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贾敏死了
第二章贾敏死了
四人详谈正是欢乐之时,小厮这话让人颇有些扫兴。贾琏皱了皱眉,“府里能出什么事?”话刚说完,便似是又想起什么,面色一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是太太身子不舒服?入了春,天气回暖了,这些日子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我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
周译听得这话,也是坐不住了,忙上前问道:“说清楚,姑妈怎么了?”
小厮听得二人这噼里啪啦一阵问话,知晓其误会了,忙道:“二爷,周大爷放心。大太太好着呢,不是大太太,是家里头老太太!”
周译舒了口气。贾琏嘴角儿一歪,“老太太又怎么了?”
方才还是一副满面焦急的模样,闻得是老太太,立马便转了脸,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几分嘲讽。在座三人都是交好之辈,自也知晓内情。贾家因着二房鸠占鹊巢,而长房只能偏居侧院。长房贾赦自然不是没有提过。只每每提及此事,贾家老太太不是突而身子不适,便是受了风病了,闹过几场,贾赦也没了法子,一个孝字压在头顶,又有太后这座靠山,也便只得罢了。
方槐瞧见贾琏神情,噗地一下便要笑出来,只又被崔岩在桌底踢了一脚,这才强忍着笑意,却着实憋得难受,不时从喉间冒出咯咯的声响,怪异得紧。
那小厮名叫旺儿,乃是贾琏身边儿得力之人,哪里不知贾琏这会儿的心思,忙道:“老太太这回是真不好了。今天一大早,扬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姑太太不行了。老太太瞧了信,立时便晕了过去。这会儿,府里正忙乱着呢。也是大太太让奴才来请了二爷回去。”
周译听了,忙推了推身边的贾琏,“赶紧回去瞧瞧吧!你们府里虽有些事情上不成体统,只这位姑太太却还算是个明白人。再说你那姑父,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贾琏得了消息,心里也是一惊,捏着身上挂着的那块玉佩使劲儿想着,红楼里贾敏究竟是何时去世的来着?想了半晌,却是未得结果。要说这名扬天下的《红楼梦》,前世里虽也看过一回,却并没有研究,对于剧情,也只是知晓大概,细节上自然是记不得的。想到此处,贾琏颇有些懊恼。生死循环,本是自然规律,前世英年早逝虽有些不甘,但死了便也就死了。谁能想到还有这轮回重生之日,且这世生的却还是前世里一本书的世界。不能说不荒谬,不怪诞。便是贾琏自己,在此处活了十几年,也时常有些恍惚,这究竟是庄周梦蝶乎?还是蝶梦庄周?
崔岩皱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晏之,若我没记错,你姑父可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
贾琏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正是!”
方槐来了兴致,亮晶晶的眸子转悠着,道:“可是长乐二十一年的两榜探花林大人?我至今可还听老一辈的人提及这位探花郎的风采呢?祖父还曾说,此后数届探花都不及林大人多矣。”
贾琏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姑父人品才学俱佳,性子也是极好的。幼时,还曾教导过我一阵子。只可惜后来得了圣谕,擢升去了扬州,却是不得在其身边受教了。”
因是至交,便也不必客套。官面上的话也不多说。贾琏弹了弹衣服下摆,只道了句,“我家中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聚吧!”,抬*脚欲要往外去,却又转了回来,与方槐道,“今日可是你输了。崔岩,好好记着,千万别叫他再耍赖躲了开去。这顿可不算的。”
崔岩会意,笑眯着眼,瞧了瞧方槐,“你就放心吧。”
方槐嘴角一抽,哼道:“不就是一顿酒吗?还能差了你们不成。改天咱们选了日子,请你们去天香楼就是!”
贾琏与周译,崔岩相视一眼,大笑而去。
贾府荣禧堂内,自是一片混乱。正屋里,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围了一堆人,便连尚且只有七岁的贾母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凤凰蛋宝玉也在。
贾琏低了头趁众人不注意挤了进去,周大太太见了,皱眉轻声道:“怎地才回来?”
“和表哥他们几个去青山湖了,得了消息便已骑马赶了回来。”
周氏瞧着他额头上满是汗水,有些心疼,忙拿了帕子细细擦拭。贾琏却一丝也不在意,扯了衣袖胡乱儿一抹,笑嘻嘻地看着周氏道:“妈,老太太可怎样了?”
“请了太医来瞧过了,并无大碍,只让好好劝劝,仔细养着。”
贾琏点了点头,转身去看。贾母此时已是醒了,正锤着床沿哭喊:“我可怜的敏儿啊!”
周氏听了,眼角不自觉便泛了几分泪光,“想我这等破败身子,熬了这许多年都还好生站在这。怎地姑奶奶倒要先于我……”后头的话却是没能说出来,虽说瞧着那信上的意思,凶险的很,扬州离京城几千里的路程,只怕这会子说不定便已经去了。可没得准信,却是不能宣之于口。
贾琏连连劝慰。那头,众人也自是手忙脚乱的安抚着贾母。闹了好半晌,贾母才安定下来。二太太王氏又提议道:“老太太既心里挂念,不妨遣了人去扬州瞧瞧也好。不说老太太屋里的赖嬷嬷,便是我屋里的周瑞家的,别的不敢说,却也还能当几分事。”
周氏嘴角一抽,不置可否。
这话却是让贾母眼前一亮,思绪转了转,便点头道:“是该去瞧瞧。倘或敏儿当真……当真……只可怜了我那外孙女儿。”说着便与王氏论起去的人和要捎去的东西来。
周氏想起贾敏往日闺阁里时,虽与自己不算交心,关系却也不差,难得的是,贾敏并不如贾母一般处处偏帮着二房,又兼有贾琏幼时曾蒙林海教导,虑着这两层上,周氏略想了想,上前道:“老太太,不如让琏儿去一趟。那是他亲姑姑,琏儿是晚辈,合该去瞧瞧。且,琏儿去了,到底比那起子奴才要强上许多,老太太也可放心。”
贾母想了一会,点头应了,却并不与周氏多说,撇了周氏自去吩咐二太太王氏准备东西,众人又安抚了好一阵,这才散了去。
贾琏扶着周氏回到自家院里,亲手倒了茶捧给周氏。因着当年长子贾瑚早夭,又生贾琏时难产,拼了命地生下贾琏便遭了漏崩之症,本以为没了活路,便是太医也是连连摇头。只贾琏总是哭闹,非是在亲母怀里不会消停。周氏那会气若游丝,可虑着唯剩下的这一个儿子,怎么也放不下心闭了眼去。这般一日日撑着拖着,也许是人的意志终究战胜了死神,却是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但经了这一场,总是伤了身子,前几年瞧着还好。只近几年,每年里却有三四个月躺在床上。贾琏寻了不少名医,也借着朱朗的名头找了宫里头的圣手太医。可也只是这般不好不坏的拖着罢了。
贾琏心里也是明白,按那书里所说,周氏是该早死的。只因他来了,有了变数。可周氏的身子却一直是他心里一根紧绷的弦。
在贾母屋里陪着哭了几场,周氏这会早已有些筋疲力尽,坐在椅子上咳嗽起来。
贾琏忙上前去为其顺气,道:“妈的身子不好,便该好生休养着。”
周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无奈笑着道:“她到底是老太太,我哪里能不去?你终究也还是她孙儿,这些话你心里想想便罢,可不能显在脸上。”
“妈放心,我省得!”说着想到之前在屋里,贾母对王氏与周氏的态度,又道:“妈只管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闲了便在院里养养花就好。不是我自损,咱们这府里头,自祖父去后这些年,是越发不如以前了。谁爱管谁管去。妈也不必去和那起人计较。”
周氏瞧着这个孝顺乖巧的儿子,笑道:“妈有你心疼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有大把的嫁妆,你曾祖母去世的时候又将私房七分都给了你父亲,便是没了这国公府,咱们也不缺钱。我何苦去和她争。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贾琏一笑,与周氏对视一眼,皆自不言而喻。
“这府里头如今瞧着还好,若再过个几年只怕……”周氏摇着头叹了口气,“只她看不清楚,拿在手里当宝呢!我倒要瞧瞧往后她怎么将这府里料理的妥妥当当。我如今虽有几年不曾管家,但若她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贾琏听了,知周氏对方才贾母所为不曾放在心上,便也安了心,笑着道:“正是妈说的这个理。”见周氏面上颇有倦色,贾琏忙唤了丫头进来伺候着,又问了些“太太今日吃的可好”,“咳得可厉害”,“药可都吃了”等等。丫头一一答了。周氏笑着对身边的丫头道:“瞧瞧,瞧瞧!好好一大老爷们,倒比我们这些内宅女子还婆婆妈妈。”
丫头连连陪着笑,“这是二爷关心太太呢!谁不知道咱们二爷最在意的便是太太。”
这话说的周氏心怀大开,面上满是得意之色,拉着贾琏又说了些话,不过也是问了些日常,才放了他回去。
这头贾琏收拾行装,还没等得出发,那边扬州又来了信,贾敏终究没挺过去,没了。老太太伤心之余,众人又少不了陪着哭了几场。只这里头几人真心,几人假意,却是自个儿心里最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