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腿
因为我的护腿总是掉的关系,所以就不戴了。然而这就遭到了某些人的惦记,因为我新来的架子太大,得需要人管管。
父亲说:“以后你必须戴护腿,人家给我打两个电话了,王队还有李经理。他们说,你这两个月要学不到东西,肯定让你滚蛋。时间紧张,这周新来的人分段车都能学会了开了。你以后别嚷嚷着要回家,才练了多久?”
“你自己给自己争口气,别让别人小看了你。”父亲如此咕囊着。
“我不想学车。既无聊又没意思。还不如把时间用来做其他的事。但现在我的时间轮不到我自己做主吧。难道只能离开,去死了吗?我早就该死了。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活到这个时候。”
泪水夺眶而出。我骑着车坐在地上,想在这里待到死为止。
“明明之前就约定好了自己会怎么样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想,随波逐流就好的。”
我两只手抱着头,渐渐滑到眼眸上,擦拭干净泪水的痕迹。
父亲找到我后,我有所感觉。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只能看到一双腿和脚慢慢靠近,他抓起我的肩膀,想拉我起来。我用力挣脱他手心的束缚。
他的手被甩到空中,我又重新坐了下来,维持之前的样子。
周围的工人只顾着玩手机,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短视频的声音充斥着这片天地,不由分说的冲进旁人的耳朵里。
这也导致我的所思所想被引向了他们。
“这些人在这里怎么有心情玩得下去的。回到家玩不行吗?非要坐在泥土上看手机。还在我边上,真烦人啊。这种人怎么不去死,我也是,活着又有何意义。”
我心里暗道,自己对这些人打心底里厌恶。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起来,跟爸爸练车去。”
“快点。起来。”
“要不你今天先回家。”
我对这些话都无动于衷,坐着坐着就站了起来。刚刚骑车的时候没有戴帽子,要是被安保部抓到了得罚款的。
一个戴红色口罩的人从我旁边经过,我把她当成了安保部戴红帽的人员,骑车过程中还真心惊肉跳。
我打算戴上沉重的塑料帽子就回家。一路上飞驰电掣、音乐开到最响,回到了家。
母亲在我一回家就问道:“我听你爸说你们王队还有又说你了?你要学会做人,叫你要听,不要不理别人。这工作可轻松了,你爸为你找这个工作可不容易。遇到他们要打招呼,说声早好就行,你这么聪明应该懂这些,烟分别别人吃了?一定要分的,学会为人处事。妈当年就是什么话都不说,别人就把我当傻子。你上次遇到的李经理,他跟你说话,你没有回答他,然后就给你爸打电话了。”
父亲接到了李经理的电话。“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家孩子不和我说话啊,是不是不适合这份工作?”
“他只不跟不熟的人说话。”父亲解释了一下。事后,他还夸人家高学历说话也有学问,不说直接让你滚蛋,而是说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我对于他们的恩怨也有所了解。某些人欺负母亲从而发生了矛盾。事情的处理结果是母亲要被辞退了。然后父亲找到处理事这件情的李经理,和她理论争吵过后,又说了“她要是走了,我也走”的话,最后父母工作保住了,原因是社会上能开平板车的人才不多,而父亲厂里大部分车都会,叉车、牵引车、大卡车等等,毕竟他有A2驾照。但后来父亲被李经理下了队长一职,干回了原本开车的工作。
早上一群人站成一圈开会。开完会后,还有拍照。我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地面的圆形图案。那是由半个齿轮和半个风扇叶片一般的弯长条状组合而成。
“小谭,精神点。别像个老头子一样。背挺直,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后。”
我乖乖按照王队的话做。但无精打采的模样实在是不像话,和周围的工作者一副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们喊得再大声我也不想喊,张了张口,话到喉咙又咽下去了。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喊,浪费时间和精力。班会里,王队长讲得一大推啰里啰嗦的废话我想也没人用心听吧。大家都是做做样子就结束了。
别人的工作跟我不一样。经常能看到在地上蹲着的工人使用焊枪,顿时火花四溅,噪音也大。还有油漆工,一进入厂房里一股刺鼻的气味就冲了过来,很快就淹没了鼻腔。叉车和分段车的工人开着车来回跑,传播噪声污染的同时片刻不停。打磨工人打磨的噪音异常刺耳,让人难以忍受,像指甲在玻璃上划出一声声听了起鸡皮疙瘩的魔音……
父亲的愿望是什么?我问过他了,他回答,“希望看到我的孩子能在社会独立生存,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一直生存下去,繁衍后代……”
我还挺讨厌这种想法的。没有金钱基础大部分孩子只会重复父母的老路,大了只能一直吃苦,走了父母的路,一直在底层挣扎着生活罢了。
况且繁衍后代有那么重要吗?不要孩子这样的想法不行吗?非要抱上孙子不然就以各种理由去威胁、逼迫孩子去成家立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我的工作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有可无。目前是在干指挥,但签的是驾驶员的合同。所以,我要是开不了平板车这些天就白干了。至于父爱说干一天拿一天工资的鬼话我才不相信。我学车也安排好了时间,没安排时间的话,父亲急死了的性子巴不得我天天在厂里学车。他还是夜班,我是白班。谁没事喜欢干活呢。
上班前,父亲强塞给我一包烟。他说到了那里分给别人,让我学习为人处事的精髓。实际上就贿赂,不愿给钱就给其他好处罢了。
我才不屑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别人赶我走正随心意。厂里我才不想待着,只不过被父母当成傀儡用,我也没有在社会和金钱,自然就随着时间推移将就着活下去。自己哪一天死了多好。
每想到这里,泪水溢满眼眶,一眨眼就湿润了睫毛,视线里水雾弥漫,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不停地滴落的泪水,无声无息。
胖子认为我指挥不当,一点也不称职。车子在行驶过程中有东西不第一时间搬去其他位置,四面旗子没挂到四个角的最高处,一旦发现了你把磁铁上沾满铁锈就认为你故意的,还有对讲机在车子里钻门架的时候就要时刻抓到手心,不能骑着车子要下车跟着他的拉东西的车走……反正他挑出的毛病很多,反观另一个老头指挥员,他就算犯了上面的错,也不会被他用指头对着脸或胸口戳来戳去,以及拉住别人的袖子,嘴巴冲着我的耳朵大喊大叫提醒这些规矩。
我讨厌他。他把我当成奴隶,什么事情都要我做,其他人就可以轻松愉快的玩耍。
“你是傻子吗?眼瞎?那么大的垃圾桶看不见?垃圾桶旁边的不就是饮水机吗?”
胖子还说脏话,骂人很难听。这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他把侮辱别人的尊严话大声说出来也毫无压力,甚至都不会反省。一味的强调自己才是正确的,丝毫没有教养。
雨天很快就来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毫无止境,地面的水渍一滩又一滩,雨水落进那里欢快地跳着蹦着。
镜片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滴,还好事先准备好了雨衣才没沦落到被淋成落汤鸡的下场。但这场雨和之前我无任何措施被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砸死的感觉比较早就不值一提了。
那时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最后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湿透了的衣物回到了家。
经历的多了,自然不会再怕了你。那时的绝望和这时候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讨厌雨天。在雨天经常很倒霉。至少以前去驾校的路上被雨淋了好几次。昨天下班回家看到就一辆教练车停在倒车入库的场地。有几个人在那里练车。
嘴角不禁一笑,感叹自己有了驾照,再看到别人也在走自己的老路很是怀念。以前可没有这种感觉,那半年全都是为了驾照而努力练车,结局是拿到了的,好在努力没有白费。
早上上班,我带了三个苹果,准备当午饭吃。虽然不吃也没事,但饿肚子的感觉可真是身处地狱。
父亲看到了说:“三个苹果,你到那就分给别人,正好人们驾驶员、两个指挥一人一个。”
母亲在我回家就迫不及待问:“分给别人苹果了没有?”
问压根不想和他们说话。对于舔别人,我是真不在行。不过,我的父母可颇“略知一二”。甚至鼓励我去舔别人,巴结他人。这样真的好吗?我什么都不用想,做自己就好。
那三个苹果,我全一人吃光了。没有分给任何人,当然午饭也只有三个苹果。那是母庸质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