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物之王
雷电闪烁，狂风席卷。
那黑压压的重云下，是如山般高的巨大城堡，压迫天际。
铁壁一样的城墙，攻城矛一样的塔尖，数不清的精兵强将驻守在这里，他们全副武装，表情严肃，神态威严，时刻注意着城堡内外的任何状况。
这里是黑云城堡。
魔物联邦第十三任首领朵玛齐格·阿库曼的私宅，是他还未成为首领前就居住的阿库曼家族主堡。
朵玛齐格并不像历代联邦首领那样住在主城皇宫，相反，他坚持每天要回到黑云城堡休息，并挑选精兵驻守在黑云城堡，时刻保护着阿库曼一家的安全。
当然，这些士兵都是朵玛齐格亲自挑选的，属于他自己的私兵，内卫军。
这一天，朵玛齐格仍旧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成熟稳重的面庞也掩盖不了他现在极度焦虑的内心。
他在等消息。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主人，我回来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朵玛齐格顿时面带喜色，急忙走到门前，用一种特殊的语言问到。
“真名。”
“寂。”
可能是某种暗号，确认无误后，他打开了门，让女人走了进来。
“伊莉丝，怎么样？找没找到！”抑制不住焦急的心情，他连忙问向女人。
“……我……找到小姐了。”
听到这句话，朵玛齐格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找到了就把她带回来啊！我不是说了吗，如果确认是，就直接带她回来！”
“这……目前可能有些困难。”
“为什么？”朵玛齐格听到这，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难道是受伤了？”
“不，据我观察，小姐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只不过……”
“只不过啥啊……你快说！”老父亲快急死了。
伊莉丝心里纠结，不过一番挣扎后，她还是开口说道：“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怀孕了。”
“轰隆！！”此时，黑云城堡外突然间就电闪雷鸣，狂风也跟着躁动起来。
朵玛齐格愣了好一会。
“你……你说啥？你……你再说一遍？”
“呼——”深吸一口气，伊莉丝决定让首领大人认清现实。“我是说，你要当姥爷了。”
确定了情况，朵玛齐格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看着……
看着……
“……薇薇……”
“……她才多大……”
朵玛齐格想起薇薇小的时候，天真无邪、活泼好动。
“……薇薇才……才500岁……她才500岁！到底是哪个畜牲下得去手啊！”
没抑制住情绪，左手不小心把椅子的扶手捏的粉碎。
“她才刚刚成年，没去过学校，也没和别的魔物交过朋友，她还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就……”
一想起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女儿被糟蹋，他就愤怒无比。
但是仔细一想，他还是冷静下来。
“薇薇她……”
朵玛齐格突然叹了口气，静静地抚摸着手里的一块黑色的结晶。
“在很小的时候，就说出了要守护天下所有生灵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为此，她舍弃地太多了……”
“舍弃了朋友情，舍弃了爱情，舍弃了一个女孩应该拥有的……那些东西，但是，我并不希望那样啊！我不需要她上战场，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安安稳稳的生活。”
伊莉丝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这块魔晶。”朵玛齐格将手里的黑晶放到眼前。“是她母亲临终前留下的，我打算薇薇成年的时候交给她，然后……”
“然后让她从战场隐退，回到正常的，一个女孩子应该拥有的生活轨道。”
朵玛齐格又叹了一口气。
“可是，发生了那件事，而我坚信着薇薇只是失踪了，到处寻找她，现在，我也确实找到了……”
这时朵玛齐格无力地问女人：“伊莉丝……薇薇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小姐她……”伊莉丝脸上露着说不出的笑容。“很悠闲，很快乐。”
“是……吗……”
“但是！”
“嗯？”
“但是！我能感觉到，小姐更想回到战场，更想成为煌黑公主，我自从找到小姐，就一直观察着小姐的状况，表面上，小姐是很自由，快乐，但那只是表面！我无法说清楚到底为什么，可只有这一点是我无比确定的！”
“……”朵玛齐格在犹豫。
他想到了现在的薇薇，小时候的薇薇，又想到了微微的母亲。
突然，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啧，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竟然想就此放手，逃避我的责任吗？”朵玛齐格重新振作，懊悔至极。
“无论如何，得先把薇薇接回来才是，她自由生活的权利绝对不是我一句不管就行的，我要听到薇薇亲口跟我说！或者说，知道薇薇能自己和我说这句话为止！”
“伊莉丝！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
“是！”
女人接到命令，准备把所有的事一一道来。
“等等！”朵玛齐格想了想。“不用你自己说，我问你答吧。”
“是。”
“知道薇薇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被一个……，貌似是被一个男性恶魔族救了下来。”
“恶魔族？”
“是，因为他能使用恶魔族的毁灭之力，并且一直在照顾小姐。”
“他是孩子的父亲？”
“是，属下使用了监听法术，那个恶魔族和小姐的对话可以证实这一点。”
咔嚓一声，椅子的右扶手被朵玛齐格不自觉地捏的粉碎。
伊莉丝咽了咽口水。
“伊莉丝，给我具体位置。”朵玛齐格站起身，打开衣柜。“我要亲自去一趟！”
挑选好衣服，朵玛齐格便潦草地穿上了。
“不可！首领！那是人类的地盘，您不可就这样过去！”
“怎么，你还要拦我不成？”
“没错，首领。”伊莉丝单膝下跪，直视着王的眼睛。
“因为您是魔物联邦的王，所以不可就这么草率，不计后果地动身，属下一定会拼死拦住您，请您理解，属下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全！为了魔物联邦的未来！”
“啧……”朵玛齐格紧紧的盯着伊莉丝，看着她这个样子。
他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所以他知道伊莉丝是对的。
他叹了口气，走到伊莉丝身前，让她起身：“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的赤诚，但是……”
他将右手搭在伊莉丝的肩膀上。
“薇薇是我的亲生女儿，是煌黑龙一族唯一的血脉！自从那次事故之后，我妄想着她还活着，寻遍了整个深渊平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
“现在，我知道了我心爱的女儿，她还活着，正在人类的领地躲藏，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不管我是谁，是王也好！是平民也好！我也一定要去亲自看她！然后把她亲手接回来！”
朵玛齐格左手紧握成拳，神色坚定。
到这，伊莉丝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因为她明白，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早已不是什么魔物之主。
他只是一个，心系女儿的父亲罢了……
“……好，我明白了首领！”
朵玛齐格一脸欣慰，拍了拍伊莉丝的肩膀，然后平伸双臂。
伊莉丝还在发呆，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愣着干什么啊！像往常那样给我整理衣服，一会咱们一起走，赶路还得花不少时间呢，快。”
“啊！是！”
伊莉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帮朵玛齐格整理他穿的皱皱巴巴的衣服。
……
……
两天后。
“喂～带我出去走走吧～”
“不行。”
“为～什～么～嘛～，我待的都快憋死了……”
“你的身份太特殊了，虽然人类这边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但前提是你不能随意抛头露面。”
“道理我都懂，但是……”
“而且你还怀着孕，自己的力量又使用不了，你想一想，这里虽然是人类的领地，但是这个国家叫什么？瓦伦纳尔，和一派祥和的瓦伦格尔不同，有不少恶魔族隐居在这里，你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
薇薇这两天实在是待不住了，一直在和少年商量要出去，可是每一次她都会妥协，就是因为少年说得确实对，让她无法反驳。
当然，看到薇薇憋憋屈屈的样子，少年也有点不忍心。
“你喜欢玩偶吗？”
“我是女孩子不假，但是我不是小孩子。”
“化妆品呢？”
“你指的是什么？人类用的护肤的东西？我不需要。”
“额……那漂亮的衣服？”
“我出门只穿联邦制式的战斗服。”
“可现在在家里唉～”
“那你去把我在魔物联邦居家的衣服和参加宴席的礼服拿过来啊。”
“这，抱歉，现在确实有点……”
“那这个就免谈喽，我就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没在衣服上要求你什么。”
“嘿嘿……”
“你傻笑什么？”
“没，没什么，那……”
少年正要问问别的，突然，他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
薇薇看到少年略显惊讶的神情，有点疑惑。
“结界竟然被打破了……”
“你设置了结界？”
“没错，我出去留你自己在家里，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我设置了结界，当然，我对自己的力量还不够熟练，所以结界并不能挡住所有攻击。”
少年看向薇薇。
“虽然无法与顶级结界想比，但是那个结界是可以挡住曾经让你濒死的黑炎的。”他站起身。“薇薇，你在屋子里待着别动，屋子本身也是一层结界，而且更强，我自己出去看看。”
“唉！”薇薇拉住少年的衣角。“小心点。”
少年微微一笑。
“放心吧。”
来到屋外，少年再一次绷紧注意力，向周围喊到。
“既然都私自来做客了，躲躲藏藏就没有意思了吧。”
他用的是魔物联邦的语言，因为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判断敌我是排在首位的明智之举。
他可不觉得薇薇还活着这一消息能瞒多久，她可是联邦的公主大人，联邦的人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
但是他不会逃，因为薇薇终究是魔物联邦的人，逃跑对自己而言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但是，对薇薇可不一定。
而此时正是赌局开盘的那一刻。
“呦，你一个恶魔族，竟然会我们魔物联邦的语言，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少年身前不远处，一个老人和一个女性。
“少年，小心，你面前的那个老人，已经触摸到了规则之力。”
代行者这时提醒了少年一句。
“我知道了，有应对方法吗？”少年问到。
“别急，我能保证你不会死，但是我不能保证薇薇的安危，不过……那老人，好像和薇薇有点关系，体内的本源是一样的，估计是她家族的人，如果是薇薇的亲人，那就再好不过了，总之，靠你自己吧，少年。”
“那好，我明白了……”
少年与代行者的对话几乎是瞬间完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老人身上，少年问到。
“别拐弯抹角，老者，说出你的身份，你是薇薇什么人。”
“哦？”注意到少年的泰然自若，老人露出些许的赞赏。“不错，挺干脆，那……”
老人把一个圆形器物随手扔到少年身前，说到。
“把它戴到你的手臂上，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哦对，也得跟你说我是谁。”
老人的脸上此时慢慢浮现斑纹，仔细一看，那实际上是一块块鳞片，一条粗壮的黑色尾巴慢慢从老人身后伸出来。
“我是魔物联邦第十三任首领，现任的魔物之王，朵玛齐格·阿库曼，当然……”
老人指了指少年身后的房子。
“也是薇薇的亲生父亲……”
少年听到老人的话，并没有太过惊讶，但鉴于老人他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少年还是礼貌地问到。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魔物之主啊，早有耳闻，那——，您这次来，有何贵干啊？”
“呵，那还用说……”朵玛齐格随手一挥，只见少年身后的房子，连同房子本身的结界一起，逐渐消散，只剩下站在那里的薇薇。
薇薇这时也看到了朵玛齐格。
“父亲？”
“薇薇～”朵玛齐格张开双臂，面带微笑。
“父亲！真的是你！”
薇薇高兴的跑向朵玛齐格，狠狠地扑在他的怀里，见状，少年也并未阻拦。
“乖～乖～这段时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现在没事了，父亲亲自来接你了！”
“嗯！～”
看到这一幕，少年心里也莫名欣慰。
朵玛齐格没忘记站在身前的少年，他对少年说到。
“你，赶紧把它戴上，跟我们一起回魔物联邦。”
朵玛齐格此时的态度明显和刚才不一样，莫名有种威胁的意味。
“呵，态度大变啊，领主大人。”少年面露难色。“给我们彼此之间，留点余地，不是更好？”
“谁跟你留余地！恶魔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股庞大的气场蓄积在朵玛齐格身边，少年忍不住后退两步。
“父亲！别！”薇薇赶忙阻止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哼！救命恩人？那也得乖乖跟我回去！”
“他也没说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啊父亲！”薇薇这时看着少年，疯狂对少年使着眼色。
少年明白了现状，不过，他有自己的选择。
“行了。”少年轻描淡写的说。“我可以老老实实跟你们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就算关系到你女儿的生死也没资格吗？”
“？”
朵玛齐格沉默了，他死死凝视着少年，企图从少年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
但他失败了。
调整心态，朵玛齐格对少年说：“说吧，什么条件。”
“哼。”轻哼一声，少年说。
“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我可以去任何地方，毕竟我现在根本没地方住……”少年看向少女。“我的条件就是，薇薇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
听到少年的话，朵玛齐格并没有马上回应，他心里在反复斟酌，毕竟他本来也是想利用这个孩子，让薇薇隐退，远离战场。
但朵玛齐格需要更多信息。
他问向少年。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孩子的生死和我女儿的生命有关系。”
“因为你的女儿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因为那个孩子。”
“接着说。”
“你的女儿，薇薇，在我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相信你也知道深渊裂缝的事吧？我用我的方式救了薇薇，让她起死回生，不信你问问她。”
朵玛齐格看向薇薇，薇薇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少年接着说：“那孩子的本源蕴含着庞大的生命之力，依靠那个力量，薇薇得以起死回生，但是因为薇薇体内的生命之力都是孩子给她的，导致孩子在正常发育出生前，她们母子俩都是一个统一的整体，缺少其中任何一方，两方都有危险。”
“……”
确实，少年说的是对的，朵玛齐格这时再看着女儿，仔细观察，薇薇肚子里孩子的生命本源确实和薇薇绑定着，所以，必须确保这个孩子正常分娩。
早已知道这些的薇薇，看到父亲正在思考，也抿嘴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在场的四个人这时没一个人说话。
片刻后。
“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商量，这里毕竟是人类的领土，那帮老家伙肯定打从我来就一直监视着这里，他们也不会安什么好心，等他们弄清楚状况就麻烦了。”
随手用魔力轻轻托起自己的女儿和伊莉丝，朵玛齐格转头看向少年。
“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你带路就行，我自己也可以，不过还是尽量还是飞得慢一点比较好，我还不够熟……”
“哼！”没等少年说完，朵玛齐格带着两个女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直冲云霄，周围一大片高耸的树木瞬间被推倒折断，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音爆。
“啧！这老头！”
少年见状，也急忙跟着飞了上去，虽然没有朵玛齐格那么快，但是也伴随着音爆消失在云层之中。
……
……
此时，在瓦伦纳尔皇宫中，一扇鎏金白钢的大门后，围坐成一桌的十三个人看着桌子正中央的映像魔术，在那魔术所展现的画面中，少年腾空而起，紧接着冲入云层消失不见。
其中一人大手一挥，魔力消散，说到。
“呵，没想到啊，传闻战死沙场，不见尸首的煌黑公主，不止活了下来，甚至一直躲在我们瓦伦纳尔的城墙外……哈！真是讽刺！”
听到这话，另一个男人淡定地说道：“别这么说，乌乌尔，煌黑公主是深渊战场的大功臣，就算我们和魔物联邦对不上眼，但是在深渊裂缝这个层面上，我们人类应该为她的存活而感到高兴。”
“切，力高格，还轮不到你对我说教！你以为就你什么都懂？”乌乌尔不屑到。“她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得丫头片子罢了，还妄想和人类和解？没门！”
“浮浅。”名为力高格的男人不紧不慢的说到。“这就是你在王国治理上总是比不过我的原因，别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我不会放任你去糟践瓦伦纳尔，你可别露出什么马脚，一旦让我抓住什么把柄，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滚去做奴隶。”
“你说什么？！”乌乌尔猛地拍桌，正想要打嘴架。
“够了！”
一旁的阴暗中，坐在十三席位主座上的人不耐烦地呵斥。
乌乌尔顿时安静了下来，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要吵出去吵去，这里是议会大厅，不是你们拌嘴的地方！”
顿时，整个大厅内沉寂无声。
主座上的那人不停用食指轻点桌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随后说到。
“那个男孩，他会使用恶魔族的力量，而且并不是毁灭之力，而是湮灭之力。”
仅这一句话，整个议会大厅就突然炸开了锅。
那人接着说到。
“几天前他在黑市的擂台上使用那股力量时，我就感觉到了，虽然只是拙劣的放出，但这依然是一件值得我们重视的事，因为我并没接到会有恶魔大公来到瓦伦纳尔的通知，当然，不排除那边会有什么机密动作，所以过几天，我独自去一趟地狱，你们给我把隔壁的瓦伦格尔看好了，别让他们在瓦伦纳尔惹出什么事端，听到了吗！”
“是！萨利主教！”
“散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