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好戏开场
◎最简单的修改◎
正午时分,雨幕伴着一声高过一声的锣鼓奏鸣音,在视野面前遮上了一层轻帘。
一个脸上涂着防水荧光燃料,导致分辨不清具体样貌的原住民诧异地回过头,“你不能在这里走,花轿马上就要经过了!”
叙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下一秒,竟是真的顿住脚步,“你们从大清早就一直在这等到现在?”
那原住民似是有些困惑:“这不是早就安排好的流程吗,你别违反规定呀。”
看来,他们显然是还不知道马守正死了的事情。
山上被激怒的魇鬼一直追到边界线的位置,就迫于“规则”消失在山脚,没能出现在此刻人山人海的正午日轮之下。
溜鬼溜得浑身疲惫的赤珠重新化作人形,随手抹了把当地的颜料在脸上使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格格不入,才道:“昨天晚上,我把马守正那畜生的尸体挂在中央广场的祭祀台下面了。”
叙燃突然笑起来,只因那片祭台的位置选取十分巧妙,是以复刻庙堂中神龛的结构建造起来的。除了人祭专用的放血槽跟引流管道之外,正常情况下来说,不专门抬头看是看不见祭台的檐下竟然有一具尸体的。
一想到马守正的血通过祭祀专用的血槽,一路流到围观群众脸上的那一刻,他们才会惊异发觉那位所谓“德高望重”的长老干部已经死在了夜里,大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就这样,她与狐狸抱着一袋子鱼混迹在人群之中。
或许是振聋发聩的喜乐冲淡了人们对于事物的认知能力,或许是悬挂在雨幕中的日轮太像一枚金色的眼睛,人群掩盖在荧光颜料之下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隐秘的狂热,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他们中的外来者。
“……燃道友。”
而正在此刻,叙燃背在身后的无名之剑中,突然传来一道难掩虚弱的嗓音。
“嗯。”
混迹在人群中,跟随着轿子的移动而缓慢向前,叙燃将长剑解下,便压低声音回应道:“你跟白星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了……”华霄的魂体依附在他的本命剑中,苦笑了一声,“这次多亏道友出手相救,这个人情我一定会报的。”
叙燃:“谈不上人情,我跟白星做了个交易把你找回来。”
她三言两语给这名被困良久的剑修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接着快速道:“如果你现在有余力能够恢复实体,倒是能帮上一点忙。”
华霄沉默瞬息,语气逐渐转为熟悉的坚定,“之前在飘零市边境的那场战斗中,我的魂魄被打散了几分,此刻暂时无法维持化形。但是如果能有一具合适的躯壳,我就可以此为媒介发挥原来的实力。”
一直在旁听的赤珠终于忍不住嗤笑道:“魂体附旁人身本就是大忌,你要不嫌魂飞魄散得快,这里遍地都是人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占据他人的身体了。哦对了,这里不是还有一袋小玩意吗?”
狐狸贱兮兮地捧着那袋装满无常魂魄的鱼,故意凑近到长剑边:“附身这个就很容易了,你进去之后甩甩尾巴,我就能认出来这条是你。”
倒霉鬼无常们:……随便吧。
然而老古董剑修的境界显然十分深远,华霄的语气根本就没有波动半分,只是叹道:“也是,在如此险境之下,找寻到一具合适的躯壳无疑是痴人说梦,劳烦燃道友了。”
“不劳烦,”叙燃给了仍在不依不饶的狐狸一手肘,顶着对方怒气冲冲的神情道:“找个身体还不容易吗,等着,十分钟后你就能自由活动。”
这话并不是在痴人说梦,因为就在片刻之前,叙燃跟随着送亲的队伍往祭祀高台走的这一路,已经收到无数姬问柳崩溃下发来的传音。
作为占据了大仙身体的假山神,在昨天晚上叙燃作为“新娘”从关押房间中跑出来之前,姬问柳已经被镇子上的居民强制带回了庙堂。
生怕露馅,姬问柳只好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神像,就像是原先被供奉在神龛上的那具躯壳一般。
他提心吊胆了整个晚上,一面生怕原住民们识破自己是冒牌货,一面担心原主大仙找过来对自己疯狂报复。就这样挨到祭祀开始,终于能够联系上叙燃了,此刻正在神龛上对佛修进行传音轰炸。
——我真的待不下去了这鬼地方,你知道这几小时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现在在哪?赶紧来救救我!
——蔺家主就等在祭台那边的广场上,她说你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你不能不管我!
——装听不见是吧?我都快死了,你真不打算管我了,我是你的弃子是不是,用完就丢,叙燃你没有心!!!
佛修伸手指掏了掏耳朵。
回了俨然快要情绪奔溃的姬问柳一句“等死吧”,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长剑。
“是不是只要那具身体有手就行?哪怕只有一只手,你应该也能握剑吧。”
华霄肃然:“只要还留存一丝气息,执剑之人就会为之而战。”
叙燃:“行。”
说着,手提长剑从围聚人群的边缘处溜了出去。
见状赤珠想要一同前往,却听她道:“别忘了我们做过什么交易,你的目标是保证新娘存活。”
狐狸抱着一袋鱼顿在原地,半晌没好气道:“那你留这么多个累赘给我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新成的大仙,不是河鱼保姆!”
回应它的只有佛修一溜烟就消失的背影,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
赤珠骂骂咧咧地抱着鱼继续跟着花轿前行。
……
“哈,这是什么造型?”
熟悉的庙堂建筑中,叙燃仰头望向那尊全身被血液绘制了繁复咒文的神像,勾着唇角问了一句。
下一秒姬问柳的声音从神像内部传来,简直快要痛哭出声。
“呜呜呜等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向那个狗屎老板申请工伤赔偿,不然就投诉到十殿总部那里去,不打钱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呜呜呜!”
叙燃好笑地看他顶着神祇躯壳在那哭哭啼啼,而华霄的魂体深深注视着那副身躯,良久叹道:“这便是当今时代的‘神’吗……神体与机械完美结合,难以想象这样的杰作是经历了如何漫长时光变迁所诞生的。”
叙燃:“等你上身后感受到那两条断腿,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等等。”
突然华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连同高位之上的姬问柳也蓦地睁开眼睛!
“燃道友,小心!门外有东西!”
“燃,是那山神!祂来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彻在耳边。
叙燃偏头以余光望去,果然见到就在庙堂建筑的某处转角,一团巨大的黑影正蹲立在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被窥视的不适感使得身体本能发出预警,每一处毛孔皮肤都仿佛在无声尖叫!
“……”
她依然维持着上一秒站定在神龛前的姿态,右手悄无声息地握上枪械,却在某一个瞬间,福至心灵般意识到这一幕有多熟悉。
叙燃想起来了。
就在67区红桦市的地表红灯区,那片坍塌母神雕像之下。当时,她跟榆桐在躲避几只瘟疫怪物,突然撞上了一只巨大的神秘黑影,不过只是一瞬息两人就逃到了被设为陷阱的资源点处。
那时候出现在红桦市的神秘影子,与如今的现任山神“觉”,显然是同一个!
祂果然与聂久卓玛有关系!
叙燃眯起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那只正在窥视的大仙。
华霄显然觉得此举不妥,忍不住悄声道:“是现在就跟山神对上吗,那我赶紧附身!”
“不,不是现在。”
叙燃望着黑影,头也不回地答道:“祂也不会现在动手,祂怎么会因为我们就打乱自己复仇的计划呢。”
果然,来自山神的短暂窥视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很快,那只巨大黑影便再次消失在了庙堂外,仿佛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
高台上正在装死假装自己不在的姬问柳也忍不住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那时候祂要直接扑上来撕烂我呢。”
叙燃:“不差这一会,半小时后再撕烂也是一样的。”
姬问柳:“……我谢谢你。”
说着,叙燃突然顺着梁木径直爬上神龛,打量半晌那些血液咒文所绘刻的纹路之后,笑了一声。
她伸手抹去身体上的一部分图案,接着划破自己指尖,以血为引竟是勾勒起相似的条纹来。
姬问柳有些难受地向后躲了躲,“他们画在身上的好像是人祭的咒文,你给改了做什么,是不是想要破坏祭祀典礼?”
叙燃:“那样太麻烦了,我直接给改了个反式,最简单的那种。”
她画完最后一笔,朝着姬问柳点点头,“行了,你出来吧,换人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细小波动。
华霄逐渐从神龛上睁开眼睛,足足九根机械巨尾的剧烈压迫之下,一把周身朴素的长剑上却发散着不亚于机械之躯的滔天气势。
……
第一声鼓点响起,围聚着送亲队伍的人群自发退到广场的横线之外,只余伫立在漫天红绸缎之中的轿子。
第二声鼓点,两名涂着惊悚媒婆扮相的人形缓缓行至轿门前,抬起惨白的手掀开了帘子。
叙燃与外围的人群站在一起,听见自己身边一个小孩嫩生生地问道:“妈妈,为什么新娘子结婚,他们都不笑呀?”
小孩边上的女人弯腰将她抱起来,涂着相同颜料的面目上似有悲哀。
“因为新娘子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恭喜她,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可是为什么呀,新娘子不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宝宝,你记住,正是因为新娘子的离开,我们才能有继续生活下去的机会。”
那小孩睁着一双眼睛似懂非懂,“哦,我知道了,我们应该谢谢新娘子才对。”
“……对啊,谢谢她。”
“嗯嗯,谢谢姐姐!”
短暂的对话很快消散在愈发响亮的乐章之中,连细雨落在地上的沥沥声都被彻底掩盖。
激昂到诡谲、喜庆到悲哀的乐章奏响到高潮,雨幕中的幢幢黑影搀扶着头顶红盖头的新娘,迎着漫天绸缎缓缓前行。
红嫁衣,白纸钱。
越喜庆,越悲哀。
“来了。”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蔺长缨脖颈处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这地方找不到一支凝血喷雾,只好用这种比较古老的止血方式——抱着手臂与人群一同望向这场诡异的“婚礼”。
蔺长缨道:“早上的时候我出去找了一圈,没看到白星。”
叙燃:“没事,他会自己出现的。”
两人将目光越过缓慢行进的新娘,落在另一头的广场上某处人群的位置。
“万俟跟几个大宗、还有黑市三大家还幸存的弟子,大概有不到十人。”蔺长缨淡淡道:“而且一旦正面对上,十有八九都是想要我们的命的。”
“出去再跟他们算账,这里的局限性太强了。”
叙燃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于是蔺长缨也笑了一声。
并不是错觉,乐曲的曲调逐渐变得阴邪起来,于此同时,头顶盖头的新娘被迎着架上了祭祀高台,正一步步顺着阶梯走向可以说是某种大型刑具的至高点。
叙燃清了清嗓子,突然在人群颇为做作地大喊一声:“天哪,那是什么?!”
只见她话音落地的方向,站在最前排的人第一时间感受到某种液体滴落在脸上的触感。
那人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雨水,在嗅到一丝熟悉的腥味后才察觉不对劲,抬手抹了一把脸后随之叫起来。
“是血!是人血!”
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们不约而同地集体抬头向上望去。却看见中央处巨大的祭祀高台上,无数血流顺着凿出来的几条血槽往下渗血,可是真正作为祭品的新娘,却还没有走到最高的位置。
“祭台上有具尸体!”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而为了对应他这句话,叙燃还特地架了把鸟狙瞄准马守正的尸体将他打落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人群齐齐退开几步路的位置,望向狠狠砸落在地上的无头尸体。
狐狸当时杀人的时候,为了第一时间让叙燃确认身份能替自己“作弊”,特地将马守正的头颅给撕扯了下来,此刻那颗头大概已经淹没在河川之底了。
于是一时间无人知晓这无头尸体的身份,还是在一名与马守正有染的原住民看见佩戴的熟悉手套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马干部,这是马干部!”
“你胡说什么?!”
很快有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反驳他,“好啊,你这么诅咒马干部,小心遭报应!”
“可是、可是那副手套就是……”
“都别说了!”
正在这时,被几个原住民簇拥着的长老终于出现在大众视野面前。
叙燃认出来,为首的那个赫然是那天晚上,开口说要处决卯兔的干部。
只见狄长老一挥手,几个原住民自发围成一圈将尸体与人群隔开来。而他蹲下身只往马守正头颅之下的断口看了一眼,便当机立断地摘下尸体佩戴的手套,查看起来。
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场面,但曾经亲眼看过到狄长老拥有的那双光滑整洁到不符合这个年纪双手的叙燃却知道,他是在确认马守正的手。
果然,狄长老蹲下的背影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僵硬了一瞬。
“……不是马干部,大家都放心吧。”
只犹豫了一瞬间,他就将手套重新给尸体套上,面向人群这样道:“应该是镇子里有恶作剧的将这具无名尸挂到祭台上的,这样做的人我们一定会找到他并将之交由大仙处理,祭典是不可亵渎的。”
这话一出,虽然绝大多数的人群依旧将信将疑,但是都已经说了不是马守正,他们不至于自找不痛快硬要去确认。
“死一个同僚不如祭典重要?也是,本来这种时候就不可能让祭典延后的。”
蔺长缨抱着手臂冷笑一声,“他们也只能骗骗这些有信息差的原住民了。”
“死一个知晓‘长生’秘密的同僚,他们应该高兴还来不及,毕竟少一个人分丹药了。”叙燃顿了顿,又道:“我就是在想,这样的话不取消祭典,不就是相当于用马守正的血来祭祀吗?”
蔺长缨:“谁知道,不过我今天早上靠近看过那个所谓祭台,血槽里面都发黑了,全是一层一层的血垢,想来他们也不在意纯不纯的问题吧。”
蔺家主一针见血评价:“这个镇子跟人祭台一样,发烂发臭得恶心。”
而很快,因为马守正尸体而引发的波动过去之后,狄长老利落地朝祭台那边下令道祭祀开始。动作甚至有一些急促,像是着急要完成某种任务一样。
新娘被抬举固定在至高点,特制的放血装置刺破到她的每一寸皮肤中,人体很快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而这种人祭台,越挣扎血就放得越快。
叙燃眼看着蜿蜒的血流顺着一条条分叉的血槽往下流淌,在心中估算着新娘的失血量,与之对应的,神庙中“大仙”因为繁复咒文而能够获取到的力量数值。
而正当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流下去人就没救了而准备出手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亲身围观祭祀的人群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一股腥臭的妖风席卷而至!
甚至原本因为日轮高升而显得不那么冰冷的晴日雨幕,也在这股遮天蔽日的压迫中狂暴起来,裹挟着滔天之势狠狠砸落在地!
“怎么回事?!”
“这、这股气息是……”
“救救她,快救救我的孩子!”
蔺长缨眼疾手快拎起被卷到暴风雨中的小孩,反手塞进之前那个女人的怀中,在对方的连声道谢里又捉住佛修的手腕。
“山神来了?”
“嗯,来了。”叙燃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见在瞬间便风雨大作宛如炼狱的场面中,一只巨大无比、甚至有山峦大小的巨型妖兽悬在半空中。
它拥有着颀长无比的硕大身躯,一共四只狰狞的粗壮足部排列分布在两边,再加上胸前的两只利爪,使得祂某个角度宛如惊悚蜈蚣。
那遮蔽了日轮光辉的正是足足九根机械巨尾,齿轮运转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响动,裹挟着压迫十足的死亡气息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
接合起这一幕幕来看,祂真的不像是话本中仙气飘飘的山神,而就是一只可怖毛骨悚然的畸形野兽。
“二十八年,二十八年零六个季度……这些渺小的凡人,利用规则的漏洞囚禁折磨了我整整二十八年六个季度。”
蛇嘶虫鸣的恐怖声音震天撼地,甚至有体虚的镇民直接七窍流血地倒
地。
——“你们准备好,迎接神的怒火了吗?”
而正在此时,蔺长缨突然嘶了一声,不是因为头顶怪物的恐怖威胁,她的目光直直落在祭祀太的最高点。
叙燃顺着望过去,同样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只见被无数放血装置固定在原地的“新娘”,其头上的红绸缎因为猛烈刮起的飓风暴雨而飘落在地上,露出里面那张出人意料的脸。
胡子拉碴,面容颓废,因为大量失血不可避免的嘴唇惨白,但是掩盖在乱发底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白星竟然会替青萝来当这个新娘?他终于做了个人。”
蔺长缨啧啧称奇,“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
叙燃也难免有些意外,毕竟在她被关进去之前跟白星做的那个交易中,对方可没有任何会做这种事情的征兆。
出于对交易内容的保障,她还是掏枪准备爬祭台把人弄下来。毕竟一开始就准备要救青萝,现在青萝被白星取代,也还是姑且能救一救。
而显然,注意到新娘突然换人这一幕的不只是她们两个。
不远处就腾空在祭台上方的山神垂下巨大的金色眼睛,被那双眼睛注视的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进入秘境的时候那种超出理性认知的悚然感。
大仙掀起其中一根高速运转着的巨尾,猛然朝正准备爬上祭台的叙燃挥击而来!
祂此刻正需要白星的人祭来获得更多的力量,从一开始,这位山神会忍到祭祀开始才动手报复,正是因为这一点。
“头顶!”
相似频率的机械核心轰鸣在脚下的位置炸响,外附骨骼蛇尾于瞬间成型,竟是硬生生与那条尾巴对撞了上去!
听见交织在自己面前的金属撞击声响,蔺长缨眼瞳已然完全变为蛇类的竖瞳,冰冷地扫过来,“我拦一会,你赶紧上。”
叙燃应了一声后快速顺着血槽爬上祭台,“危险你就自己撤,不只是这一场要打,等会秘境破了才是重头戏。”
“有数。”
叙燃身形诡谲地在漫天巨尾扫下的阴翳中向上移动,边抬手一连几枪打在白星身边的放血装置上。
似乎是这样剧烈的动静终于将其涣散的神智拉回一些,白星果断放松着身体从开裂的祭台顶端一寸寸挣脱,一边道:“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可以引魇鬼过来!”
叙燃:“还不是时候。”
她一手抓握着巨大的祭台向上爬,一手持续持枪射击。说实话,在别人的主场地确实有些勉强,更别提现在拥有秘境主场优势的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
白星狠狠皱眉:“再不放魇鬼出来就来不及了,你在等什么?!”
叙燃:“你回头看一眼。”
长剑寒芒闪过,一路向上破开锐利金属,露出其下闪烁着火花的电线与零件。
“……”
白星瞳孔紧缩,望进一双同样的金色眼睛,不同于山神本体彻底的悚然兽化,那是一双属于人类形态的瞳孔。
劲瘦有力的手臂握着一柄无名之剑,甚至根本没有放出神像身后的机械零件。他单凭一具双腿残疾的神祇人形躯壳立在那里,一人一剑便可抵漫天黑云。
“……前辈。”
白星嘴唇喃喃开合。
而华霄看见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却并未过多质问,只淡然道:“持剑。”
持剑。
是啊,持剑。
耳边传来兵器撼动在神祇之躯上的铮响巨响,白星挣扎着从祭台上脱出半个身子,反手祭出了那把闪动着电光的磁剑。
又是几声枪响。暂时没有了山神的恶意干预,叙燃很快抵达祭台之顶,几枪轰碎了放血装置,将周身是血的剑修一把拎了起来。
“先下去,你没法打。”
“我还可以!”白星怒喝着挥舞起长剑,“谢谢你带回前辈的魂体。”
叙燃直接抬脚将他踹了下去,示意不要多管闲事,“你没注意到吗?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也没有我的事。”
机械蛇骨颇为嫌弃地捞起迅速下坠的白星,蔺长缨站在底下也朝她吼:“办完事就赶紧滚下来,秘境马上破了,我们准备准备迎接外面的硬仗!”
“可是前辈他……”
叙燃:“闭嘴好好看。”
不知何时,第一滴血液终于顺着缓慢流动的分岔血槽滴落在地上。
这一滴血宛如了不得的信号,随着自高台处流下的越来越多人祭鲜血,那一头身上绘刻满吊诡符文的华霄突然动作一窒。
见状,山神冷笑起来,“偷窃我人形载体的小偷……可惜,力量终究会选择它该有的主人,而偷来的你什么也得不到。”
华霄垂眼望向身体上灼热燃烧起来的咒文,如同一簇簇不可熄灭的燃火。
叙燃在地上笑了笑:“任何咒符的反式,都是最简单的修改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