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0,倪昆,你就是血魔!
第101章100,倪昆,你就是血魔!
“虚仙子,虚仙子?”
恍惚朦胧之中,虚月清依稀听到,有声音在不断呼唤自己。
那声音初时极小,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但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像是就在自己耳畔疾呼。
此声呼唤下,虚月清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蓦地睁开双眼,就见对面站着一位高大挺拔,气质儒雅的男子,正一脸关切地瞧着自己,不断呼唤着自己。
此人是……
“倪昆?”
虚月清眼神一凝,认出了此人。
倪昆面露惊喜,“虚仙子,你终于醒来了!”
终于醒来?
虚月清念头一动,回想前事,惊觉自己在踏入那水晶廊道之后,居然就神智昏沉,如坠幻梦,之后发生的事情,竟什么都记不起来。
“自踏入那水晶廊道起,我便中了幻术?直至现在,方才清醒过来?”
虚月清暗自凛然,先环顾四周,见四周一片荒凉,地面枯败死寂,灵气稀薄几近于无,顿时就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之后再检查自身,发现身上就披着一件大氅,并且那道至为重要的保命秘术,也已经发动过了,心情顿时一沉到底,愈加恶劣起来。
她那道保命秘术,名为“涅槃”,乃是早年奇遇所得。此秘术修行不难,关键是修行需要一种特殊的辅助材料。而那材料,正是当今已经绝迹的“火凤精血”。
她当年奇遇只得到了一滴“火凤精血”,只勉强能修成一枚“秘术种子”。遇到生死危机,发动一次,消耗掉那枚秘术种子之后,就再也没法儿发动了。
现在秘术种子消失,显然是已经发动了秘术,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究竟遇到了什么生死危机,为何会自行发动那秘术种子?
为何没有了相关记忆?
虚月清心情极度糟糕,催动法力,身上焰光一闪,焚掉那大氅,化为一袭火红长裙披在身上,也懒得束起齐腰长发,盯着倪昆问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此地又是什么地方?”
倪昆苦笑摊手:
“具体发生了什么,在下也不知道。自踏入那水晶廊道之后,便昏昏沉沉,神智尽失,蓦然苏醒之后,就发现自己正身处这荒凉之地……或许,这里就是那秘境?”
“不可能!”虚月清本能否认——若这荒凉之地,就是她筹谋多年方才进入的秘境,那她此行,岂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本能拒绝这种结果,并为此找到了理由:
“秘境入口禁制那般强大,之后又有连我都无法抵御的幻术禁制……如此强大的禁制,怎么可能只用来守护这等荒凉死寂之地?这里绝不是秘境!”
说话时,她神念一扫,找到埋没在枯沙之中的“破阵金刀”刀柄,五指一张,将那金刀刀柄摄至掌中,然后腾空而起,飞纵半空,展开神念,四下一扫。
就这一扫,虚月清瞳孔霎时猛地一缩。
这偌大区域,无论远近,皆一片荒凉破败,死寂无声,仅有的几个灵气反应,还是随她到来的赵秀琳、梅静姝、黑煞以及倪昆。
除此之外,任凭她神念如何来回扫描,也再找不出一丝可堪一提的灵气反应。
倘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她还可以继续安慰自己,拒绝承认此地就是那秘境,可是……
她已经用神念看到了那些历经三万年时光雕琢的断壁残垣。
“怎会如此?”
虚月清呼吸沉重,浑身发冷:
“这里……难道真的就是秘境?”
她手掌微微颤抖着,不甘心地四下飞掠,近距离肉观观察那些断壁残垣。
通过一些残存的壁画雕刻,她能辨认出来,这都是三万年前,仙庭治世时期的风格。
尽管所有的亭台宫阙,皆已破败不堪,甚至彻底坍塌破碎,可只看这遗迹的规格,她也能够想象出,此地曾经该是何等地恢弘壮美,气象万千。
浮妙山仙音派整个山门,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虚月清以极快的速度,飞遍了整个遗迹。
最后,停在一座占地数百亩,却勉强只剩下框架的宫殿之前。
宫殿前方,伫立着一尊百丈高的残破雕像。
那雕像依稀是个女子,脚踏波涛,高高在上。
波涛之内,有一条条真龙雕像,尽皆匍匐在女子脚下,作臣服膜拜之状。
宫殿空荡荡的门框上方,挂着一副巨大的匾额。
那匾额早已灵性尽失,朽烂不堪。可其上四个从远古一直沿用至今的云纹大字,仍然勉强可辨。
虚月清屏住呼吸,仰头看着那匾额,一字字读出了那四个大字:
“镇、海、行、宫……”
读完匾额上的大字,再看看那足踏波涛,万龙臣服的女子雕像,虚月清只觉心里陡然一空,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踉跄后退两步,两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
但她终究不是那等软弱女子,终究是咬着牙关,撑住了身子没有跌坐在地。
只是身躯已止不住的发抖,宛似风中苇叶一般摇摇欲坠。
她盯着那女子雕像,咬牙切齿,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
“镇海行宫……此地原来是镇海行宫……哈哈,我究竟是幸运倒是倒霉?居然找到了三万年前,镇海仙君的行宫,可这行宫,偏偏已经化为荒漠废墟……”
这一刻,她心痛地几欲窒息。
“我的机缘气运,已经在前半生……彻底耗尽了吗?”
先是七星坊鬼市,身上一切遗失殆尽,连辛苦祭炼三百年的本命法宝“燎原琴”都被剥夺。
那时她还可以自我安慰,至少保住了“破阵金刀”,可以仗此金刀,破掉难住了她多年的秘境禁制,前来探索这处至少元婴境的秘境,把损失都补回来,甚至可能收获更多。
可没有想到……
终于如愿以偿进入此秘境,秘境却像是遭受了一场末日大劫,早被洗成了一片白地!
九劫化神、驻世地仙的行宫又有什么用?
这里,连一根灵草都没剩下啊!
继七星坊损失惨重之后,这一趟,又是竹篮打水,白费心机,消耗了仅有一次的“涅槃”秘术,最终却仍然一无所获!
如此惨痛的打击,饶是以虚月清的心志,都开始承受不住。
心中一股邪火骤然滋生。
识海之中,有某种阴暗无形的存在,飞快吸收着她的种种负面情绪,悄然滋长。
不知不觉,虚月清双眼已蒙上一层阴翳,呼吸也愈发沉重,吐出的气息,灼热如火,甚至闪烁着明亮的火星。
体温也渐渐升高,雪白晶莹的肌肤,渐渐变成火红。
每一个修士,在其一生修行当中,总会遇上“魔头”干扰。
这魔头,或是诡异莫测、来历莫明的外魔,或是修士自生的“心魔”。
但更多的时候,是心魔、外魔同时来袭。
往往都是修士先心神失守,心灵出现裂隙,滋生心魔,之后外魔借心魔牵引,潜入修士识海,与心魔融合,在修士识海当中慢慢成长,蒙蔽其心智,吞噬其灵智,最后或彻底摧毁修士心灵,或夺舍附体,取而代之,祸乱天下。
此时此刻。
连遭打击、损失惨重,却一无所获的虚月清,心灵已然出现了裂隙,心魔滋生之下,不知牵动了哪方外魔,有诡异无形的力量自外而来,潜入她识海之中,助涨心魔。
而沉缅在失望、愤怒、自哀之中的虚月清,对此却毫无察觉。
魔道修士,并不讲究克制欲念,反而崇尚放情纵欲,因此比正道修士更易滋生心魔。
当然魔道修士也自有镇压心魔、外魔的手段。
很多魔功通天的魔道修士,甚至能反过来奴役外魔,把试图侵蚀自己的外魔,炼成特殊神通,或是囚禁在法宝之中,用来对敌。
但虚月清显然还没到那种层次。
眼看那已被外魔依附的心魔,就要彻底在她识海之中扎下根来。
忽然,一声虎吼,蓦地响起。
那虎吼如雷,在她识海之中轰轰震荡。
虎啸震荡之下,那正在她识海之中不断滋生的诡异无形之力,顿被震得与她识海分离,乃至显出真形。
那是一道没有具体形态的虚影,像是一团不断蠕动的漆黑淤泥,又仿佛一道变化莫测的幽暗鬼影。
尽管没有具体形态,可此漆黑虚影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汇聚了世间一切污秽、阴暗、堕落,仿佛只要被其沾染一点,便将永沉九幽,不得超生。
此刻,这虚影被虎吼震出,却还在不断扭曲变化着,乃至蔓延出无数丝绒般的纤细触手,继续扎向虚月清的识海。
但这时,一头浑身流光溢彩、赤焰流转的山君虎王,竟自虚月清识海之中一跃而出。
此虎出现得极诡异。
仿佛它本身就是虚月清识海的一部分,乃是由虚月清自身神念显化而成。
此虎一出,立刻张开吞天虎口,向着那狰狞魔影一口噬去。
只这一口,那狰狞魔影,便被巨虎一口咬住,吞咽入腹。
那魔影不甘就缚,发出锐器刮蹭玻璃般的刺耳尖啸,欲在巨虎腹中翻天覆地,搅扰乾坤,可巨虎肚腹,突然化作了一片血海。
无数只鲜血淋漓的手臂,自血海中探出,宛若无骨一般不断伸长,自四面八方抓住那魔影,齐齐一扯,就将魔影撕成碎片。
之后每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各抓着一片魔影碎片,将之摄入了血海之中。
魔影破碎、融入血海之后。
那盘距虚月清识海的巨虎,亦散逸开来,化为诡异无形之力,毫无痕迹地融入虚月清识海之中。
虚月清心魔早生,识海早有魔主。
新生心魔、外来魔头,都休想入驻。
当那魔道崩溃,虎影消散,虚月清浊重的呼吸亦渐渐恢复平稳,体温也飞快恢复正常,火红肌肤亦变得晶莹雪白,眼中阴翳也顷刻散去,复归清明。
她摇了摇头,长发飘扬间,甩去脑海之中一抹混沌昏沉,理智重新上线。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意识到,方才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以为自己方才是心情太过愤郁激荡,以至恍惚失神了一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手按着心口,一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喃喃自语:
“没关系。此次虽然一无所获,但至少我还活着……我还可以活很多年,元婴……总是有希望的。”
说话间,她果断斩去了心中的不甘、愤郁、自哀等负面情绪,彻底恢复冷静。
这时,赵秀琳的声音蓦地传来:
“虚师姐,你没事吧?”
虚月清循声望去,就见赵秀琳、梅静姝、黑煞以及倪昆,都已经赶了过来,正小心翼翼又暗含关切地瞧着她。
“我没事。”
虚月清淡淡说着,又恢复她那高傲自矜,傲如火凤的气质。
不过……
这一次再看到那倪昆,她不知怎地,竟对他眼中那抹关切,感到非常受用。
要知道,此前她对倪昆,虽然说不上横竖看不顺眼,但也是近乎无视,需要炮灰探路时,都是派的倪昆打头阵。
这么一个原本毫不在意,只将之当作炮灰的筑基男修,莫说眼神关切了,就算跪下来抱她大腿,她都会嫌对方不如老虎可爱,果断一脚将之踹开。
可是现在,她不仅觉着倪昆这种关切的眼神非常“受用”,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此时的情绪异常荒谬,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这时,赵秀琳又问道:
“虚师姐,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地……”
虚月清又是一阵心痛,但现在她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面上不露丝毫端倪,只淡淡说道:
“此地恐怕正是三万年前,那位镇海仙君的行宫。”
“什么?镇海仙君行宫?”赵秀琳等人皆面露惊诧,一副莫明震撼模样。
虚月清淡淡道:
“可惜,此地已经被某种强横的力量彻底摧毁,没有任何宝物遗留。”
说话时,她心中亦若有所思:
毁灭此地的,恐怕与三万年前,仙庭坠落之劫有关。
可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无从猜测,究竟是哪一种力量毁掉了这里。
“什么宝物都没有么?”赵秀琳目露失望:“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虚月清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这种地方,能保住性命,就已是天大的幸运,哪还能奢求太多?”
“呃,师姐教训地是。”赵秀琳一副诚心受教模样,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虚月清道:
“四下里仔细搜一搜。此地虽然没有任何灵性之物遗留,但亦不受风力、潮气侵蚀,刻在石头上的东西,几万年、几十万里都不会轻易消失。
“把所有雕刻的壁画、文字都拓影下来。再找一找可有地下密室存在,某些密室墙壁上,或可能有神通功法的文字留存。”
赵秀琳等人立即领命,两人一组,分散搜寻。
虚月清亦振作精神,释出神念,寸寸搜索,试图找出些有用的壁画、文字信息。
而由始至终,她竟然都没有怀疑:
连她都消耗了仅有一次的“涅槃”秘术,方才存活下来,以赵秀琳等人的修为,又是怎么在陷入幻术之后,存活下来,并且比她更快清醒的?
还有,此地既已被洗成了白地荒漠,没有任何蕴含灵性的宝物遗留,那连她都莫明中招的幻术,又是什么东西施展的?
这些她都没去怀疑。
脑海之中,甚至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念头升起,自然而然地彻底忽略了这些本该大力追究的疑点。
接下来,众人在这行宫遗迹之中,搜索了数十个时辰,仔细翻遍了遗迹每一寸角落。
可惜除了一些只具有考古价值的壁画、文字雕刻之外,并未找到刻着神通功法的地下密室。
对于虚月清来说,这次秘境探索,至此已经可以正式宣布,确实是白忙一场,一无所获。
虚月清早已极度失望过了,甚至还差点走火入魔——当然她自己并不知情——因此对这结果,倒也并未表现出愤郁不甘的样子,心情虽有些沮丧,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之后稍作休息,虚月清便带队来到了那道断成几截的龙形甬道处。
她搜索遗迹之时,已经确定,此间正是遗迹的一道入口。
当然这里只是一处类似“后院角门”的非正式入口。
镇海行宫的正门另在它处,但已彻底毁灭,无法通行——此行宫并不在现世,而是位于虚空之中,是一片由“地仙”在虚空当中开辟的小天地,通过固定的通道,与现世相连。
一旦通道入口被毁,就再也无法通行。
现在整个遗府秘境,也就只这一条角门入口尚属完好,其余通道已悉数毁灭。
虚月清带着众人,步入那龙形甬道之中,经过那间曾经存放着“蜃龙珠”的石厅后,自大张着的龙口处走出。
龙口之外,就是那道黄铜大门。
之前来时,那道黄铜大门虽并无灵性,但至少看着还算簇新。
而此时的黄铜大门,已是遍布厚厚铜绿,已然看不到一丝铜色。
走出黄铜大门,虚月清反手一挥,将黄铜大门闭合。
之后默不作声地走出门外那条隧道,一路回到荒岛中央,那道漆黑裂谷之中。
待赵秀琳放出飞舟,众人踏上飞舟,冲天而起,飞出裂谷,穿出密林,再见到天日之时,虚月清仰望天穹,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无比惆怅失落,令人闻之心酸。
之后她鬼使神差一般,侧首看向倪昆。
见倪昆亦正向她看来,眼神饱含关切,虚月清心中,不禁又升起一股受用,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满足。
心里的那浓浓的失落惆怅之感,似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她嘴角微翘,罕见对一个人类男修回了个微笑,之后催动飞舟,冲霄而起,原路返航。
既已确定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秘境,只是一处废地,返航之时,虚月清便没再兜兜转转地绕路,远离禁忌海域之后,取最短路径,径往赤煌国飞去。
途中也有几处规模小些的危险海域,但还够不上能够威胁金丹的“禁忌”海域程度。
虚月清也不绕路,径直从那几处危险海域上空飞过,甚至刻意压低飞舟,试图钓几头妖兽出来找找补。
可惜这年头,妖兽都学精了,这么明显的直钩钓鱼,稍微长了几两脑子的妖兽都不会上当。
这么一路直行下,来时耗时半个多月,回程却只用了五六天功夫,便已遥遥望见赤煌国海岸线。
看到赤煌国海岸,想起七星坊的遭遇,虚月清不禁又一阵心烦意乱,调转方向,又向着外海飞去。
赵秀琳疑惑道:“师姐,为何转向外海?”
虚月清冷声道:“自然是去搜捕血魔。”
赵秀琳听她语气不快,小心翼翼问道:
“呃,血魔在哪?”
“我怎么知道?”
虚月清没好气地说道,催动飞舟一通乱飞,小半天后,远远看到一座郁郁葱葱的海岛,便驾飞舟飞到那海岛之外,神念一扫,见此岛没有人迹,当即纵声长吟。
清悦吟声中,天空之上,浮出一片彤红火云,随后一只通体橙黄的火凤,自火云之中翩然升起,展开双翼,向着那海岛俯冲而下。
几息之后。
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发。
能灼瞎凡人眼睛的刺目强光之中,一朵硕大的蘑菇状焰云缓缓腾起,直冲九霄。
焚风扑面而来,虚月清随手打出一道法力,笼罩飞舟,之后纵身飞出舟外,迎着那扑面而来的狂暴冲击展开双臂,任凭那能融金铄铁、碎石成粉的狂暴冲击轰在身上。
如此狂猛的冲击波,却只令她长发飘扬、衣袂翩飞,肌肤微微发红而已。
至于后方飞舟,虽有她打出的法力遮护,却也在冲击波轰击之下,宛似风暴海啸中的小船一样颠簸不休。
倪昆赶紧祭出“千机伞”,赵秀琳也祭出“五色云光罩”,两件灵器合力再撑起一道防御,方令小舟稳定下来。
当冲击波终于过去,那巨大的蘑菇云也腾上高天,前方那座海岛的主峰,已被夷为平地。原本数十丈高的主峰位置,只剩下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殒坑,坑底尽是赤红岩浆。
尽管已经失去了本命法宝,实力大打折扣,可虚月清全力一击之下,仍有如斯恐怖的威能!
看着虚月清长发飞扬,衣袂飘飘的背影,赵秀琳、梅静姝、黑煞眼中,皆本能浮出一抹敬畏之意。
而倪昆,则在惊叹之余,浮出一抹满意之色。
虚妖女够给力!
狠狠轰炸了一发的虚妖女,也似在这一击之中,泄尽了心中郁气,又飞回飞舟之上,催动飞舟,转朝赤煌国飞去。
这次她没有再乱跑,径直飞回九连仙坊,解散了队伍,自去坊主府舔舐伤口,调养心伤。
赵秀琳也回了坊主府,倪昆等人则各归住处。
回到自己那间上等洞府之中。
倪昆开启洞府禁制,又布下阵盘,这才在密室之中,取出了那枚“蜃龙珠”。
是时候祭炼外丹了!
稍微调息一阵。
倪昆双手捧着蜃龙珠,运转黑煞赠他的外丹法,突地张口喷出一道青色霞光,裹住龙珠,又轻轻一吸,便将龙珠吸进口中,落入丹田,浸进法力池中。
这六转蜃龙珠颇为霸道,一至丹田,便将原本占据了法力池中央位置的青云钟、青龙鞭排斥到法力池角落,独霸法力池中央。
倪昆也不以为意,默默运转外丹法,祭炼此珠。
祭炼外丹,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至少也得耗费几个月水磨功夫。
所以倪昆一点都不急,每天只行功两个时辰,之后便依往日修炼节奏,炼“赤焰丹”,磕丹修炼,祭炼本命灵器,参悟神通法,练习诸般乐器。
接下来的半个月,没有任何麻烦上门,仿佛已经彻底恢复了从前那种平静安逸的修行节奏。
但这显然只是一种假象。
半月后的子夜。
赵秀琳忽然到来,告诉他一个大消息:
“宗门决定对赤煌国严加管控。赤煌国中,除皇族修士以外,所有筑基以上的修士,不论根脚,不拘出身,都要登记造册,录名在案。今后每个成功筑基的散修,也要第一时间,主动赶到九连仙坊,或是赤煌皇城登记,否则就要被宗门悬赏追缉。”
倪昆一怔,问道:
“这消息谁告诉你的?”
赵秀琳道:“是虚师姐说的。虚师姐还说,因搜捕血魔之事进展不顺,宗门还将再派遣两位元婴长老前来赤煌国,一则严控赤煌国,二者搜捕血魔。”
倪昆皱眉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看来,仙音派对鬼市的看重,还要超出我的意料……并且,整个赤煌国中,所有筑基以上的散修,今后都将被仙音派当作耗材了啊……”
对此,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仙音派可不是开善堂的,浮妙山那些炉鼎弟子,哪个不是被敲骨吸髓,死了都不得安生?
以仙音派的作风,发现“鬼市”这处宝地之后,把无根无底的散修,当作与鬼市交易的货币再正常不过。
当然,筑基境界以上的散修,也不是大白菜,若是收割太狠,也没法儿很快补充上来。
所以仙音派目前还只是对各散修登记造册,同时勒令今后所有筑基成功的散修,必须主动登记,而不是立马展开大扫荡,把所有的筑基散修都抓起来。
但即便仙音派会有条理、有规划地进行可持续收割,倪昆也可以想象,以后赤煌国散修界,将面临怎样的高压统治。
而原本的赤煌国,因远离浮妙山,又与主大陆接近,被仙音派放任自流,乃是散修乐园来着……
暗叹一声,倪昆又问:
“如我、梅姐姐、黑煞一般,在伱这等仙音派筑基弟子麾下做事的散修,又会如何处置?”
赵秀琳抿了抿嘴唇,道:“若散修资源富足,当然不会对主人你们下手。可是若资源出现短缺……”
倪昆摇摇头,对这答案,其实早有预料——之前虚月清不就一口气葬送了十几个投效赵秀琳的筑基散修?
对仙音派这等魔道宗门来说,散修永远都只是耗材、资源,不能算人的。
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沉默良久,倪昆终于怅然一叹:
“赤煌国……已非善地了。”
赵秀琳心中一紧,可怜巴巴说道:
“主人,你要走吗?”
倪昆点点头:
“三位元婴大佬坐镇,除此之外,必然还有更多的金丹真传到来。今后的赤煌国,恐怕也就只比浮妙山稍微轻松一点……不走不行了啊!”
赵秀琳咬了咬嘴唇,本想说能不能也带我一起走,可想想主人对自己的期许,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只郑重说道:
“主人放心,我会好好修行,将来你重回浮妙山时,定能帮上你的大忙。”
倪昆微微一笑:
“好,那我便期待着了。”
赵秀琳又问:
“主人打算何时离开?”
“宜早不宜迟。必须赶在那两个元婴长老,带队抵达赤煌国前离开。所以明天一早,我便与梅姐姐离开。黑煞的话,我通知她一声,看她自己意愿了。”
“那……”
赵秀琳屈膝跪下,腰臀摇摆着,小狗一般膝行至倪昆膝间,仰起小脸,眼波朦胧地瞧着倪昆:“请恩准奴婢,再服侍主人一晚……”
倪昆轻叹一声,抬手轻抚她娇嫩脸庞,缓缓颔首。
……
次日清晨。
梅静姝若无其事地出了九连仙坊,望北飞去。
半个时辰后,黑煞也出了仙坊大门,朝西北方向飞去,看上去像是要进九连山深处。
又过半个时辰,倪昆也出了仙坊,腾空而起,飞往东北方向。
一口气飞掠数百里,又转向正北,贴地疾掠,欲往北面三千里外,一座凡俗城池与梅静姝、黑煞汇合。
刚刚行程过半,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高空传来:
“你要去哪里?”
倪昆停下飞遁,落于地面,仰首望天,就见上方天空中,虚月清高悬天际,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
“虚仙子。”倪昆朝她行了一礼,笑道:“在下正要去寻一味炼丹材料……”
虚月清冷冷道:“九连山不在那边。”
倪昆面不改色,含笑说道:
“在下要寻的那味材料,也不在九连山中。”
“是么?”
虚月清缓缓降下,落在倪昆对面,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说说看,你要的材料究竟是什么?或许我知道哪里有。”
“这……区区小事,怎好麻烦虚仙子?”
“可我并不觉得麻烦。”
唉……
倪昆叹息一声,正色道:“虚仙子何必咄咄逼人?”
虚月清沉默一阵,说道:“你要逃?”
倪昆道:“虚仙子把消息透露给赵坊主,不正是要借她之口,提醒我们么?”
虚月清道:“我以为你会来求我。以我地位,保住你……你们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倪昆道:“如今是没问题,可万一在下结丹成功呢?晋升金丹之后,虚仙子还能保住在下吗?”
虚月清修眉一挑,意外道:“你居然还有这等野心?”
倪昆微笑:“既踏上修仙之途,自然想要不断攀越一座又一座高峰。炼气之后想筑基,筑基之后盼金丹,金丹之后……元婴也是要盼一盼的。”
“哈,你还想着元婴!”虚月清一笑,摇了摇头:“连我,都只敢肖想一下啊……”
倪昆笑着说道:“虚仙子丹成中品,功底扎实,元婴定然是没问题的。”
虚月清轻哼一声:“我自己都没你这般笃定。”
顿了顿,又问:“你想去哪里?”
“这……在下生长、修行皆在南海,听说玄罡主大陆更广阔,更精彩,在下想去看看。”
“主大陆确实更广阔,更精彩,但也更加混乱残酷。”
“会如南海一般,我等散修生死,全在仙音上宗大修们一念之间么?”
“……”虚月清无话可说。
玄罡主大陆宗门林立,四大正道、六大魔宗,全都在主大陆上,还有无数旁门左道、中小宗门、散修世家,确实更加混乱残酷。
但也正因势力太多,彼此牵制忌惮,很多地方,都没有能够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势力。
不会如南海一般,尽在仙音派掌控之下。
只要仙音派开始认真,纵然连赤煌国这等曾经的混乱之地、散修乐园,也要被仙音派纳入铁腕掌控。所有散修,是生是死,甚至何时生,何时死,全都在仙音派大修一念之间。
就连她虚月清,不也一度轻易决定了九连仙坊,十几个筑基散修的命运么?
现在比她虚月清更强的元婴大佬来了,还一来就是三个……
摇头轻叹一声,虚月清淡淡道:
“你既去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不会以为,当下这赤煌国,还能容你这等筑基散修,轻易离开吧?”
倪昆微微皱眉,说道:
“虚仙子的意思是?”
虚月清道:
“赤煌国与主大陆之间,虽只隔着一条数万里宽的‘黑风海峡’,但这‘黑风海峡’极其危险,每年只有有限的时间能够通航,且安全航道亦只有两条。
“宗门自从决定严控赤煌国起,就已派人驻扎那两条航道。从主大陆来南海可以,随便进,没人管。可想要从南海离开……每一条过路的船只,不论海上大船,还是空中飞舟,都要接受检查。你这样的散修,过不去的。”
倪昆沉吟一阵,说道:
“空中也过不去么?”
虚月清淡淡道:
“海峡天空之中,到处都是‘天煞黑风’。此风自三万年前,仙庭坠落之后就已存在,风带横贯整个海峡,三万年不息。
“此风外围,炼气修士触之必死。再深入一点,筑基修士也要被吹成齑粉。再深些,金丹难顶。再深些,元婴都要骨肉成泥、元婴崩溃……
“此风一年要吹十二个月,无日不休。只在每年特定的月份,风势会变得稍小一些,退回百丈空中。这时节,便是通航的时机。但即便如此,偶尔也会有黑风大潮逆时而动,吹上海面……
“只有走那两条特定的安全航道,才能较为安全地通过黑风海峡。宗门封堵那两条航道,也根本不必理会高空,因为即使在安全时节,筑基修士最高也只能顶风飞至二百丈,金丹最高也只能飞到三百丈。再高,就会触及自己顶不住的黑风范围,身死魂灭。”
听了她这番说明,倪昆先是无奈摇头,继而拱手一揖:
“虚仙子既与我分说明白,想来必有办法,可保我通过搜检。还请仙子不吝赐教。”
虚月清面无表情,冷冷道:
“我为何要帮你?”
倪昆微微一笑:
“虚仙子若不想帮我,为何要通过赵坊主之口,告诉我这消息?又为何……要特意来追我?”
虚月清沉默一阵,忽然说道:
“自镇海行宫回来之后,这半月来,我回想遗府之行,审视内心,忽然发现了一些疑点……”
倪昆面不改色,没有说话,只含笑瞧着她。
虚月清继续说道:
“我身中幻术,神智昏沉,连自己是如何被迫施展了保命秘术的,事后都完全想不起来……那么,你区区一个筑基小修,又为何能在我之前苏醒,甚至将我唤醒?”
倪昆点点头:
“这一点,确实很可疑。”
同时心里暗叹,金丹就是金丹,即使初时完全忽略了这一疑点,可当她与他分开,独自审视内心,时间一长,总能发现端倪。
可惜……这还不够啊!
心魔已生,魔主已驻,虚月清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她既定的结局了……
虚月清继续说道: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镇海遗府的幻境,是被你击破的。是你,最先苏醒,击破幻境,继而唤醒了我和赵秀琳等人。”
她凝视着倪昆双眼,沉声问道:
“初见你时,我便有种极微妙的熟悉感。后来我自己忽略了那熟悉感。直至回到九连仙坊之后,再度审视内心,回忆起这熟悉感,我便断定,你,一定是曾与我有过交集的某人。
“与我有过交集,又有能力破掉那连我都无从抵御的幻术的男修,思来想去,就只有那一位来历不明、手段诡谲、神通莫测的……血魔了!我说的对吗?倪昆,或者说,血魔!”
倪昆与她对视一阵,忽地一叹:
“还是没能瞒过你啊……”
说话间,五官、形体、气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脸庞变得俊美妖异,身形变得苍白瘦削,气机则变得阴柔诡谲,面上虽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可一双血色眼瞳,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疯狂。
看到倪昆的“真面目”。
虚月清咬牙切齿,怒视倪昆,可那貌似仇恨愤怒的眼神深处,竟似藏着一抹……欣喜以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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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