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鬼蜮十一(我一个魔,哪来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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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那个无耻构陷她的人还不紧不慢地垂着大氅,扶着玉笛,若有所思地偏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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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酆业玉笛一掀,随手又将一个扑上来的美人打到婚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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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飞起,重重落地,砸得床榻都震颤,美人痛声娇呼,脸色惨白就昏死过去。

时琉看着都疼,也不敢细看,她只好扭过红得欲滴的脸,只觑着打美人比打狗都狠的酆业:“什、什么难怪?”

酆业转回来,唇角微撩,眼神冷漠却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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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时琉很想和酆业理论一下,可眼下没法——只这一两句话间,身侧已经有个不着丝缕的妖娆美人朝她扑上来了。

温香软玉,可哪哪都透着妖异古怪。

少女一声惊啊,来不及躲闪,拽过酆业大氅就把脸埋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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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他这一垂眼,就扫见女孩紧紧攥拳握着他大氅的手,纤细指节攥得生白,旁边脸蛋努力埋进他大氅下。被乌黑青丝勾着,细白的耳尖都沁起血玉似的红。

青年略微停顿。

就稍一晃神的工夫,差点被另一边贴上来的妖娆女子缠个正着。

酆业眉轻皱,托着身前女孩险一侧肩,那妖娆美人指尖几乎蹭着他大氅衣领刮过去,扑了个空。

青年身影未作停顿,倒飞向后,眨眼就退到了房间最外的木门前。

两人这才停住。

酆业低头,不太客气地拍拍小姑娘脑袋:“起开。”

“…哦。”

确定暂时没有被扑危险,时琉红着脸,连退开两步。

“她们不过是一群没修为没神智的草木化形,你又不是分辨不出,怕成这样干什么。”

时琉红脸辩驳:“我不是怕,是她、她们没穿衣服。”

“敢想不敢看?”

“不——不是我想的!”时琉快叫他气哭了。

“真不是?”

“当然了!”

“……”

酆业长眸微敛,阖上眼似乎开始查探什么。

时琉扭头看房间另一头,之前的无形水幕后,一切又恢复了他们进来前的模样,那些妖娆古怪的女子们全都不见了,只剩偌大一个喜庆婚房。

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古怪,时琉只好转回来。

酆业恰正睁开眼,眸子凉淡:“原来是固定了的幻境,不随心意变。”

时琉洗脱嫌疑,着实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是什么不正经的人设计出来的不正经的幻境。”

“对方目的只有一个。”酆业淡淡答。

“嗯?”

“坏人道心。”

“?”

时琉听得迟疑。

她确实听说过,凡界两大仙门中都有修无情道的修者,听说这种修者心无杂念,进境极快,且战力不相外物、只随本心,也都是各境中的佼佼者。

但有利就有弊,无情道修者一旦道心动摇,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魂消……

想到这儿时琉眼神一吓,惊慌仰头:“那你你你不会受影响吧?”

“我?”

酆业好似听见了天穹之下最大的笑话。

他俯身迫近她,总是冷冰冰的漆目都抑着鸦羽似的长睫垂拂下来,那双瞳眸里无尽墨海翻涌,像要蛊人沉沦,又好像一朝涌出就要搅个天地不宁。

“我一个魔,哪来的道心?”

“——”

时琉莫名一栗。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此刻仿佛要将她吞下去的黢黑眸子。

见红烛下女孩白了脸儿,酆业反而更起了玩弄的坏心思,大氅下他袍袖一掀,就彻底蔽去这方寸角落的光线,将时琉面前遮了个漆黑通透。

“封——!”

时琉吓得一慌,本能攥住他大氅想拉下来。

拉是拉下来了。

可人不在。

时琉束抱着被她扯下来的大氅,茫然抬头,就见一身白衣的青年已经走向喜房中央的水幕。

酆业没回身也没停顿,却好像看见她了,声音也懒洋洋的:“盖回去。”

“……哦。”

时琉听话地,但又费劲地,把那件对她来说有些太大了的大氅往脑袋上蒙。

蒙到一半她想起什么,又从扒拉过大氅柔软顺滑的毛领,露出只乌黑澄净又多了分灵动的眼:“封邺,你要怎么做?”

话里,她看清那人。

酆业已经停在水幕前。

漂亮修长的指骨背在身后,翠绿色的玉质长笛勾在他掌心——像被什么无形的气机黏住了似的,随他指节动作,不偏不坠地松散转着。

“想破关,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时琉好奇问。

酆业轻描淡写:“全杀了。”

“!”

大概是被酆业那淡漠无谓的语气给惊着了,时琉手里大氅都差点跌坠到地上去。

女孩下意识看向水幕后。

那里空荡无人,可时琉知道,只要酆业一步踏前,方才的情景就又会复现——这大概也是他给她留下大氅盖住脑袋的原因。

那些妖娆女子并非活物,没有灵智,如果一定要说,那更接近于被天檀木强行点化的草木,空拔出来人形,却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没有。

可她们外形看起来与人无异,且是最妖娆绝色的女子,一双双眼睛明媚顾盼,让人下重手都不忍,更别说狠手杀手。

——

可惜“不忍”这种情绪,酆业显然没有。

于是时琉这边天人交战。

他却等得不耐,微偏过脸,清峻侧颜上狭长眼尾冷淡地挑了挑,“还看?”

“……”

时琉慢吞吞把大氅往自己脑袋上盖。

酆业那边,瞥见女孩将最后一点空隙遮去,他就不再等待,一步跨入幻境结界。

大氅下。

时琉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自我调节地咕哝——

都是徒有人形没有灵智还要被幻境操控着的草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解脱;况且不破关,被困死在这儿的就是封邺和她了;人贵有仁心,但不能拖累旁人……

劈开了面前无数女妖,和整座辉煌佛殿。

——

[白禾哥哥……]

“你能不能感觉得到,时璃和晏秋白那边怎么样了?”

所以时琉并未看到——

酆业收起长笛,扫过她:“幻境要破了,走吧。”

“旁事后谈。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离开,免得时萝师妹那里生了变故,我们援手不及。”

相同时间,另一片幻境中。

一声悠久的佛钟从遥远的地方传荡回来。

“嗯。”

[白禾哥哥,你病好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晏秋白一顿,那点无人时松弛下来的情绪全被拉了回去。

纷纷扑向了她正前方的道袍公子。

“好。”

然后公子低头,幽幽叹了口气:“还没完了。”

晏秋白心神一晃,忽地转身抬眼。

时琉回神,连忙去看酆业身后。

时璃摇头。

时琉这次没有很快跟上,反而是慢半拍地落在他身后,然后她一步一回头地,往渐渐褪去颜色的喜房里望。

“果真是魅魔,”望着女妖们,时璃眼神一冷,“师兄小心!”

其中,狡彘的神识传音正溜进酆业耳中:

她正仰着脸,拽着身旁披着玄黑大氅的青年的袍袖,女孩眼角微弯,眸子澄净得像雪山下无人涉足的湖泊,笑起来也该明眸善睐。

“封邺。”她拽了拽那人衣袍。

女妖们各自身着轻纱绸缎,姿态妖娆,且目标一致——

晏秋白抬眸,眼前慢慢归位,在这陌生但真实的魅魔寝殿前,他望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也不是,就是觉得,很可怜,”时琉声音小下去,头也低了,“跟我一样……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很多很多年不能离开……”

走在最前,晏秋白同样看得清晰。

酆业皱了皱眉。

晏秋白这话分明还有一层意思,时璃想要追问,却见青年公子已经踏入殿中——

心理建设还没做完。

晏秋白心神震颤,芥子戒中躺着的那节哨子生出感应,几乎要跳脱出来。

青灯古庙,金色殿宇,香火鼎盛。供桌之后还坐着尊金身佛,宝相威严。

虽然这十年里,时家一直想让他这样当作。

“主人,你干嘛要费劲留这些破花破草,还要截断气机、挪进一叶界来?进来也得种几百年才能成精,直接杀灭它们不是更简单吗?”

翠青的山,嫩绿草坡,背阴的树下,光影斑驳在女孩面容模糊的脸上。

一如当年,时家后山,隐林小院外。

几息后,青年持扇,温和一笑:“不是。抱歉。”

[白禾哥哥,这个送你。]

她身后有片竹林,小小掌心里躺着的也是竹子做的小哨。

睫羽凌然垂落时,晏秋白手中折扇震颤,十七柄扇骨全数展开。

“时…”

时璃点头,提剑便要进入。

但只晚了这两步,时璃就见这青灯香火的庙宇中竟忽然多出了不知多少的女妖。

“魅魔?”时璃脸色微变,“那她的主上,魇魔也在这儿吗?”

果真不是她,时璃。

“嗡!”

对上金身佛像,他微微一愣。

“嗯?”

走在前面的酆业披着的大氅下,翠绿玉笛尾端缀着的叶子泛着盈盈烁动的光。

除了眼前的喜房,红幔红烛红桌开始慢慢褪去颜色外,一切好像分毫未变。

一扇挥出。

酆业似乎懒得理她,转身就走了。

晏秋白略有意外:“时璃师妹听说过魇魔?”

晏秋白点头:“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时璃师妹放心,那位不在这里。”

而正对佛身,一位手执折扇的道袍公子刚迈过佛殿那高高的门槛,踏了进来。

时琉头顶的大氅被人一把掀下,描着暗金色纹路的玄黑大氅尾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就花瓣似的垂落,熨熨帖帖地坠在那人修挺宽肩下。

身后追来个少女剑修的声音。

那个叫时萝的,今日前于他完全陌生无感的少女。

等到时璃也踏入佛殿,停到他身旁时,青年公子早已恢复到任谁也挑不出一丝偏差的谦谦君子、年轻修者楷模的仪态风范了。

和她想象中的房间里被血染个通红漫布不同,水幕前后,那些妖娆女子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秋白师兄!”

“我烦人念叨。”

扫落剑尖的时璃回头,不确定地问:“师兄,你刚刚喊我了吗?”

酆业嘲弄低眸:“舍不得?”

听见那个名字让时璃稍顿了下,还是提剑跟入。

却被晏秋白一抬折扇,拦下了:“如果我对此地气息感知无误,通天阁阁主就是魅魔。”

一声剑鸣,拽回了晏秋白的神智。

时琉不安地仰回脸:“她们,全都死了?”

那些与这佛殿庙宇格格不入的女妖扑上来时,他眼神犹未起一丝波澜,还是那副温和神态,同赶到身侧的时璃从容配合着将那些女妖一一杀灭。

狡彘:“?”

停了两息,等身后慢了好几步的小姑娘跟上来,他才懒懒截回去一道神识:

“时璃师妹。”晏秋白温和问,“可找到其他出口了?”

“铛……”

狡彘委屈得还没来得及再说,时琉已经调整好情绪,碎步跟到酆业身旁。

“刷——”

他面上温和也不复,眼神迷茫而挣扎:

“……”

“所以你也闭嘴。”

狡彘:“可这小丫头都活不到那时候,她如何念叨——”

直到某个瞬息。

晏秋白抑下轻叹,转向佛像:“那没办法,只能硬闯了。”

“父亲提过,我只知魇魔是万年前酆都帝麾下,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中的第七殿。一身引梦之术出神入化,能杀千万修者于弹指而无形。销声匿迹前,犯下过无数桩灭门恶事。”

一切幻象如瓦砾碎,而后灰飞烟灭。

殿外,他们的来处好像忽然变了一番模样——

晏秋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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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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