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夜梦醒心惆怅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铃声响了。
清晨,梅娘一定不喜欢铃声。和梅娘一样,海子也不喜欢铃声。该死的铃声,象凶猛划过颈项的砍刀。海子的梦被拦腰斩断,迷迷糊糊回到现实之中。
浪漫的梦写满爱情,憧憬的梦挂满花环。现实的梦,却是蜿蜒曲折的山路,绵延不断的大山,大山里死气沉沉的学校。
海子就像一条划来划去,又划回来的小船,在充满掌声和希望的水域,打了一个滚,彼岸若隐若现,小船却在漩涡里折返回来。
海子从这所大山里的灵山中学考出去,大学毕业,又回到这所学校任教。海子不甘心,海子的理想长着翅膀,想要飞出大山。
海子知道这是上课的铃声。12年寒窗苦读,海子战战兢兢挤过了高考的独木小桥。大学4年,天之骄子、莘莘学子的骄傲,让海子未来的梦,越飞越高。以海子的学习成绩,分配到省市机关不成问题。
海子吹了四年的肥皂泡,突然破裂。爱情戛然而止,理想戛然而止。心比天高的火热理想,被一纸命比纸薄的分配通知单,劈头盖脑,浇得冰冰凉凉。
红高粱酒是倾泄愤懑、发泄郁闷的首选方式。回到灵山中学,海子天天喝酒。酒jing作用之下,麻木,昏睡,做梦,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9月江南,秋老虎在肆意横行。燥热胸闷的感觉,仿佛又把海子带回到黑sè七月那高考梦恣意势虐的时候。
海子睁眼躺在床上,回想起高考前黑板上角,一边挂着皮鞋,一边挂着草鞋,河东狮吼一般怒目圆视,时时刻刻提醒海子:好好学习,就可以穿皮鞋;不好好学习,就只能穿草鞋。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麻木的梦中,天空湛蓝,蓝得刺痛双眼。海子眯缝着眼睛,不愿意打开仰望。隐约间,仿佛来到缺氧的青藏高原。天空空空如也,视线空空如也。缺少了氧,人没有jing神。缺少了水,鱼不能跳跃。
回到灵山中学,海子走上了与理想相距玄虚的山间小道,通往罗马的路,几乎阻塞成断崖......
铃声还在继续。十几年来紧张神经的铃声,巨大的jing神压力如鬼影随行,天长ri久,造成海子对铃声神经过敏。
铃声响起,穿透耳膜,流向全身,海子每一根神经开始shen吟,每一根汗毛开始竖起,每一块肌肉开始绷紧。
4年前,海子手握大学录取通知书,将憋闷了12年的陈年老尿,一曲高山流水,一股脑儿,倾泄到灵山小镇路旁那间破烂不堪的茅厕之中。
海子手抖了又抖,生怕留下一点点残羹冷炙。曲终人散,扯断琴弦。海子发过无比恶毒的誓言,不再回到这噩梦生长的地方。
嗵嗵嗵----手扶拖拉机颠簸着,又把海子拉回到这里。灵山小镇那间破烂不堪的茅厕,涛声依旧,粪味依臭。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海子满肚子的无奈与委屈,重又排泄。咬牙切齿的悔憾,轮番抽打着海子脸颊。海子回答,只有小ri本式机械呆板的低头认命,哈伊!哈伊!
谁叫冲动的恶浪,将海子推向风口浪尖;谁叫自生的优秀,将海子变成众人观瞻的马首;谁让海子激情喷发,随着众人一拥而上。打架斗殴的后果,将美好的梦想撕碎。我要飞得更高的机会,稍纵即逝。
蜿蜒曲折的山路依旧,低矮cháo湿的校舍依旧,遍地散乱的浮石依旧,一切都散发着陈年的霉臭,一切都写满了曾经的厌倦。
唯一转变的是大梦未觉的角sè,海子从高考噩梦的主人翁,变换成了培育高考噩梦的园丁。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酒jing考验出来的麻木与昏睡,把海子折磨得瘫软无力。
这是一个秋ri的清晨。这是清晨响起的上课铃声。寝室之外,几十年不变的晨练脚步,把遍地浮石踩得哇哇乱叫,却唤不醒海子一夜昏睡和满脑子梦境。
也只有上课铃声,命令过敏的神经,将海子习惯xing拉起。运动员进行曲过后,响起广播体cāo前奏曲,早cāo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