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再过三日就是柳飘飘母亲的忌日,因为是难产而死。柳逸戎觉得晦气,胡蕊死后只草草裹了草席,埋在了乱葬岗。柳飘飘想去祭拜,却从没得到允许。许是这个柳玉芙做得太过分你,柳飘飘再提到祭拜母亲,柳逸戎这次竟然破天荒的允许了。

为此这几天柳飘飘准备了许多,她没见过母亲。府里的下人也对此缄口不言。这么多年,柳飘飘对母亲所有的印象就是云京花魁,色艺双绝。她也曾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自己的母亲有多么貌美多么惹人怜爱。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后来会被父亲厌弃。甚至,连死后为她备一具薄棺都不愿意。

她自己叠了许多纸元宝,手也酸眼睛也疼却不肯休息。禾枝看着难受便煮了杏仁酥酪茶。奶香四溢,让柳飘飘从一堆纸里抬起头。

她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像是哭过了。

“给阿靖和栓子他们也分点。”

禾枝在她身边坐下:“姑娘歇会吧,你都叠了一个上午了。”

柳飘飘摇摇头,“我总想为母亲做些事,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死。”

“这怎么能怪您呢?”禾枝安慰她,“胡夫人在天有灵看见你现在过得好也会很开心的。”

“但愿吧。”柳飘飘垂着眼,“这十六年我都没祭拜过她,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哪有我这么不孝的女儿啊。”

“那是老爷不允许,你也没办法。我们现在不是可以去祭拜夫人了吗?”

柳飘飘听了禾枝的开解,心气舒畅了些,“是啊,所以我要多烧些纸给母亲,好让她在下面过的宽裕些。什么时候能把母亲的排位供进祠堂就好了,这样她也能多受些香火。”

禾枝将杏仁酥酪茶端到柳飘飘面前,一副她非喝不可的架势。柳飘飘没办法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茶一小口一小口喝起来。

“会的,等姑娘当了太子妃,夫人她就能进祠堂了。”

柳飘飘没说话,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逸戎一直觉得胡蕊晦气,就连准备祭拜的东西也不能暂时放置在府中。若说柳飘飘心里没有半点怨怼未免太违心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胡蕊还为柳逸戎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凭什么厌恶胡蕊至此。

柳飘飘压下心里的苦涩,她幼时曾听下人们碎嘴说过。自己的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见柳逸戎一面,却只等来了半截隔断的衣袖。意思是你我割袍断义再无瓜葛。之后不久,母亲就气绝而亡了。

何等绝情啊。

一个不注意,黄纸割破了柳飘飘的指尖。鲜血流了出来,柳飘飘回神,将那些祭祀用品通通堆放好。去了酒库,自己前几日酿的玫瑰甜酒已经好了。淡淡的香飘出来,有些醉人。柳飘飘闭着眼,细细闻了闻。

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陆戟要请他喝酒,一眨眼都过去许多时日了。等明天祭拜完母亲,就请他尝尝自己的玫瑰酒吧。

第二日柳飘飘起了个大早,到乱葬岗时天还没亮。寒鸦嘶鸣,呱噪难闻。禾枝瑟缩着身子,反观柳飘飘在这样恐怖的场景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无数个坟头隆起,几乎是一不注意就容易踩到一个已经平下去的坟包。不知这处乱葬岗存在了多久,禾枝只知道自己的爷爷知道这地方,爷爷的爷爷也知道。

坟包压着坟包,埋得浅的被雨水冲刷出来,孤零零支棱着一截白骨。成群结队的野狗在刨食着那些腐肉,禾枝抽动鼻子,总感觉一股子腐烂的气味萦绕在身边。

那些狗不怀好意地朝这边看来,绿莹莹的眼睛,尖锐的獠牙。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狠狠撕开自己的血肉,蚕食殆尽后成为躺在那的枯骨。

禾枝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抱着柳飘飘的肩膀。

“姑娘,我害怕。”

柳飘飘拍拍她,“别怕。”

跟着的小厮立刻走近了将野狗赶走,又升起篝火。火焰燃起驱散了黎明前的寒冷,让禾枝深深舒了口气。

“把这些纸烧了吧,埋在这里的也都是可怜人。”

禾枝嘟嘟嘴,“怪不得叠了那么多天,原来是给这些孤魂野鬼也带上了。”

柳飘飘捂住禾枝的嘴:“嘘,在这里可不能乱说,小心它们跟着你。”

一句话吓得禾枝闭嘴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烧起纸来。

柳飘飘转过身,跪在地上。面前的坟包十分低矮,墓碑不过是一块木头早就被风雨消磨得破破烂烂,连上面的字都模糊了,只能依稀分辨出胡蕊两个字。

想来柳逸戎不愿意承认胡蕊是柳家的人,故而没有署上夫家的名。

柳飘飘瞧着,不知觉就湿了眼眶。她点燃黄纸,火苗瞬间席卷照亮了她的脸。

“母亲,”她哽咽着,“不孝孩儿来看您了。”

她伏在地上,胸腔里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开口竟一句也说不出来。眼泪落在泥地里,很快就隐匿了。柳飘飘张着嘴,纸灰和泥土的腥气混合着呛进肺腑,她一咳嗽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淌。双手攀附住墓碑,柳飘飘磨蹭着墓碑,就好像母亲在抚摸她的脸庞。只是那木头始终是冰冷的,不是真正的手那样有温度,也一点不柔软。

“母亲,孩儿好想你。”

自然不会得到回应,可即便如此也足以宽慰柳飘飘的心。

她就这么呆坐着,待在故去母亲的坟墓旁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温暖。似乎许多年过去,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

用生命生下自己的母亲一定是爱自己的吧,想到这里柳飘飘不禁扯起了嘴角。

她牵动了嘴唇,“母亲,孩儿一定会把您迁进祠堂。”

柳飘飘拍拍裙子上的土,准备离开。这时忽见一个妇人挎着一篮子纸钱前来祭拜,柳飘飘本以为她是来祭拜别人,谁知这妇人颈走到胡蕊的面前跪了下来。柳飘飘一愣,旁人都说自己的母亲无父无母,来时一人,去时也是一人。按理说,除了自己是没有人来祭拜的。那么,这妇人是谁?

柳飘飘往旁边退了退,问道:“大婶,你是不是拜错坟了,这是我母亲的墓地。”

乱葬岗的坟包一个挨着一个,一不小心就会拜错人,闹出个糊弄鬼的笑话。然而这妇人抬头看了一眼,竟吓得丢了臂弯里的篮子。

“鬼啊,鬼啊,不是我害你的,你去找刘倩,是她指使我的!”

她一边大喊,一边崩溃地想要逃离这里。柳飘飘眼疾手快抓住女人,两人一起扑倒在泥地上。

思索着她刚才说得话,柳飘飘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或许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为人所害。

血气在柳飘飘的胸腔翻涌,她死死按住妇人的胳膊,力道之大使得对方不住叫唤。禾枝也在这时扑上来,一巴掌打的那妇人晕头转向。

“你是何人,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见那妇人不再动弹,柳飘飘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你是谁,为什么见了我就跑,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妇人抬起头,有些为难的看了四周守着的小厮们一眼。柳飘飘使了个颜色,禾枝立刻给了带头的小厮二两碎银子。

“你们去旁边等着。”她转过身,“现在可以说了吗?”

柳飘飘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妇人。这样的角度,柳飘飘的脸色隐在阴影里。在乱葬岗这样鬼气森森的环境里,除了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之外,她的轮廓更像早已故去的胡蕊。

妇人哆哆嗦嗦的抬起头,道:“我是林氏,曾是胡夫人的侍女。”

林氏双腿跪地爬向柳飘飘,到现在她总算认出面前的女子并不是那个胡蕊死而复生而是十六年前她亲眼看着出生的柳飘飘。

她几乎是虔诚的以头抢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刘倩逼我的。我不是故意害死胡夫人的,你放过我吧!”

柳飘飘浑身颤抖,如果不是禾枝在旁边恐怕会当即摔倒在地。

她抓着禾枝的手,双眼睁圆,几乎不能说话。只重复着:“害死的,害死的,害死的。”

直到半刻后才反应过来,踉跄地蹲下来抓住林氏的胳膊。

“我本来是有母亲的对吗,她本来该活着的对吗!”

她哭喊着,不住摇着林氏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发问:“你说啊,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柳飘飘又转过身,又哭又笑地对禾枝说:“禾枝,我娘本来不该死得,我本来应该有娘的!”

她像疯了一样,抱着胡蕊的墓碑大声哭喊:“娘!”

林氏只是跪着,不住地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是刘倩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柳飘飘猛地转过头,双目猩红,眼神狠戾:“刘倩逼你的,她怎么逼你,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林氏这才哭泣着,将当年的事一一说给柳飘飘。

她抹着眼泪,期期艾艾地看着柳飘飘,小心道:“胡夫人当年怀着你,大夫就说过这一胎胎位不正,若要生产恐怕九死一生。大夫人知道之后,就用我爹要挟我,让我在胡夫人生产那天往吊命的参汤里放了红花。”

听到这里,柳飘飘的心像是刀割一样。红花是活血的药物,孕中女子饮用红花都有大几率流产。更何况胡蕊这时候正在生产,正是出血的时候。柳飘飘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咬着牙,念着刘倩的名字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强撑着精神又问:“我母亲就是这样被你们两个合伙害死的是吗?”

林氏摇了摇头,“夫人命大,顺利生下你。这之后大夫人又让我诬陷胡夫人偷奸,因此她才会产后血崩心力交瘁而死。”

偷奸,偷奸。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会如此厌恶母亲,厌恶到她死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突突跳个不停。

“你做了这些事就不怕日后遭报应?”

林氏深深低着头,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我知道,大夫人怕事情败露,将我打了一顿,扔进江里。谁知我命大,竟活了下来。只是我那爹,被她点了把火生生烧死。我不敢报官,我知道如果大夫人知道我没死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因此每逢胡夫人的祭日,外加初一十五都回来祭拜她。只求,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可以去她面前叩头赎罪。”

柳飘飘已经哭不出了,她的母亲竟受了这样的苦楚。历经千辛万苦生下她,不仅没得到父亲的怜惜,反而被刘倩挑拨至死都没见过柳逸戎一面。

刘倩恶毒,柳逸戎又何尝不绝情。

柳飘飘的手指划过母亲的墓碑,低声道:“娘,孩儿不孝,到今天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屈辱。是孩儿没用,这么多年不曾争气,为您讨个公道。是孩儿懦弱,不知争取。平白被欺辱了这么多年,今日得知真相,日后必定把这屈辱通通还给他们。”

她擦净眼泪,问:“刘倩如何污蔑母亲?”

林氏抬头看了眼柳飘飘,似乎有些胆怯,只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豁出去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胡夫人生产完之后本来就虚弱,虽说血已止住却还要每日由医女布针以防再次血崩。大夫人让我去民间找了个壮汉藏在府里,诓骗胡夫人晚上老爷会去看她。等到夜深,胡夫人睡到迷糊的时候再放那汉子进去。但事实上,那时候因为大夫人的挑拨,老爷和胡夫人的关系早就分崩离析了。等那汉子进去,大夫人再叫老爷去捉奸,这一层层紧密布局下来,老爷就彻底和胡夫人决裂了。伤心之下,胡夫人忽然就不行了,不过两日就撒手人寰,留下小姐你。”

说罢,林氏竟悲愤地要去撞树。

“我对不起胡夫人,我不是人!”

柳飘飘一把拉住她,咬牙切齿地:“你现在要去死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做了,你现在死了人就能活过来吗!”

“你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娘,就好好活着,他日沉冤得雪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柳飘飘已经不再哭泣,尽数抹干净眼泪。瞧了眼地上的林氏:“我既活着,定会为我母亲洗清冤屈,将她供入祠堂。你且好好活着,等将来指认刘倩的罪孽。”

禾枝搀扶着柳飘飘,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柳飘飘心里死灰一片。

她轻轻开口,“姑娘莫怕,还有我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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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落魄庶女嫁给了清冷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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