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会面（中）

“熏，葵，来我这边。”

看着站在少女身后战战栗栗又不敢说话的侍从们，虽然这少女看着面善，但不能寄希望于她没有恶意，毕竟她这么轻松的就进入了安临宅，还毫无动静的就挟持两个小女孩，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徐索心下着急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尝试呼唤她们来到自己身边，桌边虽然有两只鱼人在这边但至少他可以轻松对付他们，前面的这个少女虽然看上去很是孱弱，但老实说徐索完全没有把握对付她。

幸好那少女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看着侍从跑到徐索身后。

没有再去关注鱼人，徐索抬头认真看向那位衣着鲜明的少女，用有些蹩脚的华庭语开口问道，“请问你是那位约好会面的巫女？”

徐索很清楚的知道虽然看上去都是人类，但有些存在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对抗的，当然如果对方不是巫女，那他就不需要担心了。

“正是，非常抱歉，这么突兀的造访想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少女很是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对着他稍稍鞠了一躬，望着这发自内心将侍从护在身后的动作，她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情感，巫女有些不自觉的微笑，“请问就是在这里会面吗？”

而且如王烨所说，这巫女说的是通用语，虽然有些华庭的口音，但整体上很是流畅，不会出现听不懂的地方。

“是的，但不是我，其他人还没到。”

徐索感觉对方的态度很友善，心中有些安定下来，但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轻轻拍了拍两位侍从的肩膀，然后指向大厅的另一扇远离巫女的门。

“熏，带着葵去叫万婷姐他们过来，就说巫女大人已经到了，让他们快些过来，然后你们先跟着绫子，我这边没什么事。”

先把两个小女孩送走，免得她们遇到危险。

徐索不知道为什么这巫女这么友善，但按理来说她们应该与安临的魔法少女一样，都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那么对待人类的态度应该和魔法少女一样才对。

“抱歉，是在下太着急了，”看着对面的举动，巫女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歉了，为了缓解尴尬还不露声色的调侃了一句，“不然我怕什么地方又要魔物肆虐了。”

想起午餐时间万婷他们的聊天内容，徐索心中大致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这么着急，“那应当如此。”

“说起来，还真是失礼，在下还未询问阁下的姓名。”那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巫女微微仰头看着徐索，很是诚恳的问着。

徐索神色有点古怪，这巫女未免太过恭敬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然打不过也是关键原因，他只好认真回复道，“姓徐，单名一个索字，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理工，称不上阁下，巫女大人您呢？”

虽然在培训的时候就知道了人巫女对待华庭人类的态度比起魔法少女对待安临人好上不少，实际感受到时还是颇为震惊的，况且他也不是华庭人。

“海野千花，徐大人称呼在下千花便可，更何况您看上去可不算普通，便是那两个大华族的家主也不曾拥有您这般气质。”

巫女微笑着回应着，平静的脸上却说着难以领受的赞美之词，说完话她慢慢转过头看向了那两个鱼人，语气直接变得有些冷酷，“你们两个到外面候着，等安临的大人们安排你们的下场。”

“大人什么的，听起来太怪了。”徐索被夸的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哪怕平日里熏和葵也会这么称呼他，可巫女这么叫他，哪怕只是出于礼仪，那也太过奇怪了。

就好像，明明是个普通人去了外国却被大人物以盛礼接待一般，而且指名道姓找你，并不存在找错人。

更奇怪了。

“是吗，那就称呼您徐先生吧，可以吗？”

“可以，”徐索不想多牵扯什么，看着默默起身离开的鱼人，他也想离开这里，但现在其他人还没有来，所以显然不行。

脑子里想了很久，但现实中只过了那么一瞬间，无可奈何的徐索转身去取了一盏崭新的茶杯为海野千花倒了杯热茶，然后绕过客厅中心担架上那具尸体来到另一张矮桌旁，示意对方坐下，“海野小姐，坐下聊吧。”

海野千花很是正式跪坐在桌边，伸出双手接过茶杯，丝毫没有被杯壁的滚烫所灼痛，“谢谢，那个真是抱歉，鱼人不懂事，把你们的客厅弄脏了。”

虽然有感受到魔力浓度有点上升了，但徐索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侧头瞄了眼刚才鱼人们坐的位置，果然那里的榻榻米被鱼人身上的雨水给浸湿了，还有奇奇怪怪的粘液附着其上。

“无妨，事后叫人更换。”安临宅前身的华族是被抄家了，但是仓库中还留着不少材料。所以徐索对这个没什么感觉，倒不如说也不归他管。

“虽然与我的关系不大，但恕我失礼，海野小姐您来拜访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显然，海野千花没想过会这么被这么直接的问到这个话题，她一下子沉默住了，“.......”

就算海野千花身为巫女，但她依旧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虽然对于安临与华庭来说早已成年，但远未到能够独立处事的阶段，事发紧急，她根本没来得及联系其他人巫女，只能急匆匆的自己上阵了。

“看来不是我能处理的，等到我们这里能够管事的人来了你再和她谈吧，”徐索看见对方的神情，就明白了一切，他起身去柜子中翻找出从安临带来的零食放到桌上，“你有什么其他想聊的吗？”

“徐先生，可以给在下介绍一下安临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吗？”

—————————

离开客厅后，绫子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夏哲夫妻的身后，有些无语的看着扛着秦冷安回房休息的夏哲，感觉就像是匪徒一样，但她不敢说出来。

“烫”秦冷安费劲的逃脱魔爪，然后艰难的趴在对方的背上，要不是她现在太过虚弱，不然高低得和夏哲打上一架。

顺势用手托住秦冷安，防止她摔下来，夏哲有些不解的问了句，“什么东西烫？”

“花。”用力搂紧对方的脖子，秦冷安很是简略的回答着。

“emmmm，娜塔莉送的花？”

夏哲突然有点头绪，在安临的时候娜塔莉曾给他们夫妻俩各一株花，其中的一株在杜别的嘱托下被秦冷安吃了，用在了她的复活上，然而还有朵花一直留了下来。

“嗯。”秦冷安将下巴垫在了夏哲的肩头上，然后张嘴又闭上做出类似点头的动作，“很暖和。”

“在哪个口袋？”

“右边。”

“绫子，”夏哲呼唤了一声跟在他们后面的女孩，秦冷安趴在他的背上小动作不断，导致他有些腾不出手，“麻烦从冷安上衣右边口袋里取一下东西，是一朵红色的花，可能会有点烫。”

“好的，老爷。”

绫子应了一声，然后加快了脚步，缓缓走到了他们的身侧。

为什么不是绫子背着秦冷安走，而是夏哲背着？

因为绫子背不动，也搬不动。

秦冷安的身高不矮，但也不算特别高。刚好突破一米七达到了171cm的位置，看上去匀称而优美的体型，体重却是超过了80kg。

这体重可以顶上两个多绫子了，而且身高也比她高出了十多公分，所以说除非将秦冷安分成好几段，否则不管是让绫子背还是说拖着走都完全不现实。

相反，秦冷安用一只手就可以提起至少两个以上的绫子，甚至身上挂着十几个绫子她都可以照样跑跑跳跳。（她试过）

绫子很快就从秦冷安的口袋中摸索出了东西，那是朵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朵，就像是刚刚从枝头摘下一般，但不像是花的地方在于它一直散发着温暖。

“老爷，找到了。”

夏哲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花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他脸凑过去感受了一下香气和温暖，“没事了，绫子，可以放回去了。”

“绫子，巫女？”

秦冷安默默搂紧夏哲，然后把脸贴在对方脖子上转头看向绫子。

“谢谢夫人，”绫子尝试了理解一下，可能是夫人让自己去看看一直崇拜的巫女，在家族破灭之前她也曾想去神社试着当名巫女，可还没等落到实际，梦就醒了。

“托您的福，我已经见过鱼巫女了。那个，请问老爷和夫人有什么想吃的茶点吗，我差人去备。”

虽然想看看温柔的人巫女，但是现在侍候好主人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

看见绫子并不想提到这个话题，夏哲只好由着对方的台阶思考，但他不知道仓库里有些什么，也不清楚这次王烨和秦冷安带回来了些什么补给品，“我想想啊，冷安你们这次买了些什么。”

“蔬菜，鱼，肉。”

“还是大部分鱼肉加一点畜肉吗？”

“嗯。”

不过就只有来自安临的他们这么奢侈了，主要的肉类食物就是鱼肉就是畜肉，正常的华庭人的肉食都是以妖魔肉为主，除了少部分有牧场的华族，其他也只有宴会时能见到畜肉。

为什么华庭人要选择买妖魔肉（兽肉）而不是畜肉呢，是他们没钱吗，还是说华庭没有养殖业？

在事实上，虽然大部分面积都位于岛屿之上，但华庭的养殖业远比安临来的发达。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设立在大陆上的大批农、牧场，在八个月前被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给摧毁了，就连负责庇护岸上居民的巫女也在那场灾害中一同死去了。

那场灾难导致华庭产出的肉类占比发生了巨大变化，从畜肉：鱼肉：妖魔肉的2%:10%：88%比例降到了现在几近失衡的0.3%：3.7%:96%。妖魔的频繁出没以及发达的渔业，致使华庭人根本不缺肉类食物。

华庭人对于妖魔的肉并不排斥，或者说没有理由，同样也不配去排斥。

鱼类的产出相较于畜肉确实更大，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更何况渔民要面对的危险远不止是风浪，所以从古至今鱼类的售价一直居高不下，寻常人家只有元旦与节日能享受一下。而畜肉在华庭向来昂贵，有价无市的现在王烨与秦冷安能能搞到畜肉作为补给品，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他们出的价格高是一大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至于农作物，在人巫女的帮助下以岛上极少的耕地种植出了足够人类食用的谷物与蔬菜。等到春季过去，华庭人又要尝试渡海前往大陆开垦以前的土地。

“想吃零食，想吃烤肉，”夏哲叹了口气，华庭不是没有零食，相反很多零食比起华庭来说要华丽不少，他只是吃不惯那些糕点。

可是来自安临的补给已经莫名其妙的断了两个月了，又根本联系不上，库存的零食因为短暂的保质期，早就给吃完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头疼，“算了，随便做些就行，冷安你呢？”

“睡觉，不吃。”秦冷安松开了抱住夏哲脖子的手，整个人已经半个身子绕到了夏哲的身前，像是蛇一样缠住了他。

“行，”夏哲用腋下夹住了快要爬到正面的秦冷安，就这样把她带走了，“绫子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带冷安走就行了。”

————————————————

“零食啊，羊羹，萩饼还是大福？”

绫子有些苦恼的琢磨着下午要为宅内的大人们准备的茶点，毕竟她身为前府中地位最高的人，现在的管家是由她来担任，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大人们对她很是包容，再加上半年多的工作也算是熟悉了。

“羊羹时间上来不及，大福的话缺少馅料，那只能萩饼了，但是老爷好像不怎么喜欢，不过老爷好像什么糕点都不喜欢，但是万婷大人好像挺喜欢萩饼的。”

“白木大人，白木大人！”正当绫子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呼喊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是两个小女孩奔跑着来到她面前。

“熏，葵，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快步跑，也不要大声喧哗，吵到大人们该怎么办？”

看着训斥了两声就跟鹌鹑一样抖个不停的双胞胎，绫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半蹲下身看着她们，“好了好了，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记得你们不是跟着徐大人去检查机器了吗？”

“徐大人在接待巫女大人，他让我们去叫万大人。”“然后来找白木大人，跟着你做事。”

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绫子勉强听懂她们两个的意思。

“行，那你们随我去厨房叮嘱一声，然后去服侍万大人他们。”绫子还是想看看人巫女是什么样子的，鱼巫女将她之前对巫女的憧憬击碎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道能否保住。

............

“在下希望大人们能够协助我们，至少不要站在王的那边。”海野千花看着万婷这样说道，神情很是坚定。

“......”万婷沉默了一下，虽然一直知道华庭内部不合，但已经严肃到这种程度了吗，她现在没法联系到安临，只能以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

“给我理由，一个足以帮助你们，或者保持中立的理由。”

“这个。”似乎早有准备，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海野千花伸手在白衣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了什么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条不足指关节长的淡紫色蠕虫，如同血管般的粗细。

万婷的眼神变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魔力缓释肌，为什么你会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