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龙事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中的城市,怡然而又喧哗。
夕阳照射着微风下的城市,将整个城市的建筑,车辆,行人,皆印染上淡淡的金黄。春夏交替的时节,沐浴着此等金色夕阳,那将是何等的怡然之景。
而黄昏又代表着工作的结束,休息的来临。夕阳下的黄昏,正是处于下班高峰之时。下班,在城市中有时候代表的也并不是回家的喜悦,而更多的是路上堵车的烦躁。
当然,烦躁也只是那些所谓的有车族。而所谓的无车族们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能接受到略微的一点有车族的羡慕眼光。
春夏的微风吹过这样一座怡然而又喧哗的城市,也吹过城内的一座七层小楼,吹起那小楼楼顶的一位年轻人额前的那一丝长发。微风一阵又一阵的吹过,长发也随之一次又一次的飘起落下。飘落之间,依稀可以望见那长发下遮盖着的月眉星眼,更可以瞅见那不时远眺的淡淡忧郁之眼神。
微风再次吹过。春夏交替的风有时虽是猛烈,却给人不甚凉爽的感觉。
许俊就那般迎着风坐在楼顶的,双脚晃悠悠地悬于楼外,而整个人则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之景。他一面沐浴着夕阳的照射,一面感受着微风的轻拂,双眼则不时远眺着远处,远眺着高楼,远眺着车水马龙,远眺着那些他也分不清是何物的一切一切。
在今日之前,许俊怎样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坐在高高的楼顶,虚晃着双脚,俯视着众生万物。这确实是一个享受,也可以说是一种磨练。
对于此时的许俊来说,他确实需要夕阳印染,微风轻拂,才能拂去他心中的烦躁,才能淡去他内心的迷茫。而他也更需要登高远眺,双脚悬空,才可激发出他俯视万物的勇气,才可化去他对高空的恐惧。
没错,许俊来此的目的,有一半就是为了能够克服自己的恐高症,他想按照网上的办法,强迫自己登高悬空而坐,远眺万物,强迫自己忘却自己恐高的心,更要忘却如今一事无成的自我。
对于人生,许俊从未有过任何的计划与统筹。他总是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默默地接受父母的各种安排,默默地执行父母的种种决策。生活虽然枯燥却也一帆风顺。
从小学开始,许俊一直是那种成绩忽好忽坏,脾气却百年不变的人。他总是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去操心,他父母也无需他操心。
所以,他认真学习过,他拼命玩乐过,他爱过也恨过,但他却从未改变过。他还是他,还是那个一心想着船来我即走,船停我即去的快乐男生。他不知烦恼为何物,他也不晓迷茫为何来。他可以看书看到凌晨六七点,也可以玩游戏玩到不知早午晚饭该吃哪顿。
有时候许俊也会想,自己是否就会如此一直下去,平凡的生,平淡的活,再到平静的去。这样的生活完美而无一丝涟漪。
但是,人嘛,总会长大,有的人,长大的路程短而时间少,而有的人,长大的路程却又长而时间久。但不任如何,长大的人,却总会有着各种的烦恼。
不任是生活,还是事业,也不任是亲情,友情,仰或者是爱情。事情多了,烦恼也就多了。
许俊也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烦恼的了。是父母三天两头的相亲?还是上司不时的挖苦?仰或者是她的离去?
许俊搞不清,也不想搞得太清。烦恼有了,再去纠结于烦恼的起始,那只是再次徒添烦恼而已。许俊自认为虽是不很聪明,却也不是太笨。他知道有些事情可以深究,但有些事情却要放下,因为不放下反而更累。
微风拂过,夕阳已然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满城的金色随之慢慢散去。但金色夕阳散去后,许俊的脚下却逐渐聚起了为数不少的人,且不时有人嚷道:“要跳就快跳,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许俊突然一阵无语,同时心中止不住的气愤及厌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着人唯恐天下不乱。许俊本来只是过来坐坐,却就被人误会成要跳楼。不过你误会就误会吧,干嘛还一副我就想看你跳下来的模样。
“唉,这就是他妈的社会!”许俊嘀咕着,也不去管那些下面翘首以盼的人,正要收起那悬在楼外的双脚,准备回家。
“喂,我不管你有什么委屈,也不管你有什么不开心,但我必须要让你知道,如果现在你真的跳了下去,那最伤心的可就只有你亲人,只有那些最关心你的人……”就在许俊准备从楼沿上下来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许俊再次有些无语地看着那犹在喋喋不休的人,知道那人显然也误会了,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谈判专家?”
而那貌似“谈判专家”的青年,看似是刚才从楼梯疾步跑上来的,还正喘着粗气,却还没忘了对许俊循循善诱,“你想啊,你要是真跳了下去,那你的人生就完了,你就再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你就可以心安理得……”
许俊皱着眉头,这“谈判专家”哪像是来劝他下来的,分明是劝他跳下去嘛。许俊摇摇头,怪事天天,今天特别多。好在他并不是真的想跳楼,不然的话,光“谈判专家”的这几句话,那他还不得非跳不可啊。
“动手……”正当许俊被说得略微有些游神的时候,“谈判专家”突然一声大喊。
声音响起的同时,许俊只觉眼角一个身影闪过,便见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墙角窜了出来,也不等许俊有所动作,那人便一把朝他抓来。
“靠……”许俊被那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偏了偏。但他却忘了,他所坐着的地方是七楼顶楼的外沿上。而就在那一偏之下,许俊的身形立马有些不稳,然后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已摔下了楼沿。
“啊……”
许俊惊恐地大叫,随即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砰。”许俊悲哀且无助地撞在了外墙之上,将他撞得是脑袋发昏,同时头顶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现在知道怕了啊?”
许俊抬头望去,只见“谈判专家”那年轻而又略显稚幼的脸倒挂在头顶上方,嘴巴一张一合,“没事跳什么楼,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许俊闻言,气得破口大骂:“靠,谁他妈没事跳楼了。”同时,许俊的心中将这“谈判专家”的全家给问候了遍,他许俊好好的在这看日落,碍谁惹谁了,却被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搞到如今的这生死边缘,本来就心里不爽,而这家伙看上去比许俊还要小,毛都没长其,却把话说得老气横秋的,许俊不免更为火大,“还不把我拉上去?”
上面那家伙毫不理会许俊的怒喝,只是双手死死拉着许俊的右手,一脸调皮样,“不要乱动哦,这么高我看得都害怕,要是我没拉住让你摔了下去那可就不妙了。”
“……”许俊下意识看了看身下,顿时感到一阵昏眩,从未有过的极度恐惧涌上心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被吊在七楼之外的时刻。许俊双脚在光滑的墙面上无力地蹬着,只得连声哀求头顶的那位“谈判专家”,“拉我上去,先拉我上去先。我真的不是跳楼了。”
“呵呵,知道死解决不了问题了吧。好嘞,我就拉你上来,但你要保证哦,以后再也做这种傻事了……”那“谈判专家”喋喋不休地向许俊灌输着生命诚可贵的道理,但他和许俊却都没发现,他拉着许俊的部位是许俊右手上的长袖衣衫的袖口。
“扑哧”一声,在许俊恐惧及崩溃的注视下,他右手长袖的袖口被拉破,那“谈判专家”原本稳稳的拉拽立马随着袖口的破裂而脱落。
“靠……”
急速的下落使得许俊耳间尽是“呼呼”的风声,那一刻,许俊的脑中已然一片空白,思维就像是突然停顿了般,最后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那“谈判专家”同样惊恐的眼神及空中适时飞过的一架飞机残影。
“砰。”
巨响中,许俊砸在地上,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无尽的昏眩感,许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随着许俊失去意识,一个乌龙般的事件落下来帷幕。不想跳楼的许俊被人误以为跳楼,而两个一心想劝解并救他的人却一个不小心让他真的跳了下去。如今世上的一些事,本就总是透着份不可琢磨。
那些原本在地面上叫嚷着要许俊赶快跳的人,他们是否真会因许俊的跳下而感到莫名的兴奋?又是否会因流淌在地面的鲜血而触动他们那早已麻痹的神经。
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电影,一样真实而又略显黑色的电影。看完了,他们也就走了,去到别处,再看另一场电影,也可能是自己演,别人来看。如此的循环不息。
只是,到了最后,又有谁分得清,谁是观众?谁又是演员?
许俊的鲜血流淌在略带暖意的地面上,原本围观的人群绝大多数淡然地离去,只有着极少的一部分人为许俊拨通了120.
当120救护车赶来的时候,离许俊的摔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在此期间只有那在楼顶企图营救许俊的两位“谈判专家”手忙脚乱地为许俊止着那如何也止不住的血。而其他的人,都只是站得远远的,睁着双好奇而又闪避的眼睛望着他们,看着地上慢慢汇聚而成的血洼,看着那两个满身鲜血却依旧紧紧抱着许俊的青年。
救护车来了,许俊奇迹般的居然还没死。
救护车载着许俊走了,留下了那一身血污,茫然而又愧疚的两人。或许在他们此后的余生里,他们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也不会忘记许俊掉落下去时眼神中包含的愤怒。他们和许俊一样,今生的命运都已被彻底改变。
与此同时,在救护车上,许俊终于睁开他那无比沉重的双眼,有点茫然无措地望着救护车内的两个穿白衣大褂的人为他忙碌。
“血压偏低……心跳偏低……给他戴上氧气罩……”
“失血过多……输o型血……”
“让司机开快点……我怕他撑不到医院……”
“…………”
正当两位医生忙碌之时,其中的一位医生突然发现许俊微微扬起的右手及那一张一合的嘴唇。
“你要说什么?”他俯下身去,将耳朵抵至许俊的嘴边。
良久,他抬起头来,眼中却是茫然加无措。
另一位医生见状便有些好奇……
“他说了什么?”
“他骂我妈。”
“为什么?”
“我给他带了氧气罩,但没开氧气。”
“哦……那你就给他开呗。”
“我想不用开了。”
“嗯?怎么……?”
“他好像已经死了……”
“等等,不,他还有心跳……快,开氧气……”
“哇……这小子命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