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约他
莫说是上阳公主了,便是淑妃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今天子最是爱惜人才,怎么可能舍得把金科状元许给公主做驸马?
要知道,六部的天官里,有七成都是科举出身。这七成里,又有一半是金科状元。
可见本朝的状元有多金贵。
淑妃正色道:“卫进良,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哎呀娘娘,就算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拿公主的婚事开玩笑呀。”
卫进良先是表忠心,接着又说,“只怕过不了多久,天子的旨意就要到玉泉宫来了,娘娘还是先准备着吧。”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母女二人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和女儿对视一眼之后,淑妃便吩咐道:“快准备香案,迎候圣旨。”
果然,香案备下没多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何玉,就捧着金旨过来了。
圣旨一共两道,一道是加封三公主为上阳公主,第二道便是给上阳公主和新科状元赐婚。
直到把圣旨握在手里,上阳公主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无论这位未来驸马性情如何,能考上状元的,必然是位相貌周正,饱读诗书之辈。
日后在大姐和二姐面前,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因着淑妃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是三位公主中,唯一没有亲兄弟扶持的。
偏偏天子又最宠爱她,平日里大公主和二公主没少拿这件事来挤兑她。
真当她不会记仇吗?
不过是为了保持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不和她们计较一时长短而已。
如今再看,她素日受的委屈,父皇果然都看在眼里。选驸马的时候,不就替她找补回来了吗?
前头两位公主的驸马,都是油头粉面的纨绔,到了她这里,就是文采风流的状元。
至于未来驸马的容貌,上阳公主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这会儿可不是刚开国,朝廷求贤若渴的时候了,想做官也是有基本条件的,那就是相貌周正。
上阳公主虽然不大关注前朝的事,但因着母亲是宠妃,总有这样那样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进她耳朵里。
比如哪一届有个学子长得太丑,或者是官话说不清楚,殿试之前直接被刷下去了呀;
还有哪一个学子本来进不了前十,但由于前十里没有探花之才,就被考官提了名次呀。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荒谬,但全都是事实。
她的驸马既然能被点为状元,就算不如探花郎俊美,肯定长得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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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傅玉衡还不知道,俩人还没结婚,他就先给媳妇儿长了一波脸。
他正在琼林宴上,认真做表情管理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宫宴上的菜色,虽然刀功和摆盘都很精美,但那白花花的一片,实在让人无法下嘴。
看来,宫宴结束之后,自己要掏的那一顿饭钱,是免不了的。
唉~又是一笔不必要的支出。
他是不是该把豆油推广到京城来?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以后参加宫宴的次数可少不了。
要是每次参加了饭局,回家之后还得自己开火,得白白浪费多少钱财呀?
是的,在经历了近二十年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日子之后,曾经挥霍无度的二世祖,也学会了勤俭节约的美德。
貌似,还学得稍微有点过了。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探花郎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傅兄,我敬你一杯。”
傅玉衡急忙收摄心神,举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个,“林兄请。”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又朝林海亮了亮杯底。
“哈哈哈哈,傅兄当真是个爽快人!”林海也朝他亮了亮杯底。
能被点为探花的,容貌都不差,林海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还未开始蓄须,皮肤白皙,眉眼如画,一身朱红色官袍,更衬得他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便是前世见惯了各路明星,傅玉衡心里也不由暗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
在夸别人的时候,他却不知,对方对他在暗地里夸他。
在林海眼中,傅玉衡这个新科状元,不但容貌俊美绝俗,更是气度雍容宠辱不惊。
本朝驸马不得参政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别人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却被点为了驸马,纵然不至于大惊失色,也不会像傅玉衡一般云淡风轻。
至少他自忖不能。
也是因此,他对傅玉衡的气度心生敬服,主动前来结交。
至于其他同科,都觉得傅玉衡做了驸马,日后在朝堂上没有一席之地,便有意无意地忽略他。
他们多少也觉得,傅玉衡遭遇了这样的事,表面虽然平静,心里肯定恼怒,他们才不想触对方的霉头。
对此,傅玉衡撇了撇嘴,想起了唐伯虎的一句诗:别人笑我太痴颠,我笑别人看不穿。
这些人懂什么呀?
你们虽然能入朝参政为官,可干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跨过三、四品的分水岭升上三品。
老子可是结个婚就成超品了。
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日后相见,不还是得过来拜我?
你们当官之后,拼死拼活的钻营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娇妻在怀,仆俾成群?
你们追求的这些,老子结婚之后,立马就都有了。
真不知道是谁傻?
傅玉衡表示:你们不来搭理我正好,我还不想跟傻子玩儿呢。
就在这时,林海来了。
慧眼识珠的林海来了。
两人碰了个杯,慢慢聊着,发现对方和自己还挺投机。
林如海虽然是个谦谦君子,却一点都不迂腐,也不是个死读书的。
无论傅玉衡说到哪里,他都能随口接上,并稍微延伸一番,既不诚心炫耀,也不让人看轻了他。
果然不愧是数代公侯底蕴精心培育出的继承人。如果不是傅玉衡多活了一世,见多识广,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只要他能保持住这份心性,凭他的家世与才华,日后必然前程远大。
傅玉衡更觉得要好好结交了。
正好,林海也有同样的心思。
在林海看来,傅玉衡虽然出身贫寒,却没有半点畏缩怯弱之气,反而气度疏阔,自信满满,有种独一份的饱满气质。
若说一开始,林海对于傅玉衡做了驸马还存着几分惋惜,但两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之后,他这种想法就变了。
——傅兄简直就是天生的逸士高人,朝堂之上的绳营狗苟,根本就不配沾染他。
他这边的心态一转变,对面的傅玉衡立刻有感,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更轻松了。
琼林宴结束之后,傅玉衡和林海结伴出来,准备找个地方续个摊。
傅玉衡觉得,林兄值得他花这份钱。
但才走到体仁殿门口,就看见今日跟在圣人身边的大太监戴权等在那里,冲傅玉衡直笑。
“状元郎,奴婢这厢有礼了。”
傅玉衡不敢托大,急忙还礼,疑惑道:“不知是何事,竟劳烦戴公公亲自等在这里?”
林如海也跟着见了礼,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日后是想做清流的,不好和宦官往来过密。
好在戴权今日的目标也不是他,只笑眯眯地对傅玉衡说:“状元郎且暂缓出宫,随奴婢到千秋亭一行。”
傅玉衡心思略转,想着戴权乃是圣人的心腹,总不会帮旁人来害他,便点了点头,转身和林如海辞别。
“今日确实不巧,待到来日小弟做东,再请林兄一聚。”
林如海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闻言便笑呵呵地说:“傅兄快去吧,莫要误了佳期。”
很显然,他已经猜出来了在千秋亭等着傅玉衡的,会是哪位佳人。
两人作别之后,傅玉衡便跟着戴权,转道去了御花园。
千秋亭就在御花园西北角,东北方是养性斋,正东面是钦安殿。
因西北角有个戏台,时常有梨园子弟在此表演,人来人往的,算是个开阔之地。
上阳公主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见傅玉衡,也是经过考量的。
他们两个是未婚的夫妻,还有天子帮忙背书,在此处相见,也不算是私相授受。
等到了千秋亭附近,戴权便停住脚步,笑眯眯地指了指那八角亭子,“上阳公主便在那里,状元郎快进去吧。”
傅玉衡也不矫情,对他拱手致谢,便抬脚走了过去。
让他走得这样干脆利落,戴权微微一怔,暗道:这状元郎貌似不大通俗事呀。
按理说,他可是圣人面前贴身伺候的,一般官员见了他,便是稍微打听些事,也要拿银子来孝敬。
就这,收不收还得看他的心情。
今日他这么大费周章,辛苦一路把状元郎引了过来,对方若是会做人的,多多少少也得给些打点吧?
结果这位好像浑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道了谢直接就走了。
正在他愕然笑叹之时,上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走了过来,把一个荷包塞进戴权手里。
“辛苦公公走一趟了,一点小意思,是公主请公公喝茶的。”
原来这大宫女一直在不远处守着,因看见未来驸马未曾打点这尊大佛,这才走出来替他描补。
同时她心里也叹了一声:幸好是被招做了驸马,不然这般不通世故,在朝堂上也混不开呀。
他们哪里知道,傅玉衡不是不懂这种潜规则,而是今日进宫没带银子,腰上的玉佩他又嫌贵,舍不得给。
于是乎,就只好装傻。
反正他就是个书呆子嘛,不懂人情世故,岂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