下午,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泡在别墅的泳池里,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极端寒冷的状态下,感官与知觉都会被弱化,但心里那阵钝痛仍旧强烈,密密麻麻的酸涩爬了上来,让他无所适从。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他算什么?
她送给他的毛毡公仔、她卡点给他发的新年短信、她特意给他买的奶茶、她陪他看的电影,这些都算什么?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竟然还能和我在这扮演什么恋爱游戏,简宜,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爱岗敬业?”
卫寒的话像狂风骤雨一样砸了过来,简宜一时有点懵。
他在气什么?
她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有什么值得他生气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语调平稳地和他解释:“这不影响啊,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工作和感情我一向分得很清楚的。”
“……”
卫寒丝毫不怀疑他会成为江城大学首例被气到心肌梗塞住院的病例。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那个人已经没有可能了,我和他私下绝对不会再有联系了,所以也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工作的,我保证。”简宜伸出四指发誓。
卫寒脸色稍缓:“怎么就没有可能了?”
“他不喜欢我。”
简宜声线变低,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帆布袋的拉链。
“我和他告白,他拒绝我了。”
“你还和他告白??”卫寒太阳穴直跳。
今天还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活了这二十年,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心脏又酸又涩,像被装在一万个柠檬浸泡过的密封罐里,差点喘不上气。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大一的跨年夜。”
“你倒是记得清楚,”卫寒忍不住嘲讽,“那人有这么好?你竟然还和他告白,他要是同意了,你就要和他在一起了是吗?”
不然呢。
简宜在心里回答。
夜深风大,简宜望着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看了眼卫寒身上那件单薄的卫衣,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风一吹,竟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易碎感。
简宜碰了下他的手:“你冷不冷?”
“不用你关心。”
“这些事情全都发生在认识你之前,你要是真的很介意的话,我向你道歉,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想终止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也没意见。”
气氛一下凝固,操场上夜跑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偌大的操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卫寒扭头望着她,就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段仅靠金钱维系的随时就能结束的关系。表面上他拥有着掌控权,其实他知道输的人只有他。
“你喜欢他什么?”他问。
想起在境县的那段日子,简宜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好一阵才开口。
“他帮助过我很多。”
“别人帮助你,你就喜欢了?”卫寒心里酸得冒泡。
简宜随后一一细数:“他成熟稳重,做事妥帖,他出身很好但从来不会看轻别人,他常常分享他生活里的有趣见闻让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会记得所有重要的日子——”
“可以了,够了。”
卫寒打断了她,伸出手。
“什么?”简宜不解。
“照片。”
他倒要看看简宜是不是瞎了。他天天在她面前晃,她竟然还能记住别人身上那么多的优点。
“没有,”简宜顿了顿,“没有照片。”
“喜欢他六年,怎么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卫寒开始挖苦,“看来也不过如此。”
简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完了吗,我想回去休息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卫寒目光灼灼。
夜风吹皱了少年的衣衫,她听见卫寒问: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