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平,木山一起借故跑去6号寝室去玩。魏华松保持平淡的心情,好像并不忍心去6号寝室了,他躺在床上吹口琴。
我很兴奋,因为来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上班了。我想去告诉谁,但在寝室里,没有诉说的对象,我想着想着,再次走出7号寝室,来到走廊上,双手平放在护栏板上,眺望前方。小院外面有一条土路,坑坑洼洼,有几处水坑。土路的北边是一座医院,仔细看医院的牌子,却是一座精神病医院,难怪医院大门口很少有人进出。
我又想起了梅香,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梅香,我来沙市十多天了,今天王主任通知我们去上班了。
我的思绪停住了,想想,没有什么能说的话。还是觉得无聊,也想去6号寝室,但一个人不好单独去了,只好去寝室拿本小说来到走廊上看。
魏华松依然专注的样子吹奏小虎队的《蝴蝶飞呀》,这让我没有办法看小说。我索性回转过头,腰靠着护栏板看魏华松专注地吹口琴。一曲吹完,他把口琴甩了甩,然后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想着什么。
第二天早上,寝室里的人都起得很早,迅速到楼下洗漱之后,急匆匆地奔向工厂。
木山和刘大娇并行,一边走,一边说笑;黄平跟在燕子的后面,像一个保镖一样;郑青梅走着刘凤姣旁边,我几次想走到郑青梅的旁边,都没有勇气,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走进厂里的院子里,还是远远地跟着。
我走进了车间里,第一眼看见了裴春梅,她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衣,衬衣扎进了裤腰,使得胸突出了一些,她站立在工作台旁,想着什么。
我走近裴春梅,裴春梅立刻回过神来对我喊道:“齐汛。”
“班长。”我迅速回应。
裴春梅微笑着问:“来沙市还习惯吧?”
我只得连连点头,想说什么,但表达不出来。
裴春梅一边说教,一边手把手示范:“首先把烤箱中的模具取出来,装到粘胶的机械上;然后摁住下降开关,机械慢慢下降到这个卡口位置,模具沉入到装满橡胶的池子里浸泡三十秒;接着摁上升的开关,让浸满了橡胶的模具上升,上升到了这个卡口处停住,稍微停顿一下,就按一下上升开关,把模具抽起来;最后把沾满橡胶的模具送到烤箱里,关上烤箱门。在烤箱里烤十分钟,就取出来,挂到工作台上,把烤好的手套取下来。”
工作听起来很简单,我似乎听懂了,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做,又不好问,只是不做声。
裴春梅突然问我:“你多大了?”
“十七。”我说。
“你以前做过什么工作?”裴春梅有点疑惑的样子问。
“没有工作过。”我如是说。
裴春梅微微叹息一声,语气柔和却像是下命令的口吻说:“我带着你工作几天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但只得点头答应。心想,难道我就是那种木讷的人吗?或者说后知后觉。
裴春梅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教我做事,就这样工作了半天,总算有点了解了。我也轻松起来,心想,就是这样的工作,其实也不复杂。
裴春梅看我有些熟练,笑着问:“你都记着了吧?”
我不好回答什么,还是点点头。眼睛在裴春梅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那是一张极为朴实的脸,素面朝天。没有化妆,就连口红也没有涂。那双小眼睛溜溜的转悠着非常有神,十分可爱。
“这排烤箱出完了,我们到另一排烤箱去出模具去。”裴春梅说着,很带劲地工作,我也是跟着裴春梅的节奏加快工作。
五分钟的时间,烤箱的模具都出完了。裴春梅的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水,只是用衬衣的袖子擦了擦汗,带着我来到另一排烤箱旁,意外地看见郑青梅在这里上班。
我不敢走到郑青梅的旁边,只好走到郑青梅的对面,我们之间只是隔着一张一米宽的木板,和固定模具的架子。
郑青梅上班依然化了妆,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扎起来,就像松鼠的尾巴那样翘得老高,也十分有趣。
“这是齐汛,”裴春梅介绍说,“我们班里唯一的男伢,大家一起工作,相互学习,帮助。”说着,用手掌推着我,像似示意我自我介绍。
我非常紧张,说不出话来。
裴春梅立即又用手掌对一个胖乎乎的姑娘介绍说:“这是郭永珍。”
郭永珍像是讥讽我一样笑着,无端地拍起手来。我羞得满脸通红,同时对郭永珍的行为极为反感,表现出很冷淡的表情。
裴春梅继续用手掌对着郑青梅,大声介绍说:“这位是郑青梅,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对工作认真负责。”
郑青梅无可挑剔的漂亮,让人一见倾心,自然而然的由衷的快乐!我再次认真地看着郑青梅,内心里发出阵阵的感慨:真漂亮啊!
“我们认识。”郑青梅一副淡淡的表情说。
“那好,大家在一起工作,相互帮助,相互提醒。”裴春梅说。
郑青梅的美是无可替代,但我感觉自己与郑青梅之间很大的距离,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最后介绍的是小娇,小娇很害羞的样子,身体不停地晃动着,她的表现很不自然,倒是让我很自然地看着小娇,小娇圆圆的脸红嘟嘟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裴春梅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块很精致的手表:细细的表链闪闪发光,那个小巧的表圈更是精致小巧。裴春梅的眼睛瞟了一眼表圈,就抬起头,朝我们所有的人看了一眼,喊道:“开始工作。”
我跟着同事们迅速冲向烤箱。这时,发现裴春梅总是冲到前面第一的位置,她使劲拉开了烤箱的门,里面呈现出已经烤好的模具。裴春梅对于烤箱的把握十分精准,这是我不得不佩服的事情。还有,裴春梅工作起来,那是全身心投入,做事有声有色。裴春梅抽出第一块模具,然后就是郑青梅抽出第二块,郭永珍抽出第三块。轮到小娇抽了,我抢先抽出一块,双手握着跟着来到工作台。
我几次与郑青梅面对面工作的时候,总是不忘看她一眼,很想说出一句什么话。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心想,哪怕是在工作上的交流也行,当我面对郑青梅的那一刻,总是被郑青梅的美貌吸引,惊讶之余以至于忘记说话。还有,我发现郑青梅对于我,是一种不存在的感觉,她很少用眼光看我。
工作台有同事在,当然最重要的是裴春梅班长在场,使我无法对郑青梅说出一句什么话。我想,要是比郑青梅干得好,超过她,战胜她,她一定对我刮目相看,但实际上我没有郑青梅熟练,工作上根本比不过她。虽然如此,但我依然坚持努力干,希望能超越她。
裴春梅看到我满头大汗,满意地一笑,热情地说:“擦擦汗。”
我不好意思地也学裴春梅用袖子擦了擦汗,继续干活。
裴春梅对于我的表现很满意,一边工作,一边问:“你讲讲你们那里的有什么吧?”
我一心想着工作,怎么超越郑青梅,面对裴春梅的问话,不知怎么回答。再说,家里哪里有什么好玩的,那是一块贫瘠的土地,没有山,倒是有两个不大的湖,夏天长出荷叶,去湖里钓鱼,游泳,挖藕带吃。还有河,在河边放牛,玩水,就说这些吗?一切平淡无奇,有什么好说的呢。
裴春梅见我没有说话,有点失望地看了看我,又问:“你怎么想到来沙市?”
我想起最初来沙市的目的是上班赚钱买解放鞋,现在想来,那是很单纯的想法,不值得说了。心想,我说什么呢?想了想,故意很轻松地说:“来沙市玩一玩。”
裴春梅却很严厉地说:“不要有这样的心理啊。工作和生活,都要认认真真。”
“我,我……”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裴春梅赶紧问:“怎么啦?”
我只好继续说:“来沙市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裴春梅一怔,又问:“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自由的生活。”我说。
裴春梅好奇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说,脸通红,认为没有女朋友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好好干,在我们厂里找个女朋友吧。”裴春梅像是安慰我似的说。
我想起木山和刘大娇,就是在谈朋友,心里好生羡慕。还有黄平和燕子也在进行之中。魏华松还没有迹象。我想,如果谈女朋友,是选择像郑青梅那样漂亮的姑娘,还是选择像裴春梅精明能干的呢,我不得而知。
“怎么,”裴春梅笑着说,“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我掩饰着说,“没怎么啊。”
“好好努力干吧,慢慢的,会好起来的。”裴春梅说。
但愿吧,我想,面对现实只能如此了。想到这里,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听从裴春梅的话,先把工作搞好。
中午下班,吃饭时间到了,同事们大都到食堂吃饭去了。我才想到魏华松给木山的饭菜票吃完了。这里不知道怎么办,看看车间里的茶水间,心想,等会等没有人的时候,就在车间里喝点水吧,然后等到上班。
裴春梅看我站着不动,催促着问:“你怎么还不去食堂吃饭呢?”
我摇摇头,心里一阵发酸,强忍着情绪说:“不饿。”
“你等一下。”裴春梅说完就走进更衣室。一会,裴春梅走过来,塞给我一摞饭菜票。
我连忙摆手拒绝。
“拿着啊,我都是回家吃饭,这些,我用不着。”裴春梅坦然地说,一只手抓住我摆动的手,另一只拿着饭菜票的手强行将饭菜票放到我手里。一股暖流包围着我,我眨着眼,控制着眼泪不要流出来。
我只好接受裴春梅的饭菜票,内心无比感动,眼里噙着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想:先用她的饭菜票吧,等发了工资还人家。
“快去吃饭啊。”裴春梅用手推着我的肩膀说。
“好的。”我说,声音哽咽。
裴春梅依然微笑着走了,快速地走出车间。
我拿着饭菜票,走出车间,正好碰到木山。
木山看着我,急急忙忙地说:“我们一起做饭吃。”
“我,有票。”我说,眼睛里闪亮着泪花。
木山疑惑地问:“你怎么还有票?”
“班长给的。”我很激动的样子说,内心里依然温暖。
“我的班长怎么不给我饭菜票呢?”木山十分纳闷地问。尔后,笑着推了我一把,“你个家伙,你们班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怎么可能?”我眨着眼说,“我们是农村的,人家可是沙市人。”
“她是郊区的,”木山笑着说,“郊区,和农村有什么区别?”
木山的话,似乎增添了我的信心,但我还是不敢那样想,便问:“你认为,裴春梅愿意和我好吗?”
“要不,怎么给你饭菜票呢?”木山笑着说。
我摇摇头,说:“那是人家看我可怜。”
木山依然张开嘴巴笑着说:“裴春梅比你成熟,比你精明,带着你过日子,你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很开心地笑了,想象着要是和裴春梅在一起,未来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不会有饥饿,不会贫穷了。
食堂里的两个打饭的窗口排满了人,人声鼎沸。我不由得想到人生路上排队总是难免的。
“魏华松和黄平在那里排队。”木山指着站在队伍前面的魏华松和黄平对我说,接着冲着他们大声喊:“魏华松,黄平。”
魏华松和黄平听到喊声,立刻大声回应,并向木山招手示意。
木山和我走到魏华松和黄平的面前,魏华松伸手在窗口使劲一拍,巴掌拍打在窗口的瓷砖上“啪”的一声响,就像放了一个鞭炮;然后,肆无忌惮地大吼:“听到没有,快给老子们打饭。”
“不赊了。”里面传来一句。
“我这里有饭菜票,”我说,掏出一张饭菜票递给魏华松。
“不用了。”魏华松嬉笑着说:“今后,都不用饭菜了。”
黄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猛的一板脸冲着窗口里面的人肆无忌惮地大骂:“老子没有票了,工资还没有发,赊两餐你还不愿意?”
里面依然是那种生硬的话:“不赊。”
魏华松调皮而得意地喊起来:“那我们,就站在这里不走了,都吃不成咯。”说完话,将右手的手指放入口中使劲吹,发出一阵尖叫声,随之,跳起了舞。
食堂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鼓掌声,筷子敲碗的声音,也有的尖叫声,好不热闹。
炊事员僵持了一阵,外面的人起哄声越来越大,局面到了难以控制的时刻,炊事员这才探过头,无奈地抬高声音问:“几份?”
魏华松大声叫道:“四份。”
一会,从小窗口递出来四碗饭菜,魏华松端起来递给木山和我,还有黄平。我们拿着饭,走到餐桌旁,坐在吃。
木山高兴地吃饭,唯有我感觉到不安。
郑青梅打了饭,走到我们桌子旁坐下,埋怨的口气说:“看那个‘智力障碍者’,今天不见了吧。”
黄平抖动着大腿,大声说:“今天好开心啊,哈哈哈。”
这时,一个大男伢快步走进了食堂,叫嚷道:“是谁在闹事情?”
魏华松迅速站起来,黄平,木山跟着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这个阵势就快要打起来,感觉到某种害怕,浑身控制不住颤抖。
魏华松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挑逗的语气喊:“你大爷。”
大男伢立刻恼了,吼道:“姓魏的,你说什么?”
“叫爷!”魏华松大声吼叫着,食指依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眼吼叫道,从口里喷发出无数的细小的唾液。
大男伢也不甘示弱地向前,冲着魏华松走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一场搏斗就要展开了。
“干!”黄平吼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随手拎起一条长凳子。
大男伢转头,狠狠地盯着黄平,握紧拳头,正要向黄平发起进攻。
木山,立刻抡起板凳,冲动大男伢的侧面。
这个时候我更加紧张了,不顾一切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并且手里拎起了一条板凳,走到了木山的旁边。
这时,厨房里的炊事员出来劝架,把大男伢拉走了。一边小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男伢这才发现我们四个人正面对他一个人,有些怯场的样子,说话声明显小了,“什么时候,又来了两个?”
食堂的炊事员说:“以后注意点。”
食堂里顿时响起各种欢呼声。
黄平冲金大全的背影大声喊:“金大全,来呀,我操。”
金大全还想挣脱炊事员,但被炊事员紧紧抱住。金大全回头的时候,脸涨得通红,但被炊事员死命拉走了。
魏华松的死死地看着金大全走出食堂,满脸怒吼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操!”
黄平这时放松情绪,坐下来低声说:“以前,金大全吃饭从不给票,现在轮到我们兄弟们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在厂里我们谁也不怕。”
“迟早要干一战!”魏华松咬着牙狠狠地说。
“雪耻。”黄平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时,厂里的姑娘男伢们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郑青梅看着四个人,想着什么,突然说:“你们就叫‘四大金刚’吧?”
“好,就叫四大金刚。”黄平无限自信的样子大声喊道。
“四大金刚。”食堂里的男姑娘齐声喊了几声。
下午上班的时候,裴春梅很直接地问我:“你在食堂打架了?”
我一声不吭,虽然没有打架,但差点就干上了。我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点对不住裴春梅。
裴春梅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斯文,也打架啊?”
“没打。”我小声说。
“差点就打了,你要知道,如果在厂里打架,立马就开除。”裴春梅很生气的样子说。
“啊?”我吃惊不小,心想,幸好没有打起来。
裴春梅小声默默地说:“看来,魏华松和黄平还想复仇啊。”
我不好说什么,知道当时如果打架,也会毫不犹豫参与。因为木山是我最好的朋友,出门在外,真的打起来,我一定全力以赴,不管打得赢还是打不赢,我想。
“男伢,”裴春梅不解地说,“怎么都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
我摇头,表示我不是这样的人,但这次确实是一个意外。我解释说:“我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打过架,喜欢看别人打架,男女之间,通过打架真能解决一些问题。”我说,也不知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
“如果,”裴春梅认真地说,“如果,他们在食堂里打起来,你会加入吗?”
我无奈地点头,小声说:“我只是想帮木山。”
“这是讲‘义气’吗?”裴春梅问。
“算是吧。”我说。
“我再重复一次,你要是在厂里打架,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开除。”裴春梅大声吼道。
我吃了一惊,有些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不要用暴力解决的问题,暴力给人体带来很大的伤害。我不理解的是男伢们总喜欢打架,头打破了,胳膊断了,被人用刀捅了。”裴春梅说话的语气逐渐缓和,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村里就有个喜欢打架的人,经常受伤,头破血流吓死人了。”
我意识到裴春梅非常反对打架,内心里更加的自责,我想到换个话题,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呢?”
裴春梅瞪了我一眼,语气平和地说:“我家里有五口人,爷爷奶奶,爸妈。”
“你是独生子女。”我惊讶地问。
裴春梅点头。
“你住在哪里呢?”我问。
“就离王主任二三里路吧?”裴春梅说。
“你家住的楼房,还是平房?”我很担心地问。
“我们家是两层小楼。”裴春梅高兴地说,“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果树,葡萄树,还有一个荷塘。”
我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巨大差异,很无奈地说:“那你,太幸福了。”
“也没有啦,还不是很平常的生活。”裴春梅笑了。
我发现裴春梅确实是一个善良,精明的姑娘。同时意识到两个不同家庭的差异,让我的内心无法逾越。也许,裴春梅只是我的班长,我们只有工作关系。
下班后,我们四个男伢一起走进食堂,食堂里站队的同事们大喊:“四大金刚,四大金刚。”
魏华松嬉笑着,挥手致意。黄平也举起手,向前喊叫着点头致意。我和木山相视一笑,走到饭桌旁坐了下来。
魏华松大摇大摆走到打饭的窗口,排队的同事连忙向后让出空位。
郑青梅和刘大娇见了,从队伍里挤出来,走到魏华松旁边,连忙对递给魏华松小声说:“帮我们打两份。”魏华松点点头,咳嗽了一声,吼道:“打六份。”
六份饭菜陆续从窗口递出来,窗口里面没有任何声息,魏华松也不作声,双方都默认了这样的方式。
我们六个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又一起肆无忌惮地走出厂门口。郑青梅和刘大娇也紧跟着一起走。我默默地靠着郑青梅走着,感到无限的快乐。
后面有人敲自行车铃铛,我回头看见裴春梅骑着车在后面。裴春梅冲我笑笑,骑车飞也似的向前驶去。
我目送着裴春梅远去,裴春梅的身后浮起一些尘土,尘土渐渐地升起来,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状,夕阳下,像红色的烟雾。
我再次想起要买公路车的事情,心想,要是有公路车就能轻松地追上裴春梅,就可以和裴春梅并驾齐驱了。
“你们班长给你多少饭菜票?”黄平意味深长地问。
我冲黄平眨眨眼,告诫他不要在众人面前说这类事情,尤其是当着郑青梅的面前。
黄平并不理解我的意思,于是故意当着郑青梅,略带好笑的语气说:“齐汛,你们班长对你那么好,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我冷冷地说:“发了工资,我一定还给她。”
“齐汛,那是你们班长看上你了。”刘大娇看了我一眼,打趣地说。
郑青梅本来很好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装着没有听见,一声不吭。
“齐汛,”黄平更加带劲地继续说,“你要是愿意,那就是做上门女婿。”
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黄平的屁股就是一脚。
黄平早有防备,往前跑了几步,轻松躲开了,又继续说:“要说,裴春梅,长相可以,又是郊区的,家境还好。”
我冲到黄平跟前,使劲推了一把黄平。黄平看了看我,不解地问:“你怎么啦?”
“你不明白吗?”木山说,也推了一把黄平。
黄平看看我,又看看郑青梅,好像明白了什么,“从形象上看,齐汛和郑青梅,那才叫郎才女貌。”
郑青梅气呼呼地拉着刘大娇继续向前疾步走,很快就超越我们了。
木山飞起一脚,踢向黄平,黄平飞快向前跑了几步,算是躲过去了。
“郑青梅,”黄平跑了几步,冲到郑青梅跟前喊,又凑近看了一眼郑青梅说,“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要你管?”郑青梅气呼呼的说,说完,用手轻轻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那一个动作多么温柔,多么迷人啊。
“黄平说得很对,”木山看看我,再看看郑青梅,笑着说,“郑青梅和齐汛真的很般配啊,天生一对。”
黄平再一次死皮赖脸地往前跑几步,然后回转身来,看看郑青梅,看看我,大发感慨道:“你们还别说,他们真是般配,像那个谁和谁?”
“哪个谁和谁?”刘大娇大声问。
郑青梅对着黄平飞起一脚。
黄平连忙躲闪着,后退两步,继续说:“你们不愧是天生一对,都喜欢用腿攻击。”
郑青梅这才忍不住笑起来。
我看见郑青梅笑了,自己也控制不住笑起来,非常的很开心。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黄平向后退着走,和郑青梅保持着安全距离。
“跟你有关系吗?”郑青梅向前走着,没有看黄平。
“这个问题,”黄平郑重其事地说,“一定要说清楚,如果你有男朋友,又不说出来,我们都以为你没有男朋友追求你,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郑青梅有点生气地瞪了黄平一眼。
我忽然之间预感到郑青梅有男朋友了,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刘大娇大声说,“我去告诉燕子去。”
黄平的脸红了,而且害怕了,双手抱拳,求饶的样子说:“请刘小姐,嘴下留情。”
刘大娇飞起一脚,黄平连忙逃跑,但还是踢到了黄平。黄平万万没有防备刘凤娟也会用脚踢。刘大娇见踢到了黄平,一边笑一边说:“叫你喊我‘小姐’?”
黄平一边拍裤子上的灰尘,一边提防刘凤娟的袭击,打趣地说:“我叫你小姐,叫木山’‘公子’,你看行不行呢?”
“你要是叫燕子‘小姐’。”刘大娇想起什么来,笑着说,“算你有本事。”
“哈哈,这有何难。”黄平笑着说,“等有机会,你好好听听。”
刘大娇这才没有怎么说。
“燕子,那么小,你是怎么想的?”郑青梅笑着问。
“现在,”木山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上初中就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的?”刘大娇甩开木山的手臂,生气地看着木山问。
木山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听说的。”
“怕是你亲身经历吧?”刘大娇缓和了一下口气说。
“不对,木山,就是你吧。”郑青梅故意打趣地笑着说。
刘大娇看了看我,想说什么。
郑青梅一把拉住我,看着我的眼睛,妩媚一笑,厉声问:“你说,木山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我咬着牙违心地说。我好几次见过木山的女同学,当然也是女朋友那样的关系,来了沙市就没有联系了。
木山在不经意间对我点点头。
“一看就是假话。”刘大娇瞪了我一眼,拉上了郑青梅的手臂急着往前走。
“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对你没有任何隐瞒。”木山急急的样子肯定地说,差点就谢天谢地了。
“齐汛,”刘大娇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在学校里谈过朋友吗?”
我的脸红了,咳嗽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原因,鬼使神差故意在郑青梅的面前壮着胆子说:“我喜欢过小学二年级的梅香。”
大家都大笑起来。
“谁让你说小学,初中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刘大娇问。
我想起了冬梅,依然故意很怀念的语气说:“我的前桌,冬梅很漂亮。”
“你追过吗?”刘大娇问。
“传纸条。”我说。
“纸条上,写的什么?”刘大娇问。
我想看一看郑青梅,但最终没有看,很随意地说,“无非就是议论这个老师,那个老师,还有考试答案。”
大家又大笑起来。
“后来呢?”刘大娇接着问。
“我辍学了。”我沮丧的表情说,“说实话,从来没有想到离开学校,在老师宣读我的成绩之后,就做出的决定。”
“然后呢?”刘大娇问。
“我想到村里当老师,但没有去成。”我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内心里还有一种苦的滋味。
“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吧。”郑青梅认真地说。
我感到绝望,起先的预感与推测是真的了吗?难道,我和郑青梅只能是同事,或者说熟悉的人?我内心里依然在痛苦地挣扎,不知道说同意,还是说不同意。
“你们就很般配啊,”黄平打趣地说,“干嘛,还有介绍别人。”
郑青梅再次飞起一脚,这次踢到了黄平的屁股,黄平往前打了一个趔趄,回过头,仍然是笑。
郑青梅踢黄平一脚,又说帮我介绍女朋友,这就表示和我无缘了,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做同事。
我很想郑青梅踢我一脚,也会像黄平挨的一脚之后心里美美的,但郑青梅就是没有踢过我,也许,我没有黄平那样的德行