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欲来

血雨欲来

一个时辰之前,华山北麓西岳庙。

这西岳庙号称“五岳第一庙”,不过数月前,隋帝刚到此祭祀过华山山神,是以大肆修缮过一番,光这进门第一殿的韦陀殿便是三层汉白玉垒砌的须弥座台基,覆莲柱础、穿斗龙脊、青琐丹楹,外檐飞椽如同凤翼般举折起翘,呈现出展翅欲飞的舒展轻快之意。

穆连山年方十八九,看着这些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剑眉星目间的郁郁之色反而沉厚了几分。

他正仰天站在韦陀殿前的道场中央,望着外城门五凤楼的檐角,那垂脊尾端上一列立着七尊走兽,一龙二凤三狮子四天马五海马六麒麟,最前端的是一尊骑在鸡背上的仙人。

穆连山突然想起苏星弈曾经告诉过他,这仙人相传是春秋时期的齐国国君齐愍王,由于他昏庸无能,便让他处在屋角的顶端,如果再前行,就会跌下地去,隐喻“悬崖勒马”的警戒之意。

他心中叹道:“我虽算不得昏庸无能,却也是鲁莽从事了,此时想要悬崖勒马,又如何来得及了?”想到此处,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陆中行却大刺刺的坐在韦陀殿前的石阶上,看看渐渐阴云密布的天色,一边用衣襟仔细擦拭着手中的中离剑,一边笑着对穆连山说:“看这鬼天气,只怕要变天呢。连山,咱兄弟今日只怕要了账于此,不如把你的明夷剑借给师兄使使,让我也好瞑目了?”

穆连山听他轻描淡写的玩笑,心中沉重之意更甚,竟答不出话来。

陆中行见他如此,又道:“连山,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二师兄带着小师妹从庙后小路出去,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半山了,这山路谁有他熟?纵使路上遇到几个落单的杂毛,又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穆连山叹道:“早叫你跟他们一起走,现下好了,小路也堵上人了,这下看你怎么出得去。”

陆中行好整以暇的舞起一路剑法,笑道:“你这话说的,且不说门规在前,师兄我是身不由己;就说你那明夷剑,师傅他老人家爱若性命还给了你使,你让我人也不带回去,剑也不带回去,师傅不打死我才怪了!”

穆连山急道:“那你给我把明夷剑带回去,顺带禀告师傅,这次是我行事鲁莽,闯下大祸,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不要连累了你。”

陆中行瞪大眼看着他道:“出门在外,师兄为大,有什么纰漏也是师兄我引路无方,哪轮得到你这小子来逞能了。”

穆连山明知他嘴上说的轻巧,实则怎么都不会弃他自去,但眼前的状况九死一生,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气急,正欲将明夷剑交给陆中行让他赶紧想办法带走,只听得庙外一阵鼓噪,随即一道身影如大鸟般轻飘飘的落在道场边上,声随人到:“那可使不得,师傅说的‘剑不离人,人不离剑’你这么快这就忘了么?小心我回去参你一本,看师傅不罚你面壁半年。”

穆连山心中一沉,担心道:“二师兄,你怎么又折回来了?!小师妹怎么样了?”

陆中行倒是满面喜色的迎了过去。

这二师兄名叫赵无虞,将近而立之年,一袭宽大的青灰色长衫,长的比穆连山和陆中行都要粗壮几分,圆润的脸上透着和气的神情,慢悠悠的道:“那小妮子一路又吵又闹,我好容易把她拖到聚灵寺藏起来,左右无事,就折回来看看。”顿了片刻低声道:“门外似乎是张怀玉、张怀璧两兄弟,我要不是趁他俩没注意还真进不来。这回宇文家还真是下了血本的啊,连这俩怪物都请来了。”

穆连山听赵无虞和陆中行均说的轻描淡写,但今日这局面事关重大,张家四兄弟中任意一人都尽可对付他们师兄弟得,何况还来了两个。显然宇文家是抱着万无一失,绝不让这里留下一个活口的目的来的。若不是顾忌着隋帝才在这百年古刹祭拜过山神少昊,不便随意在此间大开杀戒的缘故,早就冲进来把他们师兄弟砍杀了。

突然一道人影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墙内,像是一片落叶一般毫无声息,倒像没看见穆连山三人一般,转身就径直要去打开寺门。

赵无虞一惊,当先反应过来,一剑刺出,叫道:“叶蝉翼,忒的目中无人。”

叶蝉翼一身黑色劲装,只是转头嘿然一笑,却不去迎他,依然朝门边掠过去,显然是对自己轻功颇为自信,自觉能在赵无虞追上来之前打开院门的缘故。他赶到正欲举起门闩,奈何身形瘦削,那门闩又气派,带上两头的裹铜只怕有五十来斤,一时竟然举不起来。又哪知赵无虞身形虽巨,轻功却是不凡,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追到门边,一剑出手便将他钉在门上。

叶蝉翼惨叫一声,门外登时又鼓噪起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道:“里边的三位,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待我们兄弟来动手吗?”

陆中行对穆连山笑道:“我道张怀玉多生了得,却原来是个结巴。”

穆连山虽然知道他有意玩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张怀玉兄弟自侍身份,是不会做这些飞檐走壁的事情的,但果不其然没一刻功夫,便又有几个自告奋勇的翻过院墙跳了进来。当先那人对穆连山叫道:“小子,今天看你还往哪跑去!”

穆连山定睛一看,叫他的那人三十有余,头戴方巾,身着淡黑直裰,脚踏珠履,一副秀才模样,原来是铁扇纶巾余处桥。

穆连山一见他就禁不住怒火中烧,也不答话,只是狠狠的盯着他。余处桥接着叫道:“今日好歹要你把那物事给交出来。”

穆连山挺剑上前,怒道:“早就跟你说过,你说那鬼东西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成日价的纠缠于我!”

余处桥支起铁扇,一招险些没有架住,吃了一惊,叫道:“好小子,几日不见,功夫又涨这么多!”旁边伸出一把戒尺搭上手,帮他挡开穆连山,道:“余兄,这小子武功倒真不错,但不像是身负气运之人,你怕不要是看走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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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长歌I天道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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