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作

第二章 工作

“啊?”

林旧猛然从地上坐起,紧盯着牧子静。然而,还没等牧子静感慨他久违的活跃,那双闪过一瞬灼灼的眼睛,迅速暗淡了下去。

“……五天前,发生了一场人口失踪案件,失踪者依然是一对中年夫妇,当天失踪的时间也分毫不差,作案者似乎有奇怪的癖好和仪式感,但他这次露马脚了。”

许久未答,林旧依然蹲在地上,收罗着沾满泥土的衣服,一言不发。

牧子静看着他的后背,一时语塞,踢了他一脚,林旧一个重心不稳趴倒在了地上,“给点回应啊你!”

林旧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这种警方抓捕要犯的重要情报,是可以说给外人听吗?”缓缓转过身,盯着那双有点躲闪的眼睛,“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吧,你可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牵扯到我的父母。对于警方而言,我可没那么值得信任。”

牧子静无言,三年前的事情她和母亲从不愿在林旧面前提及,即使嘴上不说,那道深刻在他心中的刻印,也并不是了无痕迹。或许连林旧自己都没有察觉,在自己强装已经看开的背后,是那依然在不断渗血的伤痕,只不过每一滴血,都被暗藏于心,从未示人。这三年中,牧子静看着这个开朗活泼的男孩,逐渐沉默,逐渐灰暗,逐渐放弃。

但她不想放弃,也许是莫名的责任感驱使,她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林旧父母失踪的案件,整整三年,她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密不透风,什么叫滴水不漏。若不是依然有人还记得那对夫妇,说他们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也许才更贴近事实。没有线索,没有痕迹,没有证据,一切都让人感到无比的棘手,甚至绝望。

然而五天前,改变出现了,作案者仿佛想要来一场变态而精美的复刻,却留下了细小的破绽。对于积蓄三年的汹涌河水而言,堤坝上的一个细小的裂缝都是致命的。为此,她特意请命,要求调查。然而意外,永远在出入意料之处静静等候。

“林旧,你告诉我,这三年你回去过吗?”

“……没有。”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真的从来没有?”

“真的……啊,那天好像去过一次。”

“哪天?”牧子静有些紧张,像是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大概是……五天前吧,怎么了吗?”

似乎是希望瞬间熄灭了一样,牧子静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取下耳机,缓缓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有些事不该我对你说,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林旧看着面朝自己的照片和不愿面朝自己的牧子静,陷入了沉默,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许久,伸出了自己那微微发颤的双手。

意料之中的冰冷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暖覆在了手腕上,“我相信你,像过去那么相信。”说罢,牧子静开门出去了,“妈,我和小林旧出去一趟。”

外面模糊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安,林旧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仿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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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被打开了,明亮的让人感觉有些晃眼。

“那么,嫌疑人林旧,请你说一下五天前你在哪里吧。”一个相貌普通,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的陌生警察开口道。

呼吸着狭小的房间那有点浑浊的空气,林旧有点恍惚,那个“嫌疑人”的称呼也不禁让人感到熟悉,上一次被这么叫还是在三年前吧,被认为成谋害亲生父母的罪犯。因为那个时候,那个父母无故失踪的时候,只有自己离他们最近的。

只隔了一扇门。

林旧可能永远都无法想到,一扇平平无奇的门,除了隔绝视线和些许声音,也隔出了生命和常理难以到达的鸿沟。对那时窝在房间的林旧来说,不过是客厅那模糊的声音戛然而止,虽然有点奇怪但还不至于必须查看的地步。或许在那扇虚掩的门扉背后,曾经发生过让生命陷入冰冷的静止。

“这个不用我说了吧。”林旧低垂着头,慢慢说着。

“也是,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个你也就不会到这里来。”陌生警察的语调从容不迫,“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去干什么。”

“我说散步,你信吗?”林旧抬起头来,像是自嘲,又像是希望。

警察挑了挑眉:“不信。”

“既然如此,又何必问呢。”尽管早就知道结果,林旧依然不免有些失望。三年前是那样,三年后还是那样,尽管心中明白自己所说有多么荒诞,但他还是希望至少有人能相信自己,在荒诞的寂静中行走,总还是想要有个感同身受的伙伴的。

警察拿起手上的资料,略微扫了一眼,“林旧,”他开口说道,“三年未回的老宅,很好玩吗?”

“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足足待了一个半小时?”

“散步。”

“散步散出个失踪?”

“那我不知道,大概是巧合吧,你们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我们并不是针对你,林旧,”警察的口气似乎没那么强硬了,“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巧了,而且你也曾经见过……”

“我没见过,”林旧打断了警察的话,“跟你们一样。”

沉默。

林旧的心有些乱,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烦躁。他总是以为自己的伤口早已愈合,总是告诉自己过去无可挽回,总是在无谓的幻想后嘲笑自己的无能和虚妄。如果说人的一生是一条需要不断行走的路,那他从五年前就止步不前,偶尔的挪动也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寂静。

自己被各种人远离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只要自己在身边就有人间蒸发的可能。五天前,林旧被噩梦折腾的困扰不堪,便想出去透透气,以求忘记那个诡异的笑脸。那天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让人不禁醺醺然,轻柔地风卷着地上的柳絮,满满当当的像下雪一样。心不在焉的林旧在街上随意晃荡,任由双脚辨认方向。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老宅周围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的转,偶尔路过的行人在怪异地看着他,洒在身上的阳光不再有温度,随风而起的柳絮也像凄切的纸钱那样嘲弄着他。林旧后退几步,仓皇而逃。

当天晚上,老街区一对夫妇神秘失踪,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依然寂静。

不对!林旧猛地抬起头,身边的死寂如此熟悉,就像三年前的门外,生命的喧嚣在刹那静止一样,眼前的一切似乎陷入了鲜活的牢狱,表象如平常一样,实则彻底停止。自然的熵增在这里像是被缴械的君主,声音和动作都被扼住了咽喉。林旧伸出手,想要在这个精致的蜡像馆里触摸那层屏障,然而很遗憾,他不被这座牢狱接受,或许过不多时,在现在这唯一的生命面前,一场灰飞烟灭的哑剧即将上演,而在这场哑剧面前,他只能袖手旁观。

“亲爱的林旧。”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在这场寂静中更显诡异。

“谁?”林旧的思绪被打断,更被这场死亡的原野上突然绽放的生命之花感到震惊。

“我是生命的大魔法师,你可以叫我,歌者。”生命之花并非幻觉,悦耳的声音如约回应。

然而林旧并没有在意那显得中二和奇怪的名号,牢狱并非凭空而现,这个莫名出现的声音一定知道些什么。还没等他再次发问,那个声音便再次响起:

“那对失踪的夫妇在我这里,你来,他们可活。四十八小时之内,到我这里来。”说罢,那个声音便凭空消失,同时,一个地址刻进了林旧的脑中,他知道这是什么,但无法说出口。

牢狱开始崩解,面前的蜡像也重新回归生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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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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