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裴令想要杀了他。
他真的想要杀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李长启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敢回头，直接一个劲儿的朝前跑，直到跑到腿软，他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这里已经离陆家很远了，裴令也看不到他了。然刚才的恐惧已经深植于心，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去，只迫不及待想要远离。
“少爷，少爷！”
直到书童焦急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长启这才从那份恐惧中解脱。他面色青白的看向牵着马气喘吁吁朝他跑来的书童，神情难看至极。
“少爷，您跑得太快了，我……”
“回去。”
不等书童说完，李长启便已从他手中抢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府城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只想离陆家，离裴令远一点，再远一点！
府城，李家。
自李长启中举后，李家就在府城安了家。李家的宅子说不上多气派，但比之村子里的土房子可大了好几倍。
不仅如此，李家还买了下人，光是在陈氏身边伺候的丫鬟便有两个！
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扫地，每日只需要躺着便有人伺候，这样的好日子是陈氏从没想到的。
再想到待她儿子中了状元，那时他们李家的日子定然更好过。
因着是举人的娘亲，搬来府城后，陈氏也受邀参加过不少宴席，见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太太。她最羡慕的便是知府夫人了，听说了周知府三十岁才中了二甲进士，她儿子这般有才华，定然比周知府厉害。
到时，她肯定会比知府夫人更尊贵，成为人人羡慕仰望的诰命夫人！
陈氏闭着眼躺在了贵妃椅上，身后一个丫鬟给她捶肩，一个给她翘腿，再想着未来更加美好的日子，陈氏的心情甚好。
正想得美好，砰得一声，院门忽然被踹开，陈氏被吓了一跳，忙睁开了眼睛，便看见李长启脸色铁青的快步走了进来。
“启儿，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早？”见是自己儿子，陈氏忙站了起来。见儿子脸色不好，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陈氏心里一咯噔，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完了……陆明珠……”李长启面对着陈氏，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恐惧。
“陆明珠怎么了？！”陈氏沉着脸不满，怒道，“难道她还来缠着你？她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你可是举人，岂是她一个乡下丫头能高攀的？！”
“举人……怕是很快就不是了。”李长启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娘，陆明珠就是定远侯府流落民间的千金！”
闻言，陈氏第一反应是不信。可她儿子不会骗她，也没有利用骗她，所以陆明珠竟然真是侯府千金？
陈氏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朝后倒。
“夫人，夫人……”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们都下去！”陈氏挥退了下人，重新站直身体，一把拽住自己儿子，急声道，“没事没事，我们还没与周家定亲，还来得及！”
陈氏没有直面过裴令等人，不如李长启害怕。她见识有限，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周知府，虽然知道侯府厉害，也知道玄仪卫可怕，但到底没有亲身体会过，所以震惊慌乱过后，很快便起了其他心思，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我儿一表人才，又这般有才华，合该配侯府千金才对。”此刻，陈氏甚至都看不上知府的庶女了，“虽然之前闹了不愉快，可是退婚也不是你的本意，是因着八字不合。我们可以说是那位算八字的大师是假的！他算错了！”
“你与明珠不是八字不合，而是天作之合！”
“启儿，你就把责任都推到娘的身上，是我逼着你去退亲的。我去请罪。”虽然想到要与陆家低头赔罪，但为了他们李家的未来，陈氏愿意忍受这种屈辱“明珠那般喜欢你，她肯定舍不得你的。只要她愿意，她闹一闹，其他人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李长启没有陈氏这般乐观，但他娘说得也有道理，只要陆明珠愿意，其他人便管不了。
至于陆明珠会不会原谅他……今日刘氏等人都骂了他，可陆明珠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所以她应是舍不得责怪他的吧？
*
陆明珠可不知道李家人这异想天开的算计，她没出去看李长启纯粹是不想浪费时间，又不是什么绝世美男，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看几眼裴令呢！
此时，宴席已到了尾声。陆阳跑到她身边，拉住她小声道：“二姐，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
陆明珠低头瞧他。
陆阳没先回答她，而是先紧张的看了坐在对面的裴令一眼——陆明珠是今日主角，身份特殊，与裴令一起坐在了主桌。
陆阳似是有些害怕，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其实裴令对陆家人都挺客气有礼，平日里行为举止更是优雅得体，只许是身处高位的原因，他身上气势太盛，不怒自威。陆阳怕他也能理解。
陆阳看过去时，裴令也忽而抬眸看了过来，小家伙立刻吓得抓紧了陆明珠的手，脱口而出：“我、我想解手！”
那小怂样实在丢人。
“我带他去一下。”陆明珠无奈，只好站起来，先拉着陆阳朝一边走。对面陆巍本想过来，陆明珠朝他摆了摆手。
裴令看了陆阳一眼，直看着小孩儿抖了一下，才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直到远离了裴令，陆阳才抚着自己的小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好吓人啊！”
“有什么吓人的？人家又不会吃了你。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怕什么？”陆明珠伸手拍了一下陆阳的脑门，“你平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这么怂？”
“二姐你不懂，裴大人光看着都吓人！”陆阳有些紧张的说，“大家都说玄仪卫会杀人的。”
“那你为何不怕郑千户？”陆明珠疑惑。
陆阳抓了抓头，小家伙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皱着小眉头道：“反正裴大人最吓人。”
说到这，陆阳小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颇为担忧的问：“二姐，他会不会欺负你啊？他那么厉害，你这么弱，肯定打不过他！”
想到自家二姐要跟着这人走，陆阳就是满心忧愁。
“……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学功夫，以后保护你！”不等陆明珠回答，陆阳便握着小拳头，小脸一片认真。
“你人不大，心倒是挺大的，真敢想。”竟然想挑战本书武力值天花板男主。陆明珠不好打击小朋友的自信心，只哄着道，“行，姐等着你学成来保护我。”
小朋友的梦想还是需要鼓励的，万一实现了呢？
两人虽离了一些距离，但以裴令的耳力，依然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大人？”
郑翼见裴令忽然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他。
“诸位慢用，裴某有事，先失陪一下，。”
裴令站起身，看向桌上其他人，沉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了席。在场之人自都不敢说不字，皆笑着应了好。
唯有郑翼看着自家大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略有疑惑与担忧。身为主家，宴席中途离席，他家大人自来懂礼，从不会做这般失礼的行为。
况且今日这宴席意义特殊，郑翼清楚他家大人有多重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翼敏锐的察觉到大人的心情急转直下。
*
陆明珠自然不知两人的话都被正主听见了，随意哄了陆阳几句，便问：“还去解手吗？”
“……要！你、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陆阳把自家姐姐拉出来，本是想把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送出去的。结果现在，小家伙红着脸，估计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行，去吧，我等你。”
陆明珠看得好笑，摸摸他的头，算是安慰。
平日里，刘氏要忙着家里家外，陆巍除了干活，还要读书，两人都很忙。也就陆明珠闲一些，常陪着陆阳，所以姐弟俩感情很好。
她就要离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陆明珠也想与陆阳多待一会儿。
而且陆明珠也正好想出来透透气。
宴席上，因着侯府与裴令的关系，众人都在使劲奉承她。陆明珠起初还听得高兴，听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毕竟以她现在的尊容，这些人还能夸出花儿来，足以可见这些赞美的水分有多重。
“陆阳，我去后面等你。”
茅房附近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陆明珠对陆阳说了一句，便朝后面走。
*
这头，裴令一时离了席，本是朝陆明珠与陆阳离开的方向走。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男人的心情越发糟糕了几分。
他明明站在太阳下，身周却像是凝了一层冰雪，与不远处热闹的宴席格格不入。
“裴大人。”
恰时，身后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声。
正是周珑玥。
她一直注意着裴令和陆明珠的动静，见两人离了席，尤其是裴令的动作，她立时就跟了上来。
周珑玥本是想要找机会弄掉陆明珠的面纱让她出丑的，只是陆明珠一直与裴令在一处，她根本找不到时机。
转过头来，周珑玥忽而有了新的主意。
那些人之所以这般奉承陆明珠，最重要的是因为裴令！
如今她与李长启的婚事自然不成了，她也不可能再选李长启，看她父亲的意思，竟是想要把她许给那个陆巍！
一个小秀才，周珑玥自然不愿，况且她还看到了更好的选择——玄仪卫同知裴令，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这样的人物与她才更相配。
“裴大人有礼了。”周珑玥理了理自己今日精心挑选的裙子，挂着得体的笑走向了裴令，朝他优雅的福了福身。
少女生得娇美动人，此时浅浅一拜，更添了几分风情，格外撩动人心。今日来参加宴席的有不少千金小姐，但都没有她生得好，也没有她家世好。
“有事？”
裴令未动，面上看不出喜怒。
“裴大人，珑玥是来赔罪的。”周珑玥上前一步，眼眶微红，满脸歉意道，“珑玥不知李长启竟与明珠小姐有婚约，无意伤害了明珠小姐，所以特来请罪。”
陆明珠刚过来，恰好便瞧见了这一幕。
身着华服的美人儿仰头望着前方的男子，眼尾发红，眸光点点，小脸白白，是那般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若是寻常男子，怕是早就忍不住上前安慰了，又岂忍心让如此美人伤怀？可惜，周珑玥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一心搞事业，只想无cp的男主。
须知，原书中，便是面对原主那般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裴令也没有动半分心。周珑玥虽生得不错，但客观的说，还是与原主有不小差距的。
原书里，若不是原主以死相逼，这本书就是彻头彻尾的无cp文了。
“看够了？”
陆明珠正在心里感叹着，头顶忽然响起了熟悉的男声。她一抬头，便对上了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你们继续？”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然而话一出口，陆明珠便瞧见男人抿紧了唇——生气了？不就不小心看到了他被人勾引现场嘛，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裴令看着面前的少女，却是不自禁想到了很多年前。
当年那小雪团虽生得软绵绵，性子却最是霸道。他不过是夸了旁的小孩儿一句，她就要他作十首诗来夸她，否则就哭给他看。
非但如此，那团子还像个骄横的小土匪似紧紧缠着他超级霸道地宣布：“阿兄是珠珠的！珠珠一个人的！你们都不许看！”
“阿兄，阿娘说了，你是我媳妇儿，你不许看别人。”
两三岁的小孩儿，连男女都不分，当然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也不懂嫁娶。但小孩儿也有占有欲，她单纯的不想把阿兄分给别人。
如今十二年过去，那小土匪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