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 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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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城的边缘地带，一座大型加工厂的宿舍楼区。加工厂早就已经停止生产，这里看起来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生气。

早上十点，突然有“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从不知道安放在哪的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奇大，笼罩了整个宿舍楼区。

渐渐的，宿舍楼里有了一些声音，咳嗽声，脚步声，铁架子床的吱吜声，水龙头流水声，各种细微但繁杂的声音，让这一座座楼又活了过来。

李语就在这样的声音里醒了过来，翻身坐起，手摸到身下的床单，湿的。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十二个人挤在这样一间宿舍里，一晚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汗，现在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虚脱。

李语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上铺下床时造成的晃动才让李语清醒过来。意识到大喇叭里的音乐已经接近尾声，李语行动起来，把灰sè布料的工装套在身上，走出宿舍，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

李语习惯xing的抬起手，却只摸到半寸长有些扎手的头发。排着队来到水房，每个水龙头旁边都有一个不锈钢的水杯，用细铁链焊在水管上。

李语等着轮到自己，从自来水龙头里接了杯冷水，灌进干渴冒烟的喉咙，才觉得好受了些。

可能是动作慢了些，后面的人推了推李语的肩膀，李语没有回头，放下水杯，跟着前面的人安静地向宿舍楼外走去。

是的，安静，整栋楼里充斥着因为有人活动发出的各种声响，但还是显得格外安静，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哪怕一句话。

李语走出楼门，被刺眼的阳光晃得有些头晕，眯起眼睛朝四下里看了一眼，附近的几栋宿舍楼里，同样正在涌出大批穿着灰sè工装的人，人流慢慢汇聚到一起，朝着厂区zhongyāng的广场走去。

李语的个头算是很高挑，在人流里不至于只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所以就能看到路旁，已经有戴着口罩背着药桶的人正在等着。

等所有人都离开宿舍楼，这些人就会进去，每一层楼每间屋子喷洒消毒水。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一整天都散不去，但确实有效，楼里连个蚊子都没，不然这个夏天会更难熬。

人群排着长队，等着领取自己的那份早餐。厚塑料的餐盘和勺子，少到可怜的米饭，淋一勺酱汁，夹一筷子腌的咸菜，李语端着一成不变的早餐，在广场上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下，开始吃饭。

吃完早饭，李语还是随着人群，把餐具放到指定的位置。再往前走，仍是每天的固定环节。人群开始分流，速度快了些，很快就轮到李语了。

李语沉默着脱掉灰sè工装，把内裤拿在手里，走进一处没人的通道，混入了消毒液的冷水从头顶的水龙头里喷出来，李语紧闭着眼睛，怕水流到眼里，那样会杀得很疼。

水停了，李语继续朝前走，两台大功率的风扇一左一右地吹，李语觉得有点儿冷，身体微微发抖。

吹干了身子，李语把内裤使劲拧干，穿上，走到旁边拿起一套集中清洗过的工服。

然后，李语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穿着进化者专有军服的几个青年男子。李语把工服紧紧抱在胸前，努力闭上眼睛，抬起头，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身体比刚才被风扇吹着发抖得还要厉害。

“穿上衣服。”有个男人的声音温柔说道。

李语睁开眼睛。是那些男人里领头的一个，黑，矮。就算经历了进化，比一米七五的李语还要矮一丝。男人的面相和声音都貌似和善，但李语知道这些表相有多虚假。

“快点。”看李语迟迟不动，男人催了一句。说话的时候，男人的目光一直在李语的身体上游移，像毒蛇的信子，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李语伸手抹了把脸，麻木地和男人对视着。男人很有耐心，手指轻轻扣着腰带，口里吐出两个字，“刘星。”

李语低下头，开始在男人的注视下穿衣服。然后跟着男人离开。

男人故意带着李语从广场的边沿走过。吃过早饭并且冲洗干净的人们，有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但仅限于广场范围。

很多人的目光落到李语身上，不屑和鄙视之中，却又夹杂着羡慕和嫉妒。

这个住宿区有五栋四到六层不等的宿舍楼，现在居住了近万普通平民，清一sè全是女xing。而对她们拥有真正生杀予夺大权的，就是这十个左右的男xing进化者。在这里，他们就是神。

李语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情景。那时工厂还在运作，每天的工作都非常繁重。刚刚大学毕业的她，参加工作才不到半年，能够加入到这家雄霸江南一方的家族企业，是她觉得非常自豪的事情。

模特般的身材，女神般的面孔，李语在学校里就一直是男生追逐的对象，但李语从来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花前月下，李语有自己的梦想。李语的家境并不是太好，但李语一直坚信，虽然自己不是贵族的后裔，但一定会成为贵族的祖先。

自从进了这家公司，李语主动要求从最基层的普通职员做起，也不愿凭着出sè的相貌成为某位高管的秘书。每天的工作都是充实并快乐的，李语就像海绵吸水那样，从身边不停吸收着各个方面的知识和经验。

而且，她还认识了刘星。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儿。身为凤凰男，但和她怀着同样的梦想，一定要在这座东方的国际化大都市里，出人头地，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在学校里被封为冰山女神的李语，用一种自己都不曾想到的速度融化了，融化在刘星的宽阔怀抱和甜言蜜语中，当时的李语，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一切都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她就是最幸运的公主。李语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刘星，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讨论未来的幸福生活。

但好景不长，自从外星怪物从天而降之后，公司迅速地将大半工厂和几乎全部的工人职员都集中到了这个新兴的工业城市，一切温情脉脉的面纱都消失不见，什么美好的前景，个人的职业规划再也没人提起，整个公司只剩下了一个任务，就是完成超过以前数倍的生产指标。

当时那位公司的高管暗示过李语把握机会，只要到他的身边，就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看着这位高管的五短身材和肥硕肚腩，李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随即李语就被下放到了生产车间，开始还是做些文案工作，但到了后来，随着任务越来越繁重，李语不得不下到一线，和那些初中学历的女工做着同样繁重的重复劳动。单班变成三班倒，三班倒又变成两班倒，并且，再也没有人提过所谓的薪水和待遇。

工人们反对过，抗争过，试图拒绝这种超过底限的压榨，但随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出现在厂区开始巡逻，组织罢工的工人领袖无声无息地消失，大家终于开始认清现实，变得沉默下来。随着外界的消息慢慢传入，人们才意识到，他们还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李语ri复一ri地忙碌着，不规则的作息使她的长发和面容失去光泽，只适合于弹奏钢琴的纤纤手指也变得粗糙，但李语坚信这一切都会过去，因为她还有刘星。

刘星比李语要幸运，这时还在公司的管理岗位上，虽然只是普通的科员，但还是能偶尔下到车间，与车间的管理者说上话，稍微给她一些照顾。

紧接着，是捕食者和进化者的出现。当昨天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姐妹突然变成怪物，将身边的人扑倒并且活生生吃掉，李语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严苛的管理制度，为了大家的安全，每个人连ziyou行动都受到了约束。工厂已经完全封闭起来，除了前往厂区工作和回到宿舍休息，哪里都不许去。从那之后，李语就再没见到过刘星。

高强度的劳作和被高度限制的ziyou，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变得麻木，当习惯以后，似乎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尤其是当那些没能完成生产任务，或者因为忍受不下去而试图反抗的人，第二天就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大家很容易就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但世界还是在发生着变化。传说中的进化者从一阶变成二阶，在厂区内巡逻的人员从部队的战士变成穿着新式制服的家伙，他们三三两两站在路边看着大家经过时，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就像在挑选待宰的羔羊。

有年轻的女工正在工作着，就接到通知离开了岗位。然后，有很多人再也没有回来，有少数人回来了，并且被安排了相对轻松的工作。再在路上看到那些进化者的目光，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一天，李语在路上被拦住了。那三个怎么看都像街头流氓的无耻之徒，直接拉起李语的手，将李语拖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一路上李语都没有停止过挣扎和求救，但他们的力量是那么大，其他人的目光是那么冷，李语只觉得黑暗正在将她吞噬。

刻意在脸上抹的黑灰被毛巾擦去，宽大工服下紧紧裹在胸前的布条被人撕开，厚实的工作服被轻松扯成衣不蔽体的布条，李语那不亚于顶级腿模的修长白皙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时，三个人全都看呆了。

他们舔着嘴唇，吞着口水，将手伸向了毫无反抗能力的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