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陆太医死了

10第十章 陆太医死了

第十章陆太医死了

五月初五,端阳节。自是合家喜乐的节庆之日。福来客栈在内城中心,左近不乏富贵人家。早已是悬挂了大红灯笼,门前熏了艾叶,又闻爆竹之声,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贾琏一路行来,出了富人街,又自是另一番场景。路面早已清理了干净,再不见初时的泥泞不堪。只路上行人单调,各个低眉垂首,气质低迷,只眼睛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却是见不到平日神采,黯然无光。街市两道铺位林立,却大多中门紧闭,只三三两两地店家开着,却也未见顾客光临。

城内况且如此萧条,又何谈城外?难民营中,更是众人围拥一团,也只剩彼此相依了。台风已然过去,可灾难却并没有停止。如今夏日,缺衣倒还罢了。只这粮食紧缺,却是大问题。百姓遭灾,本就正是体弱之时,又无食物补给,早已有人挺不住,渐渐病倒。更有那严重的,躲过了台风,却没敌得过死神,依旧被一卷草席滚了出去。此般下去,便是府衙如何日日熬煮汤药分发,也终究恐是捱不了。时疫再来,那便更是雪上加霜了。更况且,如今的药材只怕也所剩不多了。

贾琏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再不只是一句诗,而是贾琏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现实。大富之家自有囤积的粮食等物,只是这一场台风叫福建大失元气,不知何时能恢复过来,大富之家为保自身,如何会慷慨献粮?

贾琏路过施粥棚,瞧着里头已稀到不能再稀的粥食,垂下头来。那客栈掌柜倒是有几分本事,自富庶之家买了些食物,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客栈众人生计。扬州米粮被盗已过三日,福建能撑过这三日,已属不易。

贾琏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军营重地,他自是不能进的。福建非常时期,大多驻兵自有任务在身。贾琏向留守的士兵抱拳行了礼,道:“劳烦这位大哥,可否通报一声你们朱千总。只说贾琏来访。”

那士兵瞧了他一眼,见其气度不凡,谈吐有礼,待人也算恭敬,倒也不为难,只道了句等等,便与一边儿同留守的同伴嘱咐了一句,顾自去了。

不一会,朱朗便欢喜着跑了出来,一把拽了贾琏往外走,一边儿道:“正想去寻你呢,你便来了!”

贾琏一笑,“我想着你这几日定然忙碌,此时来寻你,可有扰了你的正事?”

朱朗嘴角一挑,“再正的事有你的事正吗?”

贾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朱朗摸了摸鼻子,揽了贾琏并肩而行。只眼瞅着贾琏未有不悦之色,放在肩上的手便一寸寸下移,渐渐移至了腰腹之上。两人这般相拥着上了山。翻了几处斜坡,便见了一处房舍,舍外圈了一地的药圃。有一弱冠少年在药圃间行走,见了朱朗,忙迎上来,道了声“千总大人”,因不知贾琏身份,却只是点了点头。

朱朗也不寒暄客套,直奔主题,“陆先生可在?”

陆太医早已归田,已非太医,也非“大人”。只以陆太医在杏林间的声名地位,以示尊重唤句“先生”却是半点不为过。

那少年低头道:“二位请随我来?”

贾琏随步跟上,路径那药圃,却是缓了缓脚步,瞧着那一大片药材,不免多看了两眼。那少年心思细腻,似乎知晓贾琏疑惑,笑道:“此地虽为山间,可前后左右皆有参天之木,山脉地质坚固,也无崩塌泥石滑落。因而台风来时,倒并不算太厉害。且,这药圃可是师傅的命根子,便是没了性命,也断然不会让这药圃出事。只台风实在强盛,种植的那些药材多少受了点罪。公子所见,不过是这些日子我与师傅重新整理过了。”

被人探知了心思,贾琏面色尴尬,却仍是礼貌地点头道了声“多谢”。

穿过药圃,那少年却并不往屋中去,只转了个弯,去了后方。朱朗贾琏面面相觑,却也步步跟着,默然不言。约莫走了一两里。便见了一座坟墓。墓碑很新,只上面却是一字也无。

少年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与朱朗贾琏道:“师傅便在此处了。”

朱朗大惊,“四月底我还见过陆先生,陆先生还给了我预防时疫的方子。怎地怎地……”

少年抿唇,“师傅是于三日前去的。”

朱朗还待再问,却被贾琏一把抓住,见其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那少年见了二人动作,安了心,面色有了一丝笑意,道:“朱千总不必担忧。师傅生前答应之事,秦艽虽不才,却也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师傅教诲。”说着又向贾琏道:“不知公子何时启程。可能稍后几日,待秦艽将此间私事了却了。”

显见得朱朗应是已提过贾琏之事,可这名唤秦艽的少年从未见过贾琏,却能知晓朱朗所说定是贾琏,且方才,贾琏不过多瞧了药圃一眼,却已是洞悉了他的心思。年纪不大,却当真是聪慧了得。无怪乎跟了陆大人数年,竟是让陆大人言“再无可教了”。

贾琏突而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郑重抱拳鞠了一躬,“劳烦秦大夫了。秦大夫日后若有差遣,定不复辞。”

秦艽一笑,望了眼那新坟,道:“朱千总与公子只需谨记,从未见过此人,不知其姓甚名谁,不知其年方几何便好。”

陆太医想要避世,隐姓埋名,世间流窜,好容易得此栖身之所,可享晚年,却被朱朗发现了踪迹。虽则答应了朱朗所求,心中却不免担心此事会被传扬出去。这才不得不“死去”。而那秦艽虽对坟墓尊重却未见悲戚之色,想必也是*知晓朱朗与贾琏不会信,便也不需故作姿态。

而朱朗贾琏对陆太医之死未曾刨根问底,便也等于表明了态度,不论真假,只当陆太医已死。秦艽此番之言,不过是再得一个保证。他愿进京看诊了贾琏心愿,却也要朱朗贾琏了他的心愿。

贾琏心中微惊,究竟是何等宫闱秘辛,竟让陆太医这般谨慎小心。只宫闱之事,他躲之唯恐不及,如何会去惹?朱朗在宫中长大,便是被人宠着惯着,不曾受罪,可眼睛瞧得见得,对这些东西总知道几分。自也不会去碰。二人相视一眼,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同声道:“咱们与此人无甚瓜葛,如何知他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秦艽会心一笑。

贾琏又与其谈了一会,定了五月十五启程,便与朱朗一道下山。

“怪道福建如今虽则情况并不太好,却未见疫情。原是你早求德陆太医的方子。听闻当年湖南洪涝后疫情颇为严重,便是陆太医去的疫区,研究出来的方子,解了病情。”

朱朗点了点头,“我便是想着这点才赶来山上求的陆太医。其实,我也知,便是我不说,这方子一出去,必然有不少人打探。只陆太医到底身为医者,并没刁难我,倒是似一早准备了方子等着我一般。还仔细提点了我许久注意之处。”

贾琏赞了句“医者仁心”。

朱朗回头瞧了瞧已是见不到了的房舍,叹道:“陆太医已近七旬。如今唯一的徒儿又不在身边,不知……”

贾琏与朱朗对视一眼,垂下头来。陆太医的离开,到底有不少他二人的因素。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到得山下,贾琏拍了拍身下占着的木叶。便听得朱朗道:“晏之,你这几日在客栈还好?”

贾琏知他担忧,笑道:“都好!”

朱朗也是一笑,“那福来客栈的掌柜惯会做人,素来与城中富商都有些交情。只他心地良善,自不会让他客栈内的留客受苦。”

说道此处,贾琏忽而又想到今日瞧见的那赈灾的米粥。赈灾米粥的稀稠,朝廷都是有规定的,便是为了防止有人想要私保中囊。今日那粥已是过了规定了。只如今福建的情形,扬州已是无米可调,若要从别处调粮,却也费时。扬州米粮富足,常备大量存粮。因地理环境影响,海上风浪不可测,沿海之地素有灾祸。朝廷虑着这一点,早年便颁了明令,以一处安泰富庶之地对应一处易受灾之所。特殊时期,可直接调粮,不必等京中文书。只受了专人监察。福建所对应的后援便是扬州。因而,扬州米粮才能这么快到达福建。而此趟米粮被劫,要想再有补给,却并非易事,只不知福建百姓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贾琏面露忧色,问道:“米粮之事可查的怎么样了?”

朱朗眼神瞬间狠戾起来,鼻尖哼出一声冷笑,“我却是不知道,贪了这些米粮,他们能得多少银子,竟使出这么大的手笔来。你可知,当日看守粮仓的江守备已是死了!”

贾琏一惊,他们一直只道是扬州官员为保全自身,收买福建官员,引倭寇入境。只若是如此,事发不过三日,扬州便是再有能耐,手再长,又如何能这般迅速的杀人灭口?且那守仓之人还是个守备。福建可是他的地盘上。再者,若真要灭口,为何不杀运粮使,而单单之杀了这个守备?贾琏又重想了一遍此事首尾,这般大的铺排,绝不可能扬州几个贪污官员办得到。只怕……只怕福建当真有倭贼之人,通敌卖国。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这般毫不犹豫的杀掉一个守备,不知他们想要保全的是谁?能够收复江守备,想来此人必也是在军中;而又能让倭寇悄无声息的入境,此人身份绝对不低。这般一来,一直追查此事的朱朗岂非……

贾琏心里不由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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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朱琏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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