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公主危矣
第120章公主危矣
兖州府。
公子自济南回来之后，便在公主府中没再出来，公主出巡一事也暂且停下了脚步。
肃正军与朝廷军在多处开战，战事紧急，公主一时不出行也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彻底进入了难耐的酷暑，多亏得公主推恩开来的消暑汤食物，才能令肃正军将士乃是寻常百姓，在烈阳下尚得周全。
不少人都在傍晚日落之后，到公主府前跪拜叩谢，即便公主府的大门始终未有敞开，前来谢恩的百姓也没有减少。
相较于皇帝赵寅的贪婪无道，公主的贤名遍布开来。
只不过秦恬在公主府中，只低头研究食谱药膳，对于外面的事情全无留意。
直到肃正军攻占下了河间府的消息传过来，整个公主府里的人都奔走相告起来，秦恬自书案上抬起头来。
孙文敬同秦贯忠和张守元一道前来报信，这是天大的喜讯，孙文敬满面红光地禀明公主。
“咱们大将军今次又立一大功，这次可是亲自上阵杀敌，麾下将士士气大增，一举攻下了河间府，大军压到了顺天府境外，接下来，就只剩下京城了！”
魏云策眉头一挑，只听那报信兵急道。
魏游心下一警，解了马绳于探看一眼，一看之下，却见月色中奔马的不是旁人，正是魏云策主仆，和一队不明的兵将。
这天下这山河，都是为先太子遗孤、为她这个公主打下的。
自大名府再向北，是两个占地不算多的州府，顺德府和广平府。广平府肃正军早些日就占了下来，而顺德府则是近来才刚占下，且只占了一半，另一半尚在朝廷军手中。
“姑娘，不，公主有什么心事？”
回守了京城？
还是说，另去了旁的地方？
他转身叫了手下，“去找一副舆图来。”
夏夜的温风是白日烈阳下期盼的柔和，但魏云策驰在马上，却只觉这温风似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
那么朝廷调来的重兵哪去了？赵寅本人又哪里御驾亲征去了？
他说着，拍了拍秦贯忠的肩膀，朝他递去安心的眼神。
这两府都呈东西的扁状，换言之，朝廷兵若是突然南下攻打公主所在的大名府，这两府都做不了太多抵挡。
朝廷乱了阵脚，就更是肃正军的机会了。
老管事说没有，“公主没病，但老奴觉得，公主似有心事。”
“前线将士们如此，公主出巡一事也该继续下去。”
他脚下犹豫，张守元就看了出来，待两人走到了外院的松树下，张守元就叫了秦贯忠一声。
“今日就要上路，咱们先行离去吧。”
消息传来，大名府军民都沸腾起来。
魏云策看得眼皮直跳，吩咐了手下。
几片碎叶落在他肩上，他没有留意，只是怔怔看着秦贯忠和张守元离开的方向，皱眉怔怔地看了许久。
肃正军又拿下一县。
“魏云策！”魏游当即打马上前。
张守元点头笑了笑，还要再说两句。
魏云策温和笑意一贯，刚要婉言推却，却听到广平府城中响起了急报。
她摇摇头拒绝了，返回了下衙的府衙。
张守元在旁道，“是不是殿下也中了暑？”
他同广平府的守城将领道谢，听见对方请他今晚宿在广平府稍事歇息，他摆了摆手。
秦恬暂时落脚在府衙里，魏游护送她回到府衙之后，就去了大名府下辖州县中的那座避暑山庄。
“公主既然如此说，臣会继续安排出巡之事，下一城应该是大名府了。”
可她眼下并没有什么心思，只是道了一句。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吧。”
彼时公主出巡的热闹与接二连三的喜气交织在一起，整座城仿若陷入了欢庆之海。
老管事却摇了头，“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公主这般，但公主大了，有事也不肯同老奴说了，老奴不知道，问了两个丫鬟也都不晓得。”
魏云策慢慢自树丛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走，又是一阵风自地上旋起，在吹到这片浓密树丛里，一片细布衣角自树叶下若隐若现。
今次，他便觉十分不好，饶是公主身边还有的是守护的侍卫，但魏游还是放心不下，当晚就打马离开了避暑山庄。
魏游也不在城中，不在她身边。
“什么？！”广平府守城将大吃一惊。
她不知道怎么说，反倒是想起了暂停下来的出巡一事。
微服去城中吃饭，若是从前，秦恬多半甚是乐意。
“你去一趟这两府，尤其是顺德府，让守城的将领务必上心留意朝廷兵马转向，做好万全准备。”
“你不必去了，今晚我亲自过去。”
她前脚离开，魏游就听到了再次传来的喜讯，道是秦慎率兵潜入了朝廷大营之中，火烧粮草。
不是暑热，是有心思。
*
肃正军攻下河间府之后，乘胜追击。
秦恬越发脑中混乱了。
而肃正军中，公主再次出巡，前往了西面的大名府。
连秦恬都觉得，好像拿下皇城，只有一步之遥了。
然而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奔马声闯出了漆黑的夜色。
或许，他只是想告诉她。
但他说完这话，才想起自己自来到肃正军之后，一直都只为公主打点布泽于民的事宜，战事从未插手。如今突然让手下去提醒，那两地守城将领，未必就把此事当做一回事。
但魏云策莫名就想到了公主方才的话，魏云策忽也觉得不安起来。
手下很快找来了舆图，此舆图简略，但也能将各府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做公主侍卫一年有余，面对成日里藏在暗处伺机刺杀的此刻，魏游也练就了些无法言明的预感直觉。
“怎么还不放心公主？我看应该只是中了暑，精神有些不济。恰好河间府有一处避暑山庄，届时可让公主去小住几日，待暑热过去就好了。”
张守元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头靠近秦贯忠耳边又说了些话，才见秦贯忠长长出了口气。
“我们今次速速赶往河间，兴许用不到几日京师就攻占了下来！”压低的声音压抑不下激动之情，“这么多年，先太子被赵寅残害这么多年，终于就要改天换日了。等这天下易主，就可以万事归位，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魏游当天傍晚就提前过去安排人手，一时间倒也只有魏云策还在秦恬身边。
况这两日着实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就算秦恬熬得住，她身边的仆从侍卫也未必熬得住。
赵寅领兵尚不知打到了大名府何处，只要没有围了大名府，公主就还有脱身之机。
孙文敬又说了些近来外面叩谢公主推恩的事情，给秦恬听，秦恬也只沉默点头，众人就散了来。
可却听见有同样夜中奔马之声由远及近。
“将军！朝廷兵打来了！顺德府急报，朝廷大军南下取道顺德，直奔大名府去了！是、是皇帝亲自领兵！”
“公主病了？”
张守元看了一眼，抿嘴收回了想说的话，改了口。
这时正巧一阵风从两人身上掠了过去，顺势吹到了一旁的树丛里，葱郁浓密的绿叶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大名府是早早就攻占下来的肃正军的城池，眼下秦慎进攻京师在即，皇帝赵寅御驾亲征也一时管不了许多了。
他来催促，急等着北上与秦慎汇合，秦贯忠便也不好再耽搁。
老管事连忙应了下来，说话间，张守元来叫了秦贯忠。
“晚间公主想吃些什么？大名府也有几座颇为不错的酒楼，公主可愿前去？若是公主愿意，微服即可。”
秦恬怔怔，孙文敬还以为公主惊到了，另要解释一番，却听见公主低声问了一句。
除非，看起来兵多将广，实际上镇守之人全然不似外人以为的多？
直到碎叶自他肩头滑落，他才抬脚离开了去。
孙文敬连道是，“大将军打的就是惊险的快仗，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领兵上阵作战，这才将河间府拿了下来。”
孙文敬不解公主的反应，秦贯忠亦瞧了瞧公主，试着问。
接着，有兵将飞奔而来。
“快！救驾！救驾！”
“殿下贵体不适？”
不想张道长左右看了一眼，四下里无人，他压低了嗓音。
大名府城本就在府辖地偏北的位置上，魏云策一路向北而行，快马加鞭，夜间就到了广平府城下。
可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是勉励前线的兵将，似大将军秦慎，继续拼命为她作战，还是让他们不必心急，或者让秦慎不必再为她冲锋陷阵。
“怎么可能？”魏游先是一惊，接着又下意识对魏云策心有怀疑。
魏游将马栓在河边树下饮水，他靠在寺庙的墙上小憩了一会。
后者看见他亦是一怔。
魏云策只觉神思都有些混乱起来，压着嗓音的发抖，将事情说给了他。
秦恬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不容易，但我们总算是要熬到头了，到时候，你.”
不想又过了两日，公主正在府衙大街出巡，喜报又在马上狂奔而来。
眼下马儿累了，在此处歇息，他才堪堪闭了会眼睛。
秦恬没有理由还不如这些人高兴，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点头以示回应。
“也是，用不了多久了。”
朝廷兵马真的南下了！还是皇帝赵寅亲自领兵！
而肃正军的主力干将都集中在了河间和济南，这两处都只是寻常将领镇守。
赵寅再昏庸无道，当年也是在先太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亲自领兵杀进了京城，这才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广平府镇守的将领见到他甚是惊讶，待听了来意，又松了口气。
一处距离大名府不远的河边寺庙里。
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魏云策左右思量了一下，叫住了手下。
秦贯忠不知何故，只看着公主已经离开了大殿，只能嘱咐了老管事。
魏云策只看向了垂眸而坐的公主。
但他笑道，“不过前线的战事不必公主操心。贫道和秦指挥使今日就要启程前往河间府，助力大将军继续北上，一举拿下京师！”
朝廷前线粮草被烧，越发乱了阵脚了。
魏云策身下马儿吃痛快奔，一夜奔行。
那将军道，“不过先生所思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下这就调派人手增援与朝廷军交界之地，也会派人同顺德府守将提醒此事。魏先生且放心吧。”
“有心事？”秦贯忠惊讶。
只看兵力也不至如此吧。
可是御驾不是镇守在顺天府和京城？这是怎么回事？！
他震惊不已，却一旁的魏先生脸上血色尽退，倏然转头叫住了他。
“前线虽然屡有喜报，但战事从没有不损兵折将的时候，尤其这般顺利，我反而不安了。”
孙文敬是最忙的人，当即离开了公主府做事去了。
就算多年之后的赵寅，没有了彼时的天时地利，也不至于御驾亲征，亲自上了前线，还压不住肃正军攻城的势头，短短几日的工夫，尤其是这两日，朝廷兵颓相大显。
“你这几日多照看着点公主，我要同道长一起北上河间府作战，你若是察觉了什么，就派人过来。”
眼下肃正军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了北面前线，或许正是因为这股势头势如破竹，秦恬到达大名府的第二日，就有喜报传来，倒是肃正军拿下了一座顺天府内的县城，顶住朝廷兵的威压继续北上。
“魏先生真是为公主殿下思量周全，竟还连夜惦记此事亲自前来。”
秦恬本觉得不必麻烦，但前些日避暑山庄接到兖州的意思，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若是不去小住几日，也算是浪费了。
原本他打点完避暑山庄的事，可以翌日再返回大名府，但今晚不知为何，总觉心上不安。
只不过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
相比北面前线炮火冲天之势，大名府则安静许多。原本驻扎在大名府的是沈家军的五虎将岳将军父子，但在肃正军大军压境顺天府之后，岳将军父子也速速赶去助秦慎一臂之力。
他秦司谨，只是公主的臣工将领，仅此而已？
“他亲自上阵杀敌？”
但这话秦贯忠不便说给张守元，毕竟张守元不曾做过公主的父亲，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了解呢？
他沉默，正欲含混过去此事。
这般热闹喜气像沸腾的水，久久未能回凉下来。待公主出巡结束，满街还都是聚而不散的百姓。
显然朝廷军也晓得顺天府是最后的门户，从西从北调来的大军不住涌到前线迎战，连御驾亲征的皇帝大架都赶了过去，皇上没有返回皇城，坐镇前线与肃正军对抗。
顺德府城在广平府还再往北的地方，虽然不算远，但魏云策亲自过去，翌日也未必能返回得了大名府了。
小姑娘从诸城小院到陌生的秦家府邸，又从秦家庶女到肃正军公主的时候，他都不曾听见老管事这么说。
当晚暑热未褪，城中欢庆依旧，魏云策没再穿布袍，换了一身利落的骑服，趁夜出了大名府，一路向北而去。
他也似孙文敬一般喜上眉梢。
倒是秦贯忠还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公主疲惫的神色，叫了老管事秦周前来问话。
她这么说，众人都向魏云策看了过去。
秦贯忠也没再脚下犹疑，同张守元一道快步离开了去。
拿下顺天府，攻下皇城，这场旷日持久的拨乱反正之战，就算是要结束了。
为什么呢？他又对她疏远起来，又令她摸不到头脑起来，却给她打仗，卖命地攻城略地。
那人所穿正式肃正军兵的衣衫。
清明月色之下，众人之间他满身血污和飞灰。
魏云策立刻着人将他拦了下来，此人见到魏云策和魏游，报上了他自大名府里带来的急讯。
“皇帝亲自领兵围了大名府！公主殿下.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