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陛下何故先降

一时之间延英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君臣之间仿佛陷入了僵局。

上官仪也有些尴尬，毕竟他本来就对皇后有所不满，如今虽不至于直接劝谏皇帝废后，但也没有一丝替皇后说好话的打算。

宰相今天只想摆烂。

“我就是一问，卿放心回答便是，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李治终于打破了平静。

“臣以为，如今不过王伏胜一面之词，虽有证据，却连厌胜的对象是何人都不清楚。如此，不如请皇后前来，对峙一番？”

上官仪既然已经决定了明哲保身，哪里敢再掺和进去，即便心底再不想帮皇后也只能帮了。

“也好！”李治想了想，招手吩咐王福来，“你派人去请皇后……”

却不曾想，准备去请皇后的人刚出门，外面就传来通报，皇后殿下带着人来了。

皇后既然来了，上官仪顺势退避，要知道即便武后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时候，召见大臣都要隔着珠帘意思一下，这么好的理由上官仪当然不会放弃。

李治眼看上官仪给他出不了主意，但也不想现在就让上官仪出去立马撞上皇后，干脆便让上官仪避于后殿。

有大臣在侧，李治不好直呼皇后的私称，在武后拜见之后，心里想着皇后来的这般快的原因，明知故问地说：“皇后为何而来？”

以前蜜里调油时叫人家媚娘，如今就叫皇后了？

过去，大唐后宫之中不是没出现过厌胜之事，最近一次就是武后自己派人状告前皇后王氏的，她深知如今纠结厌胜的证据之类并无什么意义，本就是自由心证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关键在于皇帝信不信。

“妾蒙圣人不弃，蒲柳之姿，得圣人以皇后之位相待，为陛下管理后宫，这后宫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如何敢有丝毫懈怠？”

武后终究是皇帝多年的枕边人了，对皇帝的心思拿捏的十分准确，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当即便用起了在路上本就想好的法子，先哭诉一番再说。

现在的情形比武后原本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在路上碰到了李治派去请她的内侍，知道宰相没有落井下石，这让她更多了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

武后从初遇说到感业寺，再说到皇宫之中多年的相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着说着，真情实感同样也流露出来，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藏在后殿的上官仪如同坐蜡一般，帝后的感情史，这也是他能听的？

武后感情流露，李治也是感同身受，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本就是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即便如今感情中掺杂了太多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事都能抹杀的。一时之间李治连藏在后殿的上官仪一时之间都忘了，当年扳倒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党不就是靠着他和皇后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的吗？更别提多年的感情了。

都不等武皇后来个软硬兼施，萝卜用完了，大棒还没挥下来，皇帝就表示投降了。

李治快步走到武后身边，小心翼翼地为武后擦着眼泪，就差指着天发誓了：“媚娘的为人我如何不清楚？我原本就知道定是那刁奴诬陷，所以才派人去请皇后过来做个见证，哪里是信不过皇后？媚娘若是不信，我这边叫上官游韶过来说清楚！”

说到这，李治话语一顿，他这才记起上官仪还在呢！

躲在后面听了个清楚的上官仪分外后怕，倘若他今天真的没听太子的话，劝皇帝废后，即便写下了废后诏书，只怕这边皇后才哭诉完，下一刻皇帝就会把诏书撕了……

如此，非但讨不找好，还会遭皇后记恨。

臣等还未死战，陛下已经先降！

听到李治提到自己，上官仪又被吓了一跳，不知待会若是皇后真要对峙到底该不该出去。

武后自然是见好就收，毕竟远远没到废后的地步，也不值得武后再去闹上一番。

她原本哭着哭着就靠进了李治的怀里，又在李治怀中抹了抹眼泪，少有地展露出柔弱的一面，换了种语气：“阿郎先前不是问我为何而来吗？妾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是以寻了御医……”

“御医如何说？媚娘可有大碍？”

武后没有说话，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靠在皇帝肩上。

她带来的女官适时恭贺道：“贺喜大家，御医查得是喜脉！”

不提李治的欢喜，上官仪瘫坐在地上，这则消息击破了他所有侥幸，他差点为自家惹来灭族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