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种一盆花吧

第173章 种一盆花吧

楚凌沉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颜鸢的心可耻地颤了颤。

这狗皇帝是已经拿捏住了她的弱点吗?

颜鸢在心底暗暗憋着气,他这副姿态等着,显得她为人极其没有原则啊。

可楚凌沉还在等着。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每一根睫毛都透着乖顺。

颜鸢屏着呼吸看着他,心中有一点点纷乱,喉咙口也有一点点干,就好像是人走过很远很远的路途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片绿洲。

行吧。

只是亲一下而已。

颜鸢泄气似的想着,然后如他所愿,轻步上前含住他的唇。

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仔细总结过,他做的究竟与她有何区别,何以差别如此之大。

她把近来参悟的法子都试了一遍。

一边尝试,一边偷看楚凌沉的脸。

楚凌沉依照着承诺没有动,他攥着拳头,压着呼吸,可惜额头上还是老实地渗出了汗水,脖颈上的青筋也随之微微隆起。

看来也并非学无所成啊。

颜鸢在心底暗笑。

楚凌沉依然闭着眼睛,气息透着强装的缓慢。

颜鸢踮起脚,咬了咬他的耳朵,在他耳畔笑着逗他:“……楚凌沉,我是不是进步不小?”

这样做的代价是,她被楚凌沉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唔楚……”

颜鸢发现恶作剧过火时,已经为时已晚。

混乱的气息很快就变得炽热起来。

乾政殿的地砖有些冷。

颜鸢悔之晚矣,十分不满,呜咽着想要控诉他不讲信用,可终究没有成功。

所有的声息都被楚凌沉咽进了肚子里,眼泪也咽进了他的肚子里,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蚕食干净。

她到头来还是自食了恶果。

……

颜鸢被迫又做了一晚上冰天雪地的梦。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楚凌沉的床上。

彼时身上盖着最厚重的被子,不远处还点着暖烘烘的暖炉,楚凌沉就在她身旁安睡,长长的眼睫透着说不出的安逸。

“……”

他倒是踏实安稳。

颜鸢森森看着楚凌沉。

她想要起身,可身上尽是酸软无力,还未支起身体又险些栽在床上。

“……”

颜鸢又是狼狈又是恼火,气得直喘粗气。

楚凌沉便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初醒惺忪的目光对上颜鸢怒气冲冲的眼睛。

他愣了愣,勾起嘴角,把企图逃跑的颜鸢按回了床上。

颜鸢怒目而视。

楚凌沉眨了眨眼睛:“天色还早。”

颜鸢咬牙切齿:“骗子。”

楚凌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是后来……是你让我动的。”

颜鸢:“……”

毁灭吧这个世界。

颜鸢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她选择当一个蘑菇。

楚凌沉的笑声便在她的头顶飘散开来。

他显然不着急,而是隔着被褥圈住了她。

“颜鸢。”

楚凌沉低声叫她的名字,压低着的声音有些哑,像是透着慢条斯理的耐性。

颜鸢只当是没听见。

如果可以,她连呼吸都不想要有,就在这床上变成一朵蘑菇吧,反正乾政殿里日常也晒不到太阳。

“宁白。”

楚凌沉又换了个称呼。

见她没有反应,楚凌沉又憋着笑,低头轻吻她露出的发丝。

“小白将军。”

“……”

又是僵持了片刻。

外面很安静,被窝里变得越发燥热。

很久以后,颜鸢才又听见了被窝外楚凌沉的声音。

“颜鸢,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

“?”

“这天底下,有没有你很喜欢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

楚凌沉的声音渐渐的没有了调笑的意味。

他轻道:“你告诉我,我给你。”

寝宫里安静下来。

颜鸢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露出了脑袋,却对上了楚凌沉幽深的眼睛。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暗沉的眸光,像是压抑着水流的深潭。

颜鸢怔了怔,不期然地想起了母亲的话。

母亲说他心中还有恐惧。

就连郁行知都说过,他在害怕。

可是他在害怕什么呢?

颜鸢向来不擅揣度人心,唯有摇摇头,告诉他:“没有。”

楚凌沉眨了眨眼,眼神越发黯淡。

颜鸢想了想,直接问他:“楚凌沉,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楚凌沉一怔,神情少有的失措。

颜鸢便干脆支起了身体,坐到了他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道:“在皇陵时,郁行知想要开门,你为何命我直接射杀他?楚凌沉……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谋逆之罪,哪里有别射杀那么便宜的事?

他身后多少朝廷官员暗度陈仓,帝都城中还有多少他的亲信党羽,魁羽营的人马还未确定是否倾巢出动,这些都是需要留下活口审讯盘查的事情。

种种利害关系,楚凌沉不可能不想到,可是他却在宝藏门前失了态,勒令她直接击杀郁行知。

颜鸢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他不想看见宝藏。

或者说他害怕看见宝藏。

可是为什么呢?

楚凌沉已经躲开了目光,像是心虚的野兽低下头颅。

颜鸢便知道,自己问对了方向。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了触楚凌沉的额头,只觉得指腹之下一片冰凉潮湿。

颜鸢不由愣了愣:“……楚凌沉?”

楚凌沉伸手抓住了她的指尖,忽然倾身吻她。

颜鸢反应不及,被他扑倒,只能胡乱挣扎道:“楚凌沉!”

楚凌沉停下动作,只是倾轧着抱着她,在她耳旁低语:“好……我告诉你。”

他埋头在她的肩膀上,低哑的声音仿佛压抑着千斤的巨石:“我年幼时曾在父亲的书房中,翻到过不少母后的画像,父皇擅工笔,描摹得每一根头发都清清楚楚,每一张画像上的落款写的都是……吾妻绾绾。”

颜鸢怔了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绾绾应是太后的闺名。

身为皇帝,却以妻称呼皇后,此情显然不止是史书上几笔帝后和睦那么虚伪,先帝竟是真心恋慕过太后的。

可是后来,怎么会变成那样?

楚凌沉停顿了一会儿,才轻道:“但我从来不记得他们对彼此有过笑靥,一次都没有。”

他说完又沉默了下来。

颜鸢听着他的呼吸,心上有些酸涩,不由地摸了摸他的发丝,低声安抚他:“人心本就难料,这也并非是你的过错。”

楚凌沉忽然短促地呼了口气:“不,你不懂,颜鸢。”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握紧拳头重新开口:

“我的父皇娶了我的母后,只因半座宝藏就屠戮了她全家……”

“我的母后恨了我父亲一辈子,她把敦睦之情给了楚惊御,把仇恨宣泄给了我……那年父皇战危时曾发回求援,是母后她迟援了三日……她虽然没有手沾鲜血,但仍是杀了人……”

“颜鸢,我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我怎么敢看宝藏?”

楚凌沉俯身在颜鸢的肩头,低声笑了出来。

笑到最后,声音已经只剩下一点点气音:

“而你活在光明里。”

自私且寡情,弑杀而卑劣,明明承了这样的血液,却还想要捞水里的月亮。

明明能给的只有一座囚牢,却还妄图让她心甘情愿。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贪得无厌,即便已经侥幸得到了她一夕的偏爱,却还要更多,可她当真给了更多时,他心底又滋生无底的恐惧。

他怎能不怕。

怕自己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也怕她终有一日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只处心积虑捞月的老鼠。

……

颜鸢静静躺在床上。

她从不曾听闻楚凌沉提起过这些,这些情绪此刻也向她倾轧而来,只不过她并非害怕,而是心疼。

这狗皇帝啊……

她在心中叹息,轻声告诉他:“我们不会变成那样。”

楚凌沉不作声,呼吸沉重而缓慢。

颜鸢悄悄挪动了身体,从他的束缚中逃离了出来,而后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睛:“我比太后勇敢,你比先帝心软,我们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你……不用害怕的。”

楚凌沉的眼睫颤了颤。

颜鸢便上前吻他:“而且我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要还要更喜欢一点。”

楚凌沉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吻渐渐又变得绵长。

错乱的呼吸不知何时又黏腻了起来。

颜鸢身上衣裳本就不多,楚凌沉怕她着凉,扯了被子裹住她,而后在被褥之下温柔地攻城略地。

即便他足够温和,颜鸢也没有了分毫力气。

楚凌沉低头吻她的眼睛,哑声开口:“我们种点东西吧……”

他寸寸抵进,低声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花?”

颜鸢气得咬他。

楚凌沉回吻她:“荷花好不好?”

……

颜鸢对荷花其实没有额外的偏爱。

小时候住在西北,荷花太过稀罕,她才喜欢摘来去讨世交家的小姑娘们欢心,如今她长大了,早已经过了喜欢粉嫩嫩的花朵的年纪。

再者在帝都城,荷花也不算罕见。

楚凌沉却还是不死心。

他又命令灰骑跑了一趟雪原,历时三个月,从边关运回来一批雪松。他命他们在乾政殿外种了一圈雪松,说是以解颜鸢思乡之情。

乾政殿本就巍峨庄严,眼下种了一圈雪松,更显得肃穆。

颜鸢:“……”

他这怕不是要上朝,是要上坟。

楚凌沉还低着头看着她,一脸等待着夸奖的模样。

颜鸢抬起头看着参天的雪松,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只能干巴巴道:“慰藉思乡之情也不用……那么多的……”

楚凌沉低道:“故土难调,唯恐不易存活,所以多运了一些。”

颜鸢道:“雪松很好养的,留一两棵足以。”

楚凌沉沉默了片刻,低道:“可孤怕……”

颜鸢冷道:“拔掉。”

楚凌沉:“……”

……

于是刚刚栽下的雪松又被挪出了皇宫。

楚凌沉舍不得砍成柴,便把它们运到了御庭山上种下,皇宫里只留了两棵,就种在乾政殿的梧桐树边上,差了名匠细心调理。

所有人都以为异土异种,即便雪松能活下来,也需要调养好几年才能适应帝都城的气候,却没有想到那年的立春,雪松就已经抽出了新的枝芽。

就像皇后说的,雪松很好养的。

边关的雪松,在帝都城里也活得很好。

到夏日时,御花园里荷花盛开,被修剪过的雪松已经重新长得郁郁葱葱。

那时楚凌沉已经借着修缮房屋的名义,封了望舒宫半年有余了。

颜鸢已经住惯了乾政殿,习惯了一出门便看到两棵参天的雪松,她也有些惊讶,这两棵雪松居然长得比边境还要茂盛。

这让她不禁怀疑,楚凌沉这败家皇帝,不会偷偷在给它们浇什么灵芝甘露吧?

颜鸢眯着眼睛仰望雪松。

忽然间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回过头,就看见了阳光下的楚凌沉。

他一身黑衣暗纹金线,身形瘦削颀长,明明长了一张落落穆穆的脸,却在撞上她的目光的瞬间,弯起眼睫笑了起来。

温煦而完满。

(正文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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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皇后不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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